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通通伏殺之!
- 漢末昭烈行
- 劍閣少女
- 2649字
- 2025-08-15 18:54:24
臺營聚外,廣袤的田野在正午的烈日下蒸騰著暑氣。
稀稀落落的農人身影點綴在田壟村聚之間,或是揮動著沉重的鋤頭在板結的土地上除草,或是佝僂著腰,用卷刃的鐮刀艱難地收割著稀疏的麥穗。
小冰河期的陰霾已然扼住了這個時代,地表水汽被無情蒸發,土地皸裂如龜甲,往昔的豐饒早已不再,代之以頻繁的歉收。
為了在饑餓的陰影下掙扎求生,漢家百姓不得不在夏季與秋季的夾縫中,搶種一季生長較快的豆菽,希冀以此填補春秋的缺口。
在四月,不僅得種豆,還得收糧。
往年秋季播種的冬小麥正處于成熟時,此月也便被稱為麥秋。
這也是農人一年中最焦灼繁忙的時刻,既要搶收這關乎活命的冬麥,又要爭分奪秒播種下豆菽。
遠處柳城的烽煙未熄,但地里的糧食等不得,漢家農人趁著胡騎主力未至的短暫間隙,在田疇間揮汗如雨,搶收著這點滴的生機,景象雖辛酸,卻也是這亂世邊塞再尋常不過的日子。
戰爭、死亡、生存始終和他們的生活綁在一起。
“踏、踏、踏……”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田野的沉悶。
一名鮮卑斥候矯健地策馬躍過臺營聚渡口那狹長的河心洲,他在洲頭勒住韁繩,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對岸的動靜。
那廝抬頭望了望高懸中天、白得刺目的日頭,他心中估算:此時,闕機部在鳳凰山的佯攻,應當已經開始了。
果不其然!約莫半個時辰后,駐守在臺營聚外圍村落的漢軍步卒開始騷動。
在一名騎乘黃驃馬、盔甲鮮明的軍官喝令下,約百余名士卒匆匆列隊,扛著長矛盾牌,朝著波赤聚方向急速開拔。
隊伍中那面熟悉的、繡著“徐”字的將旗,在熱風中獵獵作響,格外醒目。
洲頭另一名潛伏的斥候湊近低語:“看清那漢將了嗎?”
先前那斥候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眼神中帶著確認的興奮:“徐榮!錯不了!整個遼東郡,就屬這廝最能打!扶黎營的煞星,邊塞誰人不知?連他都調走了,看來漢狗是真上鉤了!”
他隨即壓低聲音,快速點算著對岸剩余的漢兵。
“弩手……一、二……十……二十,最多不超過三十個!剩下的,嘿?!彼伺?,指向田埂間。
“瞧見沒?大半都在幫著這些泥腿子收麥子、運糧車呢!要是讓他們把這點口糧都搬進柳城,咱們這趟豈不是白跑一趟?到時連個像樣的奴隸都撈不著,怎么回家給族人交代,快,速速回報小可汗!”
……
青龍山大營內,氣氛依舊凝重。
斥候很快帶回了消息。
“漢人……在搶收冬麥?此言當真?”
和連從馬扎上直起身,狐疑地盯著跪地的斥候,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手臂,眼中猶疑不定。
宇文普拔上前一步,肯定道:
“小可汗,千真萬確!這些年我們頻頻南下,早已摸透了漢人的習慣?!?
“他們春日耕田,夏初種豆收麥,謂之‘麥秋’。秋日再收春麥與夏豆,到了冬日,便只能躲起來釀酒、準備種子糧,苦熬寒冬。除了春耕時節,其余三季,只要我們馬蹄所至,總能從這些漢奴的谷倉里、地窖中搶到糧食!”
他語氣帶著草原征服者的傲慢,隨即又補充道。
“當然,兔子急了也咬人。偶爾也會蹦出幾個硬骨頭,跟我們死磕到底。不過嘛。”
他輕蔑地笑了笑:“哈哈哈,這漢家邊將,終究還是貪生怕死、茍且偷安的窩囊廢居多!”
“這么說……”和連的臉色陰沉下來,一股邪火直沖腦門,聲音也拔高了。
“有骨氣的硬茬子,偏偏都讓本汗撞上了?真他娘的晦氣!”
他想起統漠聚的慘敗,胸口又隱隱作痛。
宇文槐頭察言觀色,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奉承道:
“小可汗此言差矣!這不正說明小可汗乃天命所歸的英主嗎?尋常鼠輩,哪配做您的對手?只要此番一舉剪除了那知命郎和徐榮,還有哪個漢狗敢不聞風喪膽?只怕日后遠遠望見小可汗您的大纛,就得嚇得屁滾尿流,望風而逃了!”
一旁的普拔也連聲附和。
然而,兄弟倆這番露骨的吹捧,卻像石子投入深潭,并未在和連臉上激起多少波瀾。
統漠聚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讓他心有余悸。
親手擒殺知命郎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但真到了臨陣之時,那股深入骨髓的怯懦又占了上風。
他眼神閃爍,避開普拔探究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故作威嚴地發令:
“咳咳……普拔聽令!你素來驍勇,此番便由你率領宇文部精銳,自臺營聚渡河!若能擊破漢兵,生擒或斬殺知命郎,此戰頭功,非你莫屬!”
宇文普拔心中頓時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鄙夷,幾乎要冷笑出聲。
他生性殘暴好戰,并不畏懼廝殺,但看著眼前這位色厲內荏、只敢躲在后面發號施令的小可汗,實在覺得窩囊透頂。
大可汗百戰百勝,把漢軍壓著打。
小可汗逢戰必敗,被漢軍壓著打,真是虎父犬子。
他強壓下心頭的譏諷,故意揚聲道:
“哈哈哈!小可汗壯志凌云,不是發誓要將那‘知命郎’大卸八塊,以雪前恥嗎?這等快意恩仇之事,何不親自操刀?”
和連被戳中心事,臉上瞬間漲紅,惱羞成怒地一拍桌案:
“混賬!對付區區一介游俠,難道還要本汗親自動手不成?要爾等何用!速去!休得多言!”
他只能用更大的嗓門和虛張聲勢的怒火來掩蓋內心的虛弱。
宇文普拔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歪著頭,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大步出帳,眼中中充滿了不屑。
午后熾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
兩千名宇文部精銳騎兵,如同黑色的鐵流,迅速涌向臺營聚渡口。
這些來自平岡的精銳果然行動迅捷,訓練有素。
先頭部隊渡河如履平地,快速占據河心洲頭,弓騎兵隨即策馬而前,精準的箭雨瞬間將岸邊寥寥無幾的漢軍巡邏哨射得人仰馬翻,慘叫著四散而逃。
“鐺!鐺!鐺——!”
急促刺耳的鑼聲在田野間凄厲響起!
“胡人過河了!胡人殺過來了——!”
驚恐的呼喊聲瞬間炸開!田野間、莊園旁,那些原本忙碌的農人,此刻如同受驚的鳥雀,丟下鋤頭鐮刀,發出恐懼的尖叫,四散奔逃,場面一片混亂。
宇文普拔一馬當先沖上岸,見此情景,得意地放聲狂笑:
“哈哈哈!天助我也!”
他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輕松便奪下了幾輛停在田邊、滿載著麥捆的大車。
他翻身下馬,帶著勝利者的傲慢,大步走到一輛糧車前,獰笑著抽出腰間雪亮的環手刀。
“麥秋好??!麥秋妙!年年麥秋,老子都能吃個飽!”
他口中哼著粗鄙的小調,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手臂高高揚起,鋒利的刀尖帶著風聲,狠狠扎向鼓囊囊的糧袋!
“噗嗤!”
刀身輕易地沒入其中。然而,預料中金燦燦的麥粒如瀑布般涌出的景象并未出現。
宇文普拔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疑惑地皺緊眉頭,下意識地用手在刀口處一捧——
入手冰涼、粗糙、堅硬!
哪里是什么糧食?分明是干燥的柴草和枯枝!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空的?不好!中計了——!”
普拔瞳孔驟然收縮,厲吼不止。
就在他驚呼的同時,遠處一個原本驚慌失措、抱著頭向柳城方向逃竄的魁梧農人,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一把扯掉頭上沾滿泥土的破舊幘巾,露出一張剛猛的少年面孔,那正是張飛!
他眼中燃燒著狂野的戰意,猛地轉過身,對著預伏的方向,聲如驚雷般炸響:
上百名躲在村聚中的漢兵齊齊張弓抬弩。
“放箭——!?。 ?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