仔細洗了洗，身上的污垢被搓下來，瞬間清爽無比，不過這么好的溫泉就被我們糟蹋了，真心覺得挺奢侈的。

溫泉水洗去了黑島帶來的污垢和疲憊，身上嵐姨給的粗布衣服雖然簡樸，但干凈清爽，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種久違的舒適感。看著鏡子里那個眉目間依稀有了點精神氣的少年，再不是黑島垃圾堆里打滾的泥猴子，我恍惚了一下。只是……這身“新皮”是用自由換來的。

貝玲也換上了一套明顯是改小的舊衣服，濕漉漉的白發被胡亂擦過，顯得沒那么臟污了，小臉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里少了幾分驚恐，多了點好奇。我緊緊牽著她的手，生怕她在這陌生又危險的地方走丟。

當然，我們是分著洗的。說實話看著貝玲那么小我真怕她摔倒在溫泉里淹死了。

洗完后，換上嵐姨給的衣服，照照鏡子，嗯，這才是一個少年真正的樣子嘛！

聽著窗外涼風滋溜溜的刮著，掀開簾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嵐姨，她一手拿著煙桿，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輕輕敲擊。

然后是一張憤怒的臉，俏目含煞。這自然是小焰。

我有些尷尬的牽起貝玲的手，朝著二人慢慢踱步過去。

“嵐姨，給您請安了。”

90°的鞠躬。

貝玲有樣學樣，也跟著鞠了一躬。

“哼！”小焰的冷哼聲更大了，充滿了不屑和鄙夷，“裝模作樣！登徒子，又在耍什么花招？以為洗個澡換身皮就能蒙混過關了？”她的聲音像淬了火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過來。

我沒起身，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嵐姨的敲擊聲停了。她緩緩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中，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起來吧。”嵐姨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我直起身，依舊微微垂著頭，目光落在嵐姨面前的桌面上，不敢與她對視。貝玲也趕緊站直，小手不安地絞著衣角。

嵐姨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貝玲，最后重新落回我臉上。“洗干凈了，看著倒還算順眼。”她的語氣依舊平淡，“名字？”

“貝臺。”我低聲回答。

“她呢？”

“貝玲。”我拉了拉貝玲的手。

嵐姨微微頷首，吸了口煙，目光轉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似乎對我們的名字并不在意。“既然留下了，就得干活抵債。我這里不養閑人。”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冷酷。

“是，嵐姨。”我應道。

“小焰，”嵐姨喚了一聲。

“在！”小焰立刻挺直了腰板，看向嵐姨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孺慕。

“人是你‘撿’回來的，”嵐姨的煙桿點了點我和貝玲的方向，煙霧隨著她的動作飄散，“規矩，由你來教。活計，也由你來安排。”她頓了一下，補充道，“別弄死了就行。”

最后那句話輕飄飄的，卻讓我和貝玲同時打了個寒顫。

小焰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餓狼看到了獵物，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帶著惡意的笑容。“是！嵐姨！您放心！”她清脆地應道，隨即轉頭看向我們，下巴高高揚起，眼神里的得意和即將開始的“管教”欲望幾乎要溢出來。

“聽見嵐姨的話了嗎？”小焰踱步到我面前，明明個子就比我高一點，氣勢卻咄咄逼人，“從現在起，你們倆，就是我手下的雜役了！我說東，你們不準往西！我讓你們站著，你們就不準坐著！懂了嗎？”

“懂了。”我低聲應道，把貝玲往身后藏了藏。

“大聲點！沒吃飯嗎？”小焰厲聲道。

“懂了！”我提高了聲音。

“哼！”小焰滿意地哼了一聲，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們身上掃視，“看你小子還算識相。不過…”她話音一轉，帶著濃濃的刁難，“你們弄臟了暖玉泉，這筆賬可不是那么容易算清的！今晚就別想睡了！”

她抬手一指前廳角落里堆著的一堆沾滿泥巴的木質浴桶和臟污的抹布：“去！把所有的浴桶給我里里外外刷洗干凈！還有整個前廳的地板，給我擦三遍！擦不干凈，明天也別想吃飯！”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貝玲身上，帶著一絲惡意的考量：“至于你這個小丫頭…嗯，看著就笨手笨腳。去后院，把柴房旁邊堆著的木柴都給我劈了！劈不完，今晚就睡柴房！”

劈柴？讓貝玲這么小的孩子去劈柴？我看著外面專門用于盛放柴火的屋子，心頭一股怒火猛地竄起，這分明是故意刁難么！

我猛地抬起頭，剛想要開口反駁，卻對上了嵐姨那雙在煙霧后平靜看過來的眼睛。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種默許的冰冷。仿佛在說：要么接受，要么……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硬生生把那句沖到嘴邊的抗議咽了回去。后背的傷口似乎在隱隱作痛，提醒著我此刻的處境。黑島的生存法則之一：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憤怒和反抗毫無意義，只會帶來更快的毀滅。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重新低下頭，聲音干澀：“是………我們這就去。”

小焰得意地笑了，像一只斗勝的小公雞，轉過身，發絲肆意從我臉色拂過。“算你識相！記住，天亮之前，必須做完！我會檢查的！要是敢偷懶…”她晃了晃小拳頭，威脅意味十足。

我拉著貝玲，默默走向角落那堆散發著霉味的浴桶和臟污的抹布。貝玲的小手冰涼，她仰頭看著我，大眼睛里盛滿了委屈和害怕，小聲囁嚅：“哥哥…劈柴…貝玲不會…”

我蹲下身，用力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怕，貝玲。哥哥教你，我們一起想辦法。先幫哥哥擦地板，好不好？”

到了柴房，我算是真正領會到了什么叫做大戶人家。

房子不大，5002左右，從上到下，堆了滿滿的柴火。每個柴火散發著清香，我認識這些柴火，都是從白蠟木與梨木。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劈柴的，而且要把這些柴火在一夜之間劈完，這種艱巨的任務，想想都覺得冷汗直流。

我開始劈柴，以前在黑島，家里面燒的都是木屑渣子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根本沒有劈過柴，自然也不會劈柴。

聽著貝玲“哼哧哼哧”擦地板的聲音，我只感覺到一陣悲哀。

這簡直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夜還很長，債主的刁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