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州得手后，黃巢的名字像野草一樣在河南道蔓延。短短三個月，他的隊伍從三百人漲到三千人，沿途的流民、逃兵、甚至小股的盜匪都來投奔，人人都喊他“黃王”。

他們打曹州，破濮州，專搶官府的糧倉，開倉放糧時，百姓排著隊來領米，有人把家里僅存的雞蛋塞給士兵，有人帶著孩子跪在路邊，哭著喊“青天大老爺”。

這天，隊伍剛進兗州地界，就見路邊跪著個老婦人，懷里抱著個布包。黃巢勒住馬，老婦人急忙打開布包，里面是件縫補過的棉襖：“聽說黃王行軍不帶棉甲，老身連夜縫了件，粗布的，擋擋風寒……”

黃巢接過棉襖，沉甸甸的，針腳密密麻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一針一線給他縫衣裳，直到那年冬天，官府搶了家里最后一袋米，母親活活餓死在草堆里。

“謝老人家。”黃巢翻身下馬，給老婦人磕了個響頭。

隊伍里一片嘩然。尚讓低聲道：“大哥，您是黃王，怎么能給……”

“她比我娘還大兩歲。”黃巢打斷他，把棉襖穿上，“咱們打仗，不就是為了讓這樣的老人能安穩過冬嗎？”

傍晚扎營時，林言匆匆跑來，手里拿著封箭書，是從兗州城射出來的。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吾乃兗州校尉秦宗權，愿獻城降。但求黃王入城后，勿傷百姓。”

尚讓冷笑：“這秦宗權是出了名的狠辣，去年屠了三個村子，現在怕了？”

“他若敢耍花樣，我劈了他。”黃巢把信往火里一扔，“但他說對了一件事——百姓不能傷。”

次日清晨，兗州城門果然大開。秦宗權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鎧甲，手里捧著印信，跪在城門下。他身后的士兵個個面黃肌瘦，手里的槍桿都發了霉。

“黃王饒命！”秦宗權的聲音抖得像篩糠，“兗州的糧倉空了，都被節度使運走了……”

黃巢沒看他，徑直走進城。街上的百姓緊閉門窗，偶爾有膽大的從門縫里偷看。他突然下令：“所有士兵，不準進民宅，不準拿百姓一針一線！違令者，斬！”

林言帶著醫療隊挨家挨戶看傷，尚讓帶人清點府庫，果然空空如也，只找到些發霉的谷殼。秦宗權戰戰兢兢地跟在后面：“黃王，要不……咱們去搶富戶？兗州的張員外家，光金銀就堆了三間屋……”

黃巢猛地回頭，眼神像刀子：“富戶有百姓苦嗎？他們的錢就算來路不正，也是自己掙的。咱們要搶的是貪官污吏，不是百姓！”

秦宗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不敢再說話。

夜里，尚讓來找黃巢，手里拿著個賬本：“大哥，咱們的糧草只夠撐半個月了。秦宗權說，往南走，徐州的節度使是個貪官，家里的糧倉能堆到房梁……”

黃巢看著帳外的月光，突然想起那封箭書。秦宗權這種人，說的話能信嗎？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路了。

“備糧，明日拔營，去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