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軍士眼神骨碌碌轉(zhuǎn)動,仰視著秦稚川的面容,表情暈暈乎乎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忽然。
耳膜震動起來:“聽到了沒有,回答我!”
薛大嚇得心驚肉跳,又忍不住惱怒,他什么時候這么屈辱過?但轉(zhuǎn)念一想,秦稚川一個回合就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其武力已經(jīng)壓過他們太多,再掙扎也只是挨一頓更毒的打罷了!
常言道,人在‘比兜’下,不得不低頭。
于是他立刻控背弓身,低眉服軟:“聽到了!聽到了!回去一定如實稟報。”
‘果然都是紙老虎……’
秦稚川眼神中含著輕蔑。對于所謂的世家大族、紈绔子弟、鷹犬走狗……他沒有一分一毫的好感。未入官場前,還以為能救一救,入了官場后,他只覺得大魏王朝不必存在了。
該有個落第秀才帶領(lǐng)起義軍,沖進皇都——天街踏盡公卿骨,滿城盡帶黃金甲。
此刻。
哪怕只是回想一下皇都的景象,秦稚川都仿佛聞到了一縷刺鼻的惡臭。
一種更深的厭惡,重又兜上了他的心頭。
“聽到了還不快滾?!”
“這就滾,這就滾……絕不再礙秦進士第眼。”
薛大嘻嘻諂笑,帶著兩個老弟連跌帶爬,喪家之犬似的溜走了。
跑過溪上石橋的時候,薛小三還摔進了溪水里,三人嗚嗚喳喳喧嘩了一回,才狼狽不堪消失在視線中。
收回目光,秦稚川嘴角漾起笑容:“他們這一去,又能給我爭取幾日時間……”
……
老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了一場,但心中的巨石,卻壓得越來越緊:“明府,靠武藝違抗官府……終究……唉……能抵得過縣衙一兩百個,甚至兩百個軍衛(wèi)嗎?萬一……”
秦稚川擺擺手:“你只管盡心采買,別的事情無需擔心。我會擺平一切。”
吩咐了一句,他便回到后院,繼續(xù)揮劍苦修。
留下管家在原地憂心忡忡,這主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敢跟官府對著干……真是令人心神不寧!
該怎么辦?
忽然。他抬頭看著天。
幾朵鉛云從天邊滾滾推過來,重重壓住了眉心。
不一會兒,天色昏黑,竟?jié)娤铝艘粓鲶E雨,檐下雨注如繩,濃霧般的雨沫和潮濕的土腥味,一齊撲進心坎。
遠山騰起水霧,天地間仿佛浸泡在海洋湖澤之中。
“轟隆隆——!!!”
一道雷霆斜劈雨簾。
“轟隆隆——!!!”
……
“轟隆隆——!!!”
薛大、薛二、薛小三縮在土地廟里,嘴上罵罵咧咧。
“晦氣!直恁地晦氣!”
“挨了一頓打不說,還淋成落湯雞。”
“我還往那水溝里摔了一頓哩!”薛小三搶白。
三個軍士沉默了。
靜靜等著雨歇。
約莫一刻鐘后,雨停了,三人繃緊頭皮,戴一頂愁帽子回到縣城,連衣服都沒換,狼狽不堪面見了賈蟠。
“什么?”
“秦稚川那小子輕松打敗了你們?nèi)齻€軍士?怎么可能?!怕不是你們在哪吃酒,耽誤了正事吧?他不過是一個瘦書生而已!抵得過你們二十年苦修苦練?”
薛大薛二薛小三跪在地上:“少爺,一句話都不假,那秦稚川……”
三人一邊擦著汗,一邊把秦稚川的武藝,和秦稚川侮辱性極強的話,都如實講述了一遍。
賈蟠陰沉著一張臉:“一百個軍士才能拿他!好生囂張!那就派一百個軍士!”
“少爺,一百個軍士去抓人太招搖,我有個辦法,能把他騙來縣衙。”
賈蟠身體前傾:“什么辦法?快快說來!”
“他有個管家,過幾日一定會來縣城采買,我們抓住他的管家,他不得不救,等他單槍匹馬入縣衙,我們治他一個沖撞縣官的罪名,兩百個廂軍圍住他,他若不反抗,直接抓入牢中,使點手段殺掉,他若反抗,就是造反!縣衙里有五十副鎧甲,他能抵得過鎧甲士的圍毆嗎?”
賈蟠眉梢剔起,頗為驚喜:“有道理!就按你說的做,從他的身邊人下手!薛大,你的計策很好,回京后我會重重賞你。”
聞言,薛大展背舒身,鋪胸納地,傾心磕頭:“但為主上分憂爾。”
“妙哉,你派人盯著,一定要讓秦稚川中圈套!”
“唯!”
“呵呵呵……”賈蟠發(fā)出冷冽的笑聲,仿佛烏鴉嘶嘎。
殺死秦稚川的強烈欲望,又再一次、難以遏制地涌上他的心頭。
一個月前,當他提出要來龍?zhí)犊h時,賈家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無人阻止,甚至還格外暢通。
由此他便知道,不只是他想殺秦稚川。
賈家也想捏死一只不聽話的臭蟲。
至于其它世家,全都沒有想保秦稚川的意思——因為提拔他的那位,也讓世家們不滿很久了。
秦稚川一定會死,就算他不殺,別人也會做手腳。
不過還是讓他親自動手吧,出一口惡氣,讓自己心念通達!
于是當天。
龍?zhí)犊h城就多了許多眼線,目光灼灼盯著過往商販走卒……
……
而另一邊。
秦稚川閉門閉戶,正在揮劍苦修。
此時正是夜深,溫柔的月光歇在墻頭上,芭蕉葉上,矮桌上,照得滿地發(fā)白,雨后的空氣里彌漫著山間泥土的腥味和樹木的清香,天地間涼涼爽爽,揮劍時都覺得愉悅了很多。
一碗燭燈下,高高大大的身影閃動,昂昂朗朗揮動著劍鋒。
劍光在后院中一閃一暗,煞是兇猛。
遠處山林中。
兩顆寶石般深邃美麗的眼眸,折射著月華,直穿透后院的樹冠,盯望著秦稚川練劍的身影。
那是個什么獸類在偷窺!
獸類優(yōu)雅的脊背,在月光下閃著銀色光芒,銀色光芒之上,又浮了一層淡藍色的釉彩,美得仿佛仙獸。
她靜靜地偷窺著。
一直到三更四刻,也就是十二點時,秦稚川進屋了,洗漱擦臉,睡覺。
這是第十七日:揮劍兩千七百次……
遠遠看到四合院里的燈光滅了,窺視的目光朝著四合院移動起來,若借月光看去,它竟架著云霧,騰空飛行!
不多時。
秦稚川臥室的窗邊上。
一縷白氣穿過了窗縫,昏暗的環(huán)境下,恍惚間似有一道白色的鬼影匍匐在地上……
‘鬼影’悄無聲息移動到秦稚川的床邊……
停了許久,似乎在糾結(jié)……
但最終,她她還是飄了上來,踞在了秦稚川的胸口。
秦稚川胸膛起伏,呼出灼熱氣息。
那白色的‘鬼影’便吸盡那一縷縷的熱氣。
同時有一縷縷仿佛月華的光芒,吸入秦稚川肺腑,化作一縷縷冰冰涼涼的陰氣滲入經(jīng)脈,不知不覺間,金色的水滴出現(xiàn)速度,竟快了兩倍有余。
因為白色鬼影來得悄無聲息,并且無一絲歹意,又加上月華似的光芒,帶來愉悅和舒適。
整整一夜,秦稚川睡得安謐而香甜,毫無察覺!
眼見得窗邊出現(xiàn)了曙色。
白色‘鬼影’化作一縷白氣,鉆過窗縫,整個來去的過程悄無聲息,沒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一夜安睡,倍覺舒適的秦稚川睜開雙眼。
翻身起床。
感覺到身體內(nèi)有些異樣。
“嗯?奇怪?平日里練完劍,哪怕睡上一夜,肌肉都會有些疲憊,今日怎么沒有?”
“另外,經(jīng)脈中的金色水滴,居然增多了!”
秦稚川記得真切,唯有在云海甘霖的滋潤下,才能大幅提升,平日里一整天,都不會多出一滴,可昨天晚上,睡了一覺,什么都沒干,竟然多出了十分之二滴。
也就是說,可以多揮出兩次附魔之劍,這提升可不小!
“到底怎么回事?”
秦稚川百思不得其解。
穿上衣服,一手拖腕,一手托腮,冥思苦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