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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長楹家的春秋事

時間過的真快馬上就要進(jìn)入冬至了,哥哥也該放叚回來了長楹念到,有點想哥哥了。

長硯到家那日,長楹正在院里翻曬最后一批黃芪。檐角的銅鈴被北風(fēng)搖得叮當(dāng)響,她抬頭望見山道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手里的木耙“哐當(dāng)”落在地上。

“哥!”她朝著青灰色的身影大喊,聲音被風(fēng)撕成細(xì)片。長硯背著洗得發(fā)白的書篋,棉袍下擺沾著泥點,聽見妹妹的聲音,腳步頓時快了許多。

“慢點跑!”秦素素從灶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面粉,“看你這孩子,鞋都要跑掉了。”

長硯把書篋往廊下一放,彎腰接住撲過來的妹妹,鼻尖凍得通紅:“我不在家,你有沒有偷懶?”長楹捶了他一下,又拉著他往屋里走:“娘給你留了紅薯干,還有新做的棉鞋呢。”

顧大郎正坐在堂屋編竹籃,看見兒子進(jìn)來,手里的篾條頓了頓。長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作揖:“爹,娘,我回來了。”

顧大郎“嗯”了一聲,站了起來問道“累不累”!看著兒子又長高些,快跟自己一樣高了,就是還是有點瘦弱單薄。

顧大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拄拐走了,走過去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放年假嗎?”

“是的爹”。

“坐下說,先生有說什么時候考童生嗎?顧大郎問道”。

“明年二月份”!

“那你回來要多復(fù)習(xí)功課,不懂可以去問私塾的先生,你算起來還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知道爹爹,不去跟先生請教,回來了我也是要去看他的,我也要跟先生說說考童生事”。

“好等明兒去鎮(zhèn)上買點禮品,再去先生家!”

“好的爹”

晚飯時,長楹又發(fā)現(xiàn)哥哥清瘦了不少,顴骨都凸了出來。她往長硯碗里堆著肉:“在書院讀書很辛苦吧哥?自己做飯應(yīng)該很辛苦吧!。”

長硯扒著飯笑:“不苦,大家都一樣。”

秦素素往灶膛添了塊柴,火光映著她眼角的細(xì)紋:“你上次來信說,二月要考童生試?”長硯點頭:“先生說我火候到了,讓我試試。”

“書院的劉先生說了,以我現(xiàn)在的文筆是可以的。”他從書篋里掏出幾張紙:“這是我寫的策論,先生說可堪一看。”

長楹湊過去看,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比離家時沉穩(wěn)了許多。她指尖劃過“民為邦本”四個字,突然想起自己藏在枕下的功課,臉頰有些發(fā)燙。

晚飯后,長楹坐在哥哥身邊,聽著他講書院的事。長硯說,山外的雪下得比山里早,同窗們來自五湖四海,有個江南來的學(xué)子總帶著桂花糕,說要讓大家嘗嘗家鄉(xiāng)味。

“那你有沒有帶點新奇東西回來?”長楹戳著他后背。長硯忽然坐起來,從書篋底層摸出個油紙包:“給你留的。”里面是幾塊裂了縫的酥糖,糖霜早就化了又凝住,長楹卻覺得甜到了心里,哥哥從來都是記掛著自己。

第二日天還沒亮,長楹就被院里的動靜吵醒。她披衣出去,看見長硯正幫父親劈柴,斧頭起落間,凍硬的木柴“咔嚓”裂開。顧大郎站在一旁指點:“抬斧頭時要穩(wěn),落下去才有力道。”

長楹往灶房走,“跟秦素素說娘親,哥哥現(xiàn)在都可以都父親劈柴了,哥哥在書院都跟夫子們學(xué)習(xí)武數(shù)了吧!現(xiàn)在力氣都比在家時大了”。

“是啊!可見你哥哥在學(xué)院讀書很辛苦”!

“你爹昨晚翻箱倒柜,把他的舊狐皮襖找出來了,說給你哥哥考試時穿,暖和點。”母親的聲音輕輕的,看得出母親和父親都很疼愛她們。

秦素素端著熱粥出來,眼圈紅紅的:“你倆都爭氣,比啥都強(qiáng)。”長楹突然想起那包酥糖,轉(zhuǎn)身往屋里跑——她要把最好的那塊留給娘。

長硯在家的第三日,李氏就帶著二嬸周氏上門了。彼時長楹正和哥哥在西廂房溫書,聽見院里的吵嚷聲,長硯皺了皺眉:“怎么回事?”

長楹捏著書卷的手指握緊:“別管了,我們背書。”可李氏的聲音像錐子似的扎進(jìn)來:“老大媳婦,我大孫子回來了,你就拿這些糙米招待?”

長楹把書往桌上一拍,起身要出去,被長硯拉住:“楹兒!”她回頭看看哥哥,終究還是坐了回去,指節(jié)卻捏得發(fā)白。

秦素素在院里賠著笑:“娘,這米是新碾的,比精米養(yǎng)人。”周氏在一旁陰陽怪氣:“喲,長硯大公子回來了,就是不一樣,連祖母都要親自來請安呢。”

顧大郎從柴房出來,手里還握著斧頭:“有事說事,沒事就走。”李氏往地上啐了口:“我來看看我大孫子,你還想打人不成?長硯呢?叫他出來,我有話問他!”

長硯終究還是掀了門簾。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棉袍,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作揖:“祖母,二嬸。”李氏看見他,臉色稍緩,伸手去摸他的棉袍:“這袍子薄了,回頭讓你娘給你做件新的。”

周氏突然插話:“大侄子如今是讀書人了,將來中了舉,可別忘了幫襯你堂弟們。”長硯沒接話,只問:“祖母今日來,可是有吩咐?”

李氏眼珠一轉(zhuǎn):“也沒啥大事。你三叔回家了,不是說要學(xué)門手藝嗎?我看你在書院讀書認(rèn)識的人多,能不能給他在書院找個活計?”長楹在屋里聽見,氣得攥緊了拳頭——三叔比哥哥還大八九歲,不是說在鎮(zhèn)上當(dāng)小伙計嗎?還學(xué)什么手藝。

長硯沉默片刻:“我在書院只是讀書,書院的話計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李氏的臉頓時沉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配不上你這讀書人了?”

“娘!”顧大郎把斧頭往柴堆上一扔,“孩子剛回來,你別為難他!”李氏突然坐在地上哭起來:“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大孫子當(dāng)了讀書人就不認(rèn)親了……”

長楹實在聽不下去,掀簾出來:“奶,我哥在書院住的是四人鋪,一日兩餐都是咸菜配饅頭,你要給三叔找活計自己不會去問嗎?”周氏立刻跳起來:“小丫頭片子懂什么?讀書人門路廣著呢!”

“夠了”!顧大郎長硯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沉靜的力量,“三弟要做什么事他自己會找的,娘還是不要太為難硯兒了”。

若三弟自己不肯吃苦,便是找到了活計也做不長久。”

李氏見他不松口,立刻哭喊到:“你這算做什么大哥的,一家人都不知道互相幫襯。”她指了指顧大所郎,又瞟了眼西廂房:“你們賣人參得了不少銀子?也不知道孝敬我和你父親,就只想著你這兩個兒女,你個沒良心的,說完氣哼哼的走了。”

第二天晨霧還沒散盡時,長楹家的院子就熱鬧起來了。泥土地被掃得锃亮,靠墻擺著的大木盆里盛著剛燒好的熱水,冒著白氣。族中的一個伯伯挽著袖子,手里那把磨得發(fā)亮的屠刀在晨光里閃著冷光,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長楹家叫了幾個相熟的族人,一起把豬從豬圈里架出來。

三花哼哧哼哧地掙著,四蹄在地上劃出幾道淺痕,最終被按在鋪了稻草的長凳上。只見伯伯疾手快,一刀下去,鮮紅的血順著木槽流進(jìn)瓦盆,混著早就備好的鹽粒,很快凝出細(xì)密的血沫。

這邊剛處理完,那邊的女人們已圍了上來。長楹娘親和幾個嬸子挽著袖子,伸手在冒著熱氣的豬身上捋著,把刮凈的豬皮擦得光亮。孩子們則在院子角落追逐打鬧,時不時探頭看看大人們忙碌的身影,鼻尖縈繞著熱水混著豬油的香氣,那是年關(guān)將近最實在的味道。

不一會兒,分割好的豬肉被分門別類掛在屋檐下,肥瘦相間的肌理在風(fēng)里微微晃動。伯伯接過長楹遞來的熱茶,咂了口說:“這豬養(yǎng)得瓷實,夠你們?nèi)页缘絹砟觊_春了。”父親上的接話道:“要給族里分點,父母兄弟那里也要分些,也剩不了多少了。”

過后長楹家把剩下的豬肉,腌起來做臘肉。

這一日秦素素剛把曬好的臘肉收進(jìn)廚房,又聽見婆婆來找事,說給的豬肉少,又說賣豬的錢,沒有全部給她們。

秦素素手里的油布“嘩啦”散開:“娘,長楹明年也要去女子學(xué)院,長硯要考童生,都是正經(jīng)事。”李氏冷笑:“女子讀什么書?將來還不是要嫁人?”

“女子為何不能讀書?”長楹突然抬頭,目光清亮,“先生說,女子明理方能持家,我將來要讓娘和爹過上好日子。”長硯贊許地看了妹妹一眼,長楹的腰桿挺得更直了。

李氏被噎得說不出話,狠狠瞪了她一眼,拉著周氏走了。長楹看著她們的背影,突然覺得,剛才說出那番話時,心里一點都不慌了。

長硯在家的日子,長楹總纏著他講題。有時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秦素素就在一旁笑:“看你倆,比當(dāng)年你爹跟人爭地界還兇。”顧大郎則會把長硯寫的策論拿去給先生看,先生總瞇著眼說:“這字里有骨頭,像咱山里的松樹。”

臘八那日,長楹正在灶房幫娘熬粥,聽見院外傳來爭吵聲。她端著盛著紅豆的簸箕出來,看見長硯正和顧二郎對峙。

“我讓你給三叔找活計,你找了嗎?”顧二郎手里攥著個酒葫蘆,滿身酒氣。長硯后退一步:“二叔說笑了,不說我只是個學(xué)子,就算是學(xué)院的先生都不能自主安排親戚在學(xué)院干活,我又有什么本事!”

“這么說你是不同意是吧?一點都不給我這個二叔面子?”顧二郎把葫蘆往地上一摔,酒液濺了長硯一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們家藏著銀子,卻不肯幫襯自家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二弟!”顧大郎從屋里出來,手里的拐杖重重頓地,“你喝醉了,回去醒醒酒!”顧二郎卻像沒聽見,伸手就要去扯長硯的書篋:“我看你這書篋里是不是藏著銀子!”

長楹尖叫著撲過去,卻被顧二郎一把推開。長硯扶住險些摔倒的妹妹,眼神冷了下來:“二叔若再胡鬧,我便去請族長評理。”顧二郎被他眼里的寒意懾住,踉蹌著后退幾步,嘴里還罵罵咧咧的。

顧大郎看著滿地的酒漬,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秦素素連忙捶著他的背,長楹扶著父親往屋里走,聽見長硯在身后說:“二叔,好自為之。”

夜里,長楹給父親敷藥時,聽見堂屋傳來低低的談話聲。長硯說:“爹,年后我想提前回書院,先生說可以給我補(bǔ)些功課。”顧大郎沉默半晌:“是因為你祖母她們?”

“是。”長硯的聲音很輕,“我想考個好名次,讓你們和妹妹都能挺直腰桿。”長楹握著藥碗的手一抖,藥汁濺在袖口,燙得她心里發(fā)酸。

除夕前一日,長楹去河邊洗衣,遇見了三叔。他蹲在柳樹下抽著煙,看見長楹,突然笑道:“聽說你哥在書院讀書?”

“是的三叔長楹回道”!用力捶打著棉衣。

“那你祖母說的事,你哥怎么說。”三叔吐了個煙圈,“三叔我哥才多大,書院的事他又怎么做的了主,三叔還是自己去找比較妥當(dāng)”。

“這么說是不同意是吧!那你們以后別去后山了找藥材,不同意給我找活,就叫你祖父把那片都收回來”。

“那山現(xiàn)在是我們家的,長楹猛地站起來,冰碴子順著衣角往下掉,三叔要是敢說叫祖父收回去,那我只好叫爹請族長們!”

“喲,還敢頂嘴?”顧三郎掐滅煙,上前一步,“我告訴你,等我娶了媳婦,就讓你哥把銀子拿出來給我蓋房。不然……”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聲怒喝打斷。

“三叔!”長硯不知何時站在河堤上,棉袍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我看你是忘了去年是誰把你從冰窟窿里拉出來的。”顧三郎臉色沉,訕訕地走了。

長楹看著哥哥走過來,突然道:“哥,他們怎么能這樣?”長硯蹲下來,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棒槌:“因為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fù)。但我們不是。”他從懷里掏出塊玉佩,玉色溫潤:“這是先生賞的,說能安神。你拿著。”

長楹捏著玉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心里卻暖烘烘的。她知道,哥哥就像這玉佩,看著溫潤,內(nèi)里卻有股硬氣。

“不了哥,先生是看重才給你的!你好好收著,我等以后哥哥給我買更好的。”

一眨眼就到除夕夜,一家人圍坐在灶房吃年夜飯。長硯給爹娘各敬了杯酒,又給長楹夾了塊最大的魚:“祝你明年順利進(jìn)學(xué)院。”長楹咬著魚,也說道:“哥,也祝你順利考中童生,祝爹爹娘親明年身體健康。”

顧大郎笑得眼角堆起皺紋:“還是我閨女想得遠(yuǎn)。”秦素素往長硯碗里添著餃子:“快吃,吃了餃子,明年平平安安。”

窗外突然響起鞭炮聲,長楹跑到院里,看見別家的孩子舉著燈籠跑來跑去。長硯跟出來,從懷里摸出個小燈籠:“我自己做的,給你。”燈籠是紙糊的,畫著只笨拙的兔子,長楹提著它轉(zhuǎn)圈,燈籠的光暈在雪地上晃出細(xì)碎的金斑。

年初五那天,長硯要回書院了。長楹和母親幫他把書篋捆在背上,又大包小包往牛車搬東西,顧大朗往他懷里塞了包紅薯干:“路上餓了吃。”長硯點頭,又從袖中掏出幾張紙:“這是我給你整理的功課,有不懂的就記下來,等我回來教你。”

顧大郎送兒子到山道上,遞給他一個布包:“這里面是5兩銀子,平時別省著,考童生也要有個好身體。”長硯要推辭,被父親按住手:“拿著”

長楹站在老槐樹下,看著哥哥坐牛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霧里。秦素素牽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你哥走了,接下來要開始忙你考女子學(xué)院的”。

回到家,長楹去西廂房整理哥哥留下的功課,發(fā)現(xiàn)書桌上壓著張紙條。上面是長硯的字跡:“妹,莫怕人言,只管向前。”她把紙條折成小方塊,塞進(jìn)貼身的荷包里,又拿出那本被翻得卷邊的《論語》,輕聲讀了起來。

檐角的銅鈴又響了,這次卻不像之前那般刺耳。長楹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突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真的沒那么冷了。等雪化了,春天就來了,到那時,她就能去女子學(xué)院了,哥哥也準(zhǔn)備該考童生了。

至于祖母和二叔一家,或許還會來鬧,但長楹不怕了。她知道,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處,再難的日子,也能熬出甜來,就像灶上燉著的臘八粥,慢慢熬,總能熬出最醇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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