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山潛龍山莊的“神火機”日夜轟鳴,驅動著碎石與吊裝巨臂,為福臨的宏圖夯實根基。黑龍江畔“獵熊隊”點燃的復仇之火,正將沙俄哥薩克的野心焚為灰燼。當這兩處捷報的余音還在紫禁城梁柱間縈繞時,一股更龐大、更深沉、更令人靈魂戰栗的力量,正在帝國腹地悄然孕育、咆哮!
山西,大同府。
這里自古便是“煤海”,黑色的財富深埋于黃土地下。千百年來,礦工們如同螻蟻般,佝僂著身軀,鉆入幽深黑暗的坑道,用簡陋的鐵鎬、木鏟,一點點刨挖著維系生計的烏金。昏暗的油燈是唯一的光源,潮濕、悶熱、粉塵彌漫的空氣令人窒息。每一次深入,都是與死神的賭博。塌方、透水、瓦斯爆炸…如同無形的巨口,吞噬著無數鮮活的生命。礦坑深處傳來的沉悶敲擊聲和壓抑的咳嗽聲,是這片黑色大地永恒的悲歌。
然而,在城西官營“黑石峪”大礦的深處,一種迥異于人力敲擊的、低沉而雄渾的轟鳴聲,正穿透厚重的巖層,隱隱傳來!這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感,仿佛大地的心臟在搏動!
礦坑最深處,一處巨大的、人工開鑿出的地下洞廳內,燈火通明!空氣灼熱而干燥,彌漫著濃烈的煤炭粉塵和一種奇特的、略帶甜膩的機油氣味。洞廳中央,一座如同洪荒巨獸般的鋼鐵造物,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這便是格物院最新研制成功、并投入實用化的“巨力”型礦用固定式蒸汽機!
巨大的、用鉚釘拼接的鑄鐵鍋爐,如同巨獸的心臟,爐膛內烈焰熊熊,將鍋爐內的水加熱至沸騰!灼熱的高壓蒸汽,通過粗壯的、包裹著石棉保溫層的管道,猛烈地沖入巨大的、鑄造精密的汽缸!推動著沉重的鑄鐵活塞,以恒定而強大的力量,進行著往復運動!活塞桿通過復雜的曲柄連桿機構,將這股澎湃的直線動力,轉化為巨大的飛輪那令人目眩的旋轉!飛輪直徑近兩丈(約6.7米),旋轉時帶起的風聲如同猛獸的喘息!
此刻,這頭鋼鐵巨獸的動力輸出端,正通過粗大的齒輪組和傳動軸,連接著一臺同樣龐大、結構復雜的往復式柱塞水泵!水泵的吸水管,深深插入礦坑最低洼處那渾濁、散發著硫磺味的積水潭中!排水管則如同巨蟒般,沿著開鑿好的專用通道,一路向上,直通地表!
“開足馬力!抽!”負責督造此機的格物院匠師王大力,頂著震耳欲聾的噪音,對著負責操作閥門的工匠嘶聲大吼!他臉上滿是煤灰和汗水,眼睛卻亮得驚人!
巨大的閥門被扳動!更多的蒸汽涌入汽缸!活塞的運動速度驟然加快!飛輪發出更加刺耳的呼嘯!與之相連的水泵發出沉悶而有力的“噗通!噗通!”聲!強大的負壓瞬間形成!
奇跡發生了!
礦坑底部那如同毒潭般、吞噬了不知多少礦工性命、讓無數礦主束手無策的積水,如同被無形的巨口猛力吸吮!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降!渾濁的污水被強大的壓力推動,沿著粗大的排水管,如同黑色的巨龍般,奔騰咆哮著沖向地表!
“水退了!水真的退了!”“老天爺!這…這‘神火機’…太神了!”洞廳內圍觀的礦工、工頭、官員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許多人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祖祖輩輩掙扎在透水的死亡陰影下,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如同天塹般的積水,竟能被如此輕易地征服!這轟鳴的巨獸,在他們眼中,已不再是冰冷的機器,而是拯救生命的…神祇!
“王…王師傅!”黑石峪礦的礦監,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吏,顫抖著抓住王大力的胳膊,聲音哽咽,“此物…此物若能推廣…我大同府數十萬礦工…有救了啊!陛下…陛下真是…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王大力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煤灰,咧嘴一笑,眼中是自豪的光芒:“這才哪到哪!陛下說了,這只是開始!這‘巨力神機’不僅能抽水,將來還能驅動更大的升降機,把人和煤直接從幾百丈深的井底拉上來!還能驅動通風機,把地下的毒氣都抽走!咱們礦工兄弟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蒸汽機的轟鳴,如同希望的號角,響徹在黑暗的礦坑深處!它抽走的不只是積水,更是千百年來壓在礦工心頭那沉重的死亡陰影!這轟鳴,是工業力量對自然桎梏的第一次勝利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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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間,千里之外的蘇松地區,太湖之濱。
這里是中國傳統手工業的心臟,尤其是棉紡織業的重鎮。河道縱橫,舟楫穿梭。兩岸是密密麻麻的民居和臨水而建的織坊。家家戶戶,從白發老嫗到垂髫稚童,“唧唧復唧唧”的古老織機聲晝夜不息。無數雙布滿老繭的手,在昏暗的油燈下,重復著千百年來未曾改變的投梭、打緯動作。效率低下,布匹產量有限,質量也參差不齊。機戶們辛苦終日,所得不過勉強糊口。商賈們則通過層層盤剝,賺取著微薄的利潤。
然而,在無錫城外,一片被新筑高墻圍起來的巨大場院內,一種完全不同的、如同疾風驟雨般的“咔嚓!咔嚓!咔嚓!”聲,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頻率和力量,沖擊著古老的寧靜!這聲音密集、整齊、充滿力量感,仿佛無數把巨大的剪刀在同時開合!
場院門口,懸掛著一塊簇新的朱漆大匾——“皇家蘇松第一紡織廠”!
廠區內,數排高大、寬敞、采光極好的磚瓦廠房拔地而起!廠房內,景象令人震撼!
數百臺結構復雜、泛著嶄新桐油光澤的鋼鐵機器,正整齊劃一地高速運轉!這便是格物院“消化吸收”福臨提供的“珍妮紡紗機”、“飛梭織布機”原理,并結合“神火機”動力改良而成的——“神梭”系列新式紡織機!
機器的核心,是位于廠房中央那幾臺體積稍小、但同樣轟鳴作響的“織女”型固定式蒸汽機!它們通過天花板上縱橫交錯的傳動軸和皮帶輪,將澎湃的動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每一臺紡紗機和織布機!驅動著無數紗錠飛旋!驅動著梭子在經線間如閃電般往復穿梭!
紡紗車間:
數百個紗錠在蒸汽動力的驅動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細密的棉條被均勻地拉伸、加捻,化作雪白的紗線,源源不斷地纏繞在紗管上!效率,是舊式手搖紡車的數十倍!
織布車間:
巨大的織機發出震耳欲聾的“咔嚓”聲!蒸汽動力驅動的飛梭,快如閃電!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其軌跡!每一次穿梭,都精準地交織著經緯!寬幅的、質地均勻細密的白坯布,如同瀑布般從織機上傾瀉而下!速度之快,令任何熟練的手工織工都望塵莫及!
廠房內光線明亮(采用了大量玻璃窗),通風良好(有簡易的蒸汽風扇),但依舊熱浪滾滾,棉絮紛飛。數百名統一穿著靛藍色粗布工裝的女工(多為招募的當地貧苦女子和部分原有機戶),在工頭的指揮下,忙碌而有序地穿梭于機器之間。她們負責接頭、換紗管、檢查布匹質量、清理飛絮…動作麻利,神情專注,甚至帶著一絲新奇和興奮。
“快!三號機斷線了!快去接上!”
“乙字區紗管快滿了!換管!”
“注意看布面!有跳紗立刻停機!”
工頭們洪亮的指令聲在機器的轟鳴中此起彼伏。女工們如同精密的齒輪,與這鋼鐵的洪流融為一體。汗水浸濕了她們的鬢角,棉絮沾滿了她們的衣襟,但她們眼中卻閃爍著一種不同于田間地頭或昏暗織坊的光芒——那是一種依靠自己勞動、獲得穩定收入的踏實感,以及對這神奇力量的好奇與敬畏。
“一天…就織了這么多?!”被特許進入參觀的幾位本地德高望重的老機戶和布商,看著倉庫里堆積如山的、雪白均勻的新布,再看看廠房里那如同不知疲倦般瘋狂吞吐布匹的機器,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們用手摩挲著那光滑緊密的布匹,感受著那遠勝土布的質地,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按照這個產量和成本(蒸汽動力+規模化生產),他們的土布作坊…還有活路嗎?
“諸位前輩,”負責工廠管理的,是一位由內務府選派、曾在潛龍山莊歷練過的年輕官員,他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語氣卻不容置疑,“此乃陛下‘惠工新政’之始!皇家織廠所產之布,質優價廉(僅為市價六成),專供軍需及平抑市價。陛下亦有旨意,凡愿意棄舊機、入新廠之熟練機戶,廠內優先錄用,薪俸從優,更有傷病撫恤之制。若固守舊法…”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老機戶們面面相覷,臉上血色褪盡。他們看著那轟鳴的鋼鐵怪獸,看著倉庫里堆積如山的布匹,再看看自己布滿老繭、注定無法與機器抗衡的雙手,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他們。時代…真的變了!這蒸汽機的轟鳴,如同喪鐘,敲響了他們祖傳手藝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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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紫禁城,乾清宮。
早朝的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紫禁城上空。戶部尚書陳之遴手持玉笏,正在激昂陳詞,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陛下!自‘惠工新政’推行,蘇松第一織廠投產月余,其布匹已如潮水般涌入市面!其價僅為土布六成,質更勝之!江南、湖廣、乃至京畿布市,為之震動!小民得實惠,爭相購之!然…”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痛,“此等巨量傾銷,已致江浙、蘇松等地,無數土布機戶生計斷絕!織機蒙塵,家無余糧!更有奸商囤積居奇,趁機低價強購機戶織機、桑田,致使流民漸起,怨聲載道!長此以往,恐生民變!臣…懇請陛下,暫緩新布傾銷,給土布機戶一條生路!”
陳之遴的話,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瞬間引爆了朝堂!
“陛下!陳尚書所言極是!新機雖利,然驟然而至,如洪水猛獸!萬千機戶,世代以此為生,驟然失業,何以糊口?此乃動搖國本啊!”一位須發皆白的江南籍御史立刻出列附議,聲淚俱下。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輕廢!男耕女織,乃立國之基!今以奇技淫巧之器,奪小民生計,壞千百年之成規!此非仁君所為!臣…泣血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拆毀織廠,禁絕‘神火’邪器!”一位思想極端保守的理學老臣更是直接跪下,以頭搶地,老淚縱橫。
朝堂之上,同情機戶、質疑新政、甚至要求取締蒸汽機和織廠的聲音,瞬間匯聚成一股強大的聲浪!保守派大臣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群情激憤。他們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其中確有對底層疾苦的憂慮,但更多的是對這股顛覆性力量的恐懼和對舊秩序的頑固維護。
御座之上,福臨面無表情,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他冷眼旁觀著朝堂上的喧囂,仿佛在看一場鬧劇。他深知,工業革命的巨輪一旦啟動,必將碾碎無數舊時代的塵埃。陣痛,不可避免!但退縮?絕無可能!
“呵…”一聲清晰的冷笑,打破了保守派的聲浪。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工部尚書額爾赫手持一份厚厚的奏報,昂首出列。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愁苦,反而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銳氣!
“陛下!臣有本奏!”額爾赫聲音洪亮,壓過嘈雜,“陳尚書與諸位大人憂國憂民之心,臣深感敬佩!然,其所言,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只見舊業凋零之痛,未見新機勃發之利!臣執掌工部,親歷格物之變,敢問諸位大人!”
他猛地展開奏報,聲音陡然拔高:“爾等可知,一座‘皇家織廠’,月產新布百萬匹!需女工幾何?三千!整整三千人!此三千女工,皆來自貧苦之家,或為棄置之織戶女眷!入廠勞作,月得銀錢一至二兩!足以養活一家老小!此非生路乎?!”
“爾等可知,新布價廉質優,行銷天下!僅上月,內帑及‘皇商聯合體’獲利幾何?**白銀八十萬兩!**此巨利,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陛下已下旨,從中撥付專款,于失業機戶集中之地,設立‘勸工所’!教授新式織機操作、印染技藝!并資助其轉行桑蠶、繅絲、成衣制造!此非生路乎?!”
“爾等又可知!”額爾赫的聲音如同重錘,砸在每一個保守派大臣的心上,“‘神火機’之力,豈止于織布?!大同府‘黑石峪’官礦,啟用‘巨力神機’抽水、通風、提升!月產煤量激增五倍!礦工傷亡驟降九成!此非活命無數乎?!”
“直隸永平府新建‘神火’驅動之官營造紙廠,日造紙萬斤!價廉物美!使寒門學子不再因紙貴而輟學!此非澤被萬民乎?!”
“更有湯若望大人主持之‘神火機車’(蒸汽機車雛形),已于京郊試驗谷鋪設鐵軌(簡易),牽引力勝百牛!若成,則千里之遙,旬日可達!漕糧轉運、軍資輸送、商旅往來,將迎來亙古未有之變!此非強國富民之基乎?!”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連珠炮般轟出!每一個數據,每一項成果,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額爾赫越說越激動,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爾等只道新機奪舊人生計,卻不見新機創造更多活路!只道蒸汽轟鳴驚擾圣聽,卻不知此乃強國之音!富民之鼓!陛下高瞻遠矚,以‘神火’之力,開萬世太平之基!此等偉業,豈是爾等抱殘守缺、坐井觀天之輩所能妄加置喙?!”
額爾赫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乾清宮回蕩!那些原本義憤填膺的保守派大臣,被他列舉的鐵一般的事實和氣勢所懾,一時竟啞口無言!陳之遴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引以為據的“民怨”,在對方列舉的龐大就業、巨額利潤和深遠前景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福臨看著額爾赫那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他身后幾位工部、格物院官員挺直的脊梁,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很好,工部這條線,終于能挺起腰桿說話了。
“額爾赫愛卿所言,句句屬實。”福臨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竊竊私語,“新機之利,如江河奔涌,勢不可擋!舊業凋零,乃天道輪轉,非朕不仁!然,朕亦非視民生疾苦于不顧之君!”
他目光掃過陳之遴和那些面露憂色的官員:“‘勸工所’之設,勢在必行!各地督撫,務必全力推行!凡有阻撓、懈怠者,嚴懲不貸!戶部需確保銀錢、師資到位!朕要看到,三月之內,第一批掌握新技之機戶,能憑手藝重新立足!”
“同時,”福臨話鋒一轉,帶著一絲冰冷的殺伐,“傳旨各地!凡有奸商巨賈,借機囤積居奇、強買強賣、兼并田產、煽動民怨者…一經查實,抄沒家產,主犯立斬!家屬流放寧古塔!絕不姑息!朕的新政,是給百姓活路,不是給豺狼盛宴!”
“陛下圣明!”額爾赫和工部官員激動叩首。
“陛下…仁德…”陳之遴等保守派大臣,在福臨恩威并施的旨意下,也只能無奈地躬身領命。他們知道,陛下的意志,如同那轟鳴的蒸汽機,已無人可以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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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五臺山潛龍山莊。
巨大的主控樓靜室內,燭火通明。福臨并未休息,而是伏在寬大的紫檀木案前,親自繪制著一張極其復雜的圖紙。圖紙上,線條縱橫交錯,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和數字。中心位置,是一個結構極其精巧、由無數細小齒輪、杠桿和電磁線圈(福臨根據記憶描繪的雛形)組成的裝置草圖。圖紙一角,用朱筆寫著三個大字——“傳音機”(電報機雛形)。
湯若望和衛琳瑯侍立一旁。湯若望看著圖紙上那些超越時代的構想,激動得花白胡子都在抖動,眼中閃爍著近乎癡迷的光芒。衛琳瑯則全神貫注,用她娟秀工整的字跡,飛快地在草稿紙上記錄著福臨口述的原理要點和關鍵參數,偶爾提出一兩個關于結構連接或材料可行性的問題,思路清晰而敏銳。
“陛下!此…此物真能借‘雷電’之力,瞬息傳遞文字于千里之外?!”湯若望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他感覺自己觸摸到了神之領域的邊緣!
“非是雷電,而是電磁感應之理。”福臨放下炭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眼中是深邃的光芒,“此‘傳音機’,便是以電流驅動,以特定編碼代替文字,借由銅線傳遞訊號。雖道阻且長,然此物若成…則朕縱在五臺潛龍,天下軍政要務,亦能如臂使指!四海疆域,盡在朕一念之間!”
衛琳瑯停下筆,看著圖紙上那精妙的結構,又看看福臨年輕卻仿佛蘊藏著無窮智慧的臉龐,清亮的眼眸中充滿了震撼與崇敬。她比湯若望更理解這“傳音機”背后蘊含的恐怖力量!這不僅僅是傳遞消息,這是徹底打破空間桎梏,重塑權力格局的神器!陛下…究竟是如何構想出這等驚天之物的?
“湯愛卿,”福臨看向湯若望,語氣鄭重,“此圖及原理,乃我大清未來國運所系之絕密!由你親自主持,于格物院最深處、最隱秘之‘天機閣’內,挑選絕對忠誠、天資聰穎之弟子,秘密研制!所需一切物料、銀錢,內帑優先供給!遇難解之處,可隨時密奏于朕!衛常在,”他又看向衛琳瑯,“你心思縝密,通曉數理,精于繪圖。朕命你為‘天機閣’協理,協助湯愛卿整理圖紙、核算數據、記錄實驗!此任,重于泰山!”
“臣(臣妾)!定當窮盡心力,萬死不辭!”湯若望和衛琳瑯同時跪倒,聲音因肩負的重任而顫抖,更充滿了無上的使命感!
就在這時,李進忠輕手輕腳地進來,呈上一份來自江南的密報,低聲道:“陛下,江寧織造曹寅密奏。”
福臨展開密報,快速瀏覽。密報詳細描述了蘇松織廠新布傾銷對江南傳統紡織業的巨大沖擊,以及“勸工所”設立初期遇到的阻力(主要是地方豪紳的陽奉陰違和部分失業機戶的迷茫抵觸),也提到了新布廣受歡迎、利潤豐厚的盛況。最后,曹寅隱晦地提及:江南文風鼎盛之地,對新機“奪人生計”、“有傷天和”的議論頗多,甚至有酸儒作詩譏諷,稱蒸汽機為“吞云吐霧之妖物”,織廠為“斷人血脈之魔窟”…
“哼,腐儒之見,夏蟲語冰!”福臨冷哼一聲,將密報隨手丟在案上,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他抬頭望向窗外。山莊的夜色中,遠處工坊區的燈火依舊通明,那低沉而雄渾的蒸汽機轟鳴聲,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跳,穿透寂靜的夜空,堅定而有力地傳來。
這轟鳴,是力量!
是財富!
是碾碎一切陳腐桎梏的鋼鐵洪流!
更是他福臨,為這個古老帝國注入的…全新血脈!
他仿佛已經看到,這轟鳴聲將響徹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在礦山的深處,在織廠的車間,在未來的鐵軌之上,在奔流的江河之畔…它將驅動著巨輪,牽引著列車,粉碎著礦石,紡出如云的紗線,織就如山的布匹!它將重塑山河,再造乾坤!
“由他們說去!”福臨的聲音平靜而充滿力量,在機器的轟鳴背景中顯得格外清晰,“蒸汽機的轟鳴…就是朕的回答!這工業的萌芽…必將長成參天巨樹,蔭庇朕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