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節 女子學院夢
- 寒門長女長楹的成長記
- 楹滿
- 3817字
- 2025-07-29 12:14:48
回到家時母親已做好了晚食,長楹把籃子放到灶房的置物架上,從懷里拿出那包糕點。
“娘親爹爹呢!”
“你爹爹在給豬仔們喂食”。
“我去叫爹爹來”!
“你這丫頭一回來就火急火燎的,找你爹爹干嘛也不說”。
娘親你等會兒就知道了,說完長楹跑就到豬圈那邊去找父親了。
“爹爹,長楹人未到聲先到”!顧大郎見是女兒回來了,便回道“楹兒回來了,見著哥哥了嗎?你哥哥怎么樣!”
“爹爹,見著哥哥了,哥哥很好,先生都夸哥哥學問做的好”。
走到近前長楹看著三花和黑碳,在新打的豬槽里你爭我搶,吃的津津有味,才買回來個把月都長這么大了,看來過年是有肉吃了。
長楹攙扶著顧大郎往灶房走去:“爹爹等到了灶房我和您跟娘親好好說說,哥哥在書院的事情”。
父女走進灶間,就看見母親秦素素已經擺好碗筷在等了。
“壞丫頭看你神神秘秘的,好了我和父親都在了可以說出來了吧”!
長楹把顧大郎扶坐在餐桌上,也把秦素素按著坐好,才從籃子拿出那包,包的嚴嚴實實的糕點,她們家不是沒有吃過糕點,以前她爹腿沒傷著時,也會經常給她們帶糕點吃,不過這份不一樣,是先生獎勵給哥哥的,這是屬于先生對哥哥的肯定。
爹爹娘親你們看這是什么?
“是什么?”顧大郎和秦素素一口同聲的問道!
長楹把油紙包打開,是先生給哥哥獎勵的糕點,哥哥讓我帶回來和爹爹娘親一起吃。
只見那糕點做得極為精巧,巴掌大的一塊,邊緣壓著細密的云紋,像被初春的細雪輕輕吻過。頂面鋪著一層磨得極細的椰蓉,陽光下泛著淡淡的乳白光澤,中間嵌著半顆蜜漬的青梅,紅得透亮,像把整季的酸甜都凝在了上面。
長楹拿起一小塊給父親,又拿起一小塊給母親,自己也拿了一塊吃,入口先是酥,舌尖輕輕一抿,糕點就順著紋路散成細屑,帶著黃油的醇厚香氣漫開。
再往下嚼,忽然嘗到一絲清甜——是內里裹著的豆沙餡,甜得綿柔,混著青梅的微酸,剛好中和了酥皮的厚重。咽下去時,喉嚨里還留著點桂花的余韻,原來糕底還刷了層薄薄的桂花蜜,難怪湊近聞時,總覺得有股子藏不住的香。
“顧大郎說到果然先生給的就是不一樣!一囗咬下滿嘴留香”。
“是啊秦素素應道,和我們時常吃的就是不一樣,鎮上的糕點鋪子做的,果然不能和先生給的比”。
“你哥哥還好嗎?秦素素問道”。
“娘親哥哥很好,哥哥的先生同窗對哥哥都很照顧”……長楹細細碎碎的和父親母親講起哥哥長硯在書院的事。
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食,長楹從大鍋里舀出幾瓢水,倒在木桶里給父親泡腳,母親則洗好碗筷,一家三口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長楹就和約好的王青青一起去割豬草。
王青青在路上問起了長楹,去書院看哥哥事“楹姐姐去求院看過硯哥哥了嗎?”
“看過了長楹笑著回道”!
王青青邊走邊聽長楹,聊起了去書院看哥哥的過程。
王青青滿眼的羨慕:“楹姐姐聽說青城山上,還有一個女子學院?聽說那里有教女孩子琴棋書畫,廚藝茶點,還有各種技能是真的嗎?”
“是真的”!
說完長楹也有點向往,聽我阿爹說起,這個女子學院也是第一代女皇帝在位的成立的,在那時是想讓更優秀的女子能走出來,不再是以女子無才便是德。
女皇帝說:“孔圣人說有教無類,難道女子就該困在閨閣里,認幾個字夠記賬便算完了?”她要讓天下女子知道,針線女紅之外,還有經史子集;相夫教子之余,亦可議論朝政,也可以進入朝堂當官,上戰場殺敵。
之后才有了在大啟朝內大大小小的女子書院,這百來年走出不少能干女大儒和女將軍,女皇帝用事實證明女子不比男子弱。
本來今年秋天女子學院招收學生時,她爹爹也是要送她去學的,長楹的學習也不比哥哥長硯差,女子學院跟男子學院不一樣,女子學院都是靠自己考進去的。
所以收十二歲以上的女孩子,十二歲的女孩子學什么都快,長楹今年到了秋天剛好滿十二,沒想到她爹爹出了這個事。
話沒說完,長楹蹲下身割豬草,鐮刀劃過青草的脆響里,藏著點沒說出口的悵然。王青青見她低頭不語,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爹的腿總會好的,等明年開春,說不定就能再去考呢?”
“青青等到了年歲你也可以去考,我看王婆婆和你爹娘都很開明,一定也會讓你去的,我們也可以在女子學院學好本事,向前輩們學習做出屬于自己的一份事業,說不定也能為國家做出一份貢獻”!
王青青眼神亮亮的說道:“嗯楹姐姐我爹娘也同意的,現在我也在村里的私塾跟先生學《三字經》和練字,有空還和我娘學繡手帕,拿到鎮上換銅板,換來的銅板我娘都讓我自己留著”。
說到這里王青青低落的說道:“可惜我讀書的悟性不好,《三字經》學了好久還不會背字也寫不好,我弟比我小都會背了”。
長楹安慰道“青青你現在還小,學問不好,你可以考別的呀!針線廚藝都可以的,你的針線不是很好嗎,我連一個荷包都繡不好,你卻能繡帕子換錢了,你多厲害啊!那你就主攻針線好了,兩年后就一定能考上,說不定你以后就是個聞名世界的大繡娘”。
得到長楹的肯定,王青青心里舒服多了。
“謝謝楹姐姐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等我的繡藝學的更好了,我就給楹姐姐繡個荷包”。
“那好我們一起努力,我聽王伯說鎮上的老郎中有種草藥,敷三個月能消瘀,我多編些竹筐賣錢,也給我爹爹買幾副試試,他現在也好多了。”
她割下一把最嫩的豬芽草,“再說女子學院又不是只收一次,我把算術練得再熟些,把《論語》里那些繞人的句子都吃透了,下次考肯定能中。”
王青青眼睛瞪得溜圓:“還要考《論語》?我娘總說那書是教女子安分的,難不成學院里也要學這些?”
“才不呢,”長楹把豬草扔進竹筐,“我阿爹說,女皇帝當年辦學院,就是嫌《女誡》把女子捆得太死。聽說考的是算學、策論,還有農桑醫理——就像我們種菜園子、給豬仔看病那樣的本事,都能寫進答卷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上次去鎮上,見雜貨鋪老板的女兒在算賬目,她說女子學院的先生教珠算,比賬房先生算得還快呢。”
兩人說著話,竹筐很快裝滿了。往回走時,路過溪邊的搗衣石,王青青忽然停下:“我回去就跟我娘她們說這個決定,要是她們知道了一定為我高興吧!”
長楹蹲在溪邊洗手回道當然,溪水映著她的臉,像塊清亮的銅鏡:“我哥可說了,書里寫著‘天生我材必有用’,沒說只算男子。你看我娘,種的菜園比誰家都好,腌的梅干菜能讓書院的先生都惦記,這難道不是本事?”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女子學院就是要讓咱們知道,這些本事不光能藏在灶房豬圈里,還能寫在紙上,講給更多人聽。”
到家時,秦素素正坐在門檻上翻曬草藥,見長楹背著滿筐豬草回來,趕緊起身幫忙:“今天怎么割這么多?”
“娘,我想多割些曬成干草,冬天給三花和黑炭當口糧,省得總去后山砍。”長楹把竹筐卸在墻角,“剩下的時間,我想多練練字,還有算術。”
秦素素的手頓了頓,翻草藥的動作慢了些:“還想著學院的事?”
“嗯。”長楹點頭,聲音卻低了,“爹的腿要緊,我不急……”
“傻丫頭,之前都說好的,為了你爹爹的事,你現在連私塾都去不了!”秦素素放下草藥,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指腹蹭過她鬢角的野菊,“你爹都看在眼里,今早還跟我說,等秋收賣了糧食,就帶你去青城山下的書鋪,買套考學院的卷子。他說你小時候背《詩經》,比你哥背得還快呢。”
長楹猛地抬頭,見母親眼里閃著光,像藏著星子:“娘,你不覺得……女孩子去學院,太惹眼了嗎?畢竟現在不似當初了,而且我們還是農戶人家!”
秦素素笑了“你爹爹說過要讓你去就是要讓你去,再說沒有女孩子去學院,那學院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又回到當初嗎?那百年前女皇陛下的努力不是要付之東流了嗎?還有那許許多多為女子爭來一度之地的前輩們。”
“楹兒,秦素素意味深長的說道,女子本來在這世上活著就比男子艱難,沒有什么惹眼不惹眼的,即然有這個機會我們就不要錯過,能有機會把握自己的命運,是以前多少閨閣女子的夢想,娘親不指望你能做的有多好,但在沒有爹爹娘親在的情況下,任能護住自己。”
說完這些話的秦素素,好像自帶一種上位者的光芒照進了長楹的心里,這個時候的娘親,根本不像一個只會下地種田,圍著相公兒女轉的人普通婦人。
秦素素撿起地上一片梧桐葉,葉片上的紋路清晰得像賬本上的線條:“你和你哥都是有志氣的孩子,不要在呼別人的看法,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娘親永遠支持你們?
你奶奶總說女子認字是禍事,我還不是跟你爹爹學會了記賬寫字?”她把葉子遞給長楹,“日子是自己過的,本事是自己學的,旁人說什么,當風吹過就好。”
傍晚喂豬時,長楹看見父親正坐在豬圈旁,用樹枝在地上寫算籌的符號。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拐杖靠在石墻上,像個沉默的伙伴。“爹,你在算什么?”
顧大郎抬頭時,眼里帶著笑意:“算你去學院要帶多少盤纏。我之前打算過,一個月的束脩吃住算在內要一兩,再加上筆墨紙硯別算……”他忽然把樹枝遞給長楹,“你也來寫個‘乘’字,先生教你的,還記得嗎?”
長楹接過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很認真字體工整干凈。顧大郎看著她的字,忽然嘆了口氣:“當年我去考童生,沒考上所以學了打獵種地,你和你哥哥都比我有天賦,不管怎樣爹爹都不能拖了你們后腿。”
“爹爹說什么呢!怎么會拖后腿,秋季趕不上,我們就趕春季好了嗎?只要爹爹好遲些又有什么關系”。說完長楹就攙扶看顧大郎回房了。
夜里,長楹躺在竹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手里摩挲著那方從書院帶回來的舊硯臺——是哥哥長硯讓她留著練字的。硯臺邊緣的缺口磨得光滑,像被歲月吻過的痕跡。她忽然坐起來,借著月光在墻上畫了個小小的“楹”字,筆畫里帶著股不服輸的勁。
她想,等明年春天,一定要讓這名字,堂堂正正寫在女子學院的名冊上。就像當年女皇帝推開那扇緊閉的書院門,她也要推開自己眼前的這扇窗,讓月光照進更多像她一樣的女子心里,亮堂堂的,暖融融的。
就這樣長楹帶著微笑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