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仿佛被澆鑄在億萬斤寒鐵模具中，連思維都被凍結(jié)成堅硬的金屬浮雕。賀旭的意識在萬鍛兵胚熔爐倒灌、金骨初成后的短暫混沌中掙扎浮出，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種被釘死在冰冷刑架上的窒息劇痛。暗金紋理覆蓋的粗糲骨骼沉重萬鈞，如同熔融后又強行冷卻的山巖骨架，每一道骨隙間尚未完全黏合的血肉被巨大的金屬框架強行拉伸、撕裂，每一次微弱的生理抽動都帶起金屬刮擦銹蝕筋膜般的鈍響和痙攣。

整個上半身被某種沛然巨力硬生生拍進了身后傾斜的巨大巖壁！冰冷的巖壁碎石如同嵌入皮肉的骨刺，脊背與暗金骨架的縫隙間糊滿了粘稠的泥漿與冰冷的青苔，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陳腐青苔汁液氣混合著鮮血金屬渣的腥銹味。更可怕的是——那萬仞玄幽潭祖脈意志具象的暗藍(lán)巨影——那只寒淵凝就的猙獰冰爪，正死死扣在他暗金肋骨正中！爪尖的寒芒直接沒入他胸骨下方深嵌的金種表面！冰冷砭骨與金屬灼燙的撕裂感交織轟鳴，如同不斷鉆鑿靈魂的冰錐！

凍結(jié)！碾磨！同化！

金種在震顫、哀鳴！它自身厚重的金性在對抗，但在這股源于寒潭最深層次的萬載祖魄面前，那點初生的鋒銳如同風(fēng)中燭火！冰冷的寒魄力場順著金種強行嵌入賀旭血肉的法則脈絡(luò)蔓延，所過之處，暗金骨架表面迅速蔓延開蛛網(wǎng)般的幽藍(lán)冰紋！血管里的血液仿佛混入了寒冰碎末，凝滯而刺痛！甚至他識海里那些破碎的念頭都被凍結(jié)成冰渣！一種靈魂血肉都在被強行轉(zhuǎn)變成寒潭地基的恐懼如同深淵之口！

“吼————”

低沉、粘稠、如同淤泥最深處的古獸吞咽水流飽嗝的嘶鳴，貼著冰冷的巖壁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那只扣在胸口的龐大冰爪后方，那具山巒般的暗藍(lán)祖骸巨影——那顆由億萬寒魄結(jié)晶凝聚而成的猙獰蛇首頭顱，如同冰雕復(fù)活！空洞的眼窩深處，兩點緩緩旋轉(zhuǎn)的、如同吞噬萬物的微型寒潭黑洞般的幽藍(lán)光點，死死釘在賀旭殘存的意識焦點上！那光點深處傳遞出的意志純粹而貪婪——

消化！吸收！成為寒潭永恒沉淀的一抹基底礦脈！

“警告！金骨元胎承受超負(fù)荷寒魄意志侵蝕！”“軀殼活性流失！金種被強制低溫凝滯！融合進程中斷！”“寒魄同化指數(shù)：67%！持續(xù)攀升！”“外部環(huán)境能量場分析：萬仞玄幽潭祖脈節(jié)點壓力持續(xù)輸出（峰值態(tài)）！伴生腐魂活性上升！”

冰冷的警報如同喪鐘倒數(shù)！

就在賀旭暗金骨架覆蓋的胸腔即將被徹底凍結(jié)成一塊毫無生氣的暗藍(lán)冰塊時——

嗡！一股極其微弱卻刺眼的暗金微光突然自他肋下斜后方、緊貼巖壁的位置爆閃了一下！

是那萬鍛兵胚熔爐最后崩落的一塊拳頭大小、表面布滿了龜裂焦痕的爐腹核心碎塊！它卡在巖壁裂縫中，半埋在冰冷的腐苔泥漿里！就在剛才他被巨爪拍進巖壁的瞬間，這碎塊被巨大的沖擊力硬生生頂入了更深處的巖壁縫隙，直接抵在了……巖壁深處一根粗壯、蜿蜒、散發(fā)出濃郁青黑陳腐死氣的千年老藤根的斷裂截面?zhèn)谔帲?

那千年古藤根部被強行擠壓撕裂的傷口處，一股墨綠粘稠、散發(fā)著腐朽甘甜與強烈草木怨恨的汁液正瘋狂溢出！但這汁液接觸到爐腹碎塊那滾燙粗糙金屬裂口邊緣的瞬間！嗤嗤滋——！！！劇烈如濃酸燒灼的腐蝕聲炸響！古藤怨汁被爐腹碎塊殘留的高溫金煞之力瘋狂灼燒、蒸發(fā)！而爐腹碎塊本身也被這劇毒怨汁腐蝕得劇烈震顫，表面龜裂的縫隙瞬間加寬、加深！

就在兩者毀滅性接觸湮滅的縫隙中——滋……嗡……

一絲奇異的、難以察覺的能量流逸出！不是純粹的金屬煞氣！也不是純粹的草木腐敗！而是一種……如同在高溫熔爐中被強行煉化提純了的……極其微弱卻蘊含著“生”之韻律的清冽水汽？！一縷純凈到如同寒潭初融雪的……先天水元精粹？！竟在這金煞焚藤、劇毒蝕爐的沖突毀滅縫隙中……詭譎地催生析出？！

嗡！！！

這一縷微弱到了極致的清冽“生”水氣息甫一出現(xiàn)，賀旭胸前那只巨大冰爪鎖定的金種、連同嵌入他血肉深處的金骨核心規(guī)則……都如同沉睡億萬年的星核被激活……猛地……暴動起來！！！

不是抗拒！是……饑餓！！！一種刻入骨髓、源自本源的、對某種“根源生水”的極度貪婪！！！

這股源自金骨核心的貪婪意念，瞬間壓過了寒魄的冰冷死寂！如同一頭被血腥味徹底激怒的狂龍！瘋狂地順著被冰爪鎖死的金種脈絡(luò)，逆流而上……狠狠撞進那祖骸巨影冰冷的感知領(lǐng)域！

“嗝——？！”

祖骸巨影那雙深藍(lán)寒潭巨眼中旋轉(zhuǎn)的黑點猛地一滯！似乎感應(yīng)到了這縷突然誕生的純凈水元……但它旋即……更加的暴怒與……貪婪！甚至帶上了一絲被低級存在覬覦寶藏的……狂躁！

它巨嘴猛地張開！一股凝聚成實質(zhì)、帶著無數(shù)細(xì)小寒魄晶針旋渦的毀滅寒流，如同倒掛的瀑布！就要對著賀旭和金種所在的區(qū)域……傾瀉湮滅！

但比它狂怒更快的！是賀旭體內(nèi)金種暴動引爆的連鎖反應(yīng)！

轟——！！！

胸口劇烈膨脹！那枚與逆熵碎片相互糾纏撕扯的混沌金種……在這一刻……在那股外溢“生水”氣息與金骨內(nèi)部極端饑渴的催逼之下……悍然……自爆了一角！！！

無數(shù)銳利無匹、流淌著暗金熔液的規(guī)則碎片，如同億萬被引爆的宇宙塵埃！瞬間在賀旭胸腔內(nèi)部炸開！目標(biāo)！并非那祖骸巨爪！而是……

順著那縷由毀滅沖突縫隙中析出的微弱清冽“生水”氣息的引導(dǎo)……狠狠……砸進了他下腹丹田區(qū)……那片正被玄牝邪種冰封逸散的暗綠霧靄與祖脈寒魄僵持的、如同沸騰沼澤般的……冰封核心漩渦！！！

噗噗噗噗噗——！！！

暗金熔液的規(guī)則碎片如同燒紅的隕石砸入萬年冰湖！極致的金煞鋒銳！灼熱的熔毀意志！狠狠撕裂本就僵持脆弱的玄牝冰封核心封印！

嗤啦——！！！

冰封核心表層瞬間炸裂出無數(shù)蜘蛛網(wǎng)般的裂痕！緊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變化發(fā)生了！

那些灌入其中的狂暴金煞碎片，非但沒有徹底摧毀冰封，反而像某種強效催化劑！它們瘋狂絞碎了原本僵持對峙的：寒魄的灰白冰氣！玄牝邪種的暗綠腐毒！還有冰封深處被鎮(zhèn)壓的那縷賀旭自身的……枯榮木源錨點烙印殘骸！

毀滅！絞碎！攪拌！

這三股在冰封核心中糾纏萬年的力量，在無匹金煞風(fēng)暴的狂暴介入下！如同在煉金坩堝中投入了沸騰的汞銀！被迫……強制熔合！

嗡——！！！

一股全新的、極其奇詭、帶著冰的寒意、水的流淌、生命逝去腐化的微腥、卻又有枯木逢春般奇異清冽感的渾濁漩渦，在賀旭丹田冰封核心炸開的裂痕深處……瘋狂旋轉(zhuǎn)成型！

這新生漩渦如同有生命般！它貪婪地、饑渴地、瘋狂地……吞噬著……從賀旭胸口冰爪鎖定的金種核心……被冰魄持續(xù)碾磨壓榨出的……微末的金性本源流漿！

滋——！滋——！

每一縷暗金流漿被漩渦吞噬，都如同水滴落入沸騰的油鍋！漩渦深處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帶著金屬顫音的渾濁黑綠色光芒！光芒之中，一股混合了重創(chuàng)的玄牝邪種哀鳴、寒魄被侵蝕的憤怒咆哮、枯榮木源烙印被撕碎融入的凄厲尖嘯的混亂意志……轟然覺醒！

“呃啊啊啊啊——！”賀旭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仿佛被無數(shù)條鋼針貫穿喉嚨的慘叫！身體在巖壁中劇烈抽搐！暗金骨架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金骨元胎的核心規(guī)則在那角自爆的劇烈沖擊與寒魄碾磨下早已瀕臨破碎！此刻！金種被那漩渦瘋狂吮吸！暗金骨架的脈絡(luò)中流淌的本源金輝瞬間干涸！支撐身體的骨架表面光澤迅速暗淡、斑駁、如同被風(fēng)蝕的銅鐵！那巨大的冰爪甚至因為下方支撐的骨架開始腐朽軟化，更深刻地“楔”入了他的軀體！

“警告！金骨元胎本源被強制抽離！崩解進程加速！”“外部寒魄同化指數(shù)突破90%！”“新生漩渦屬性判定：高度污染、高混亂度、超階生命層級木水復(fù)合異變態(tài)（玄牝-寒魄-枯榮畸化體）！”

絕境……更深沉的絕境……借外力不成，反而在自己體內(nèi)引爆了更恐怖的炸彈？

寒淵祖骸巨影那顆猙獰蛇首張開巨口，蓄勢待發(fā)的寒魄冰針瀑布即將噴薄！

然而……

就在賀旭金骨源胎崩解、身體迅速灰敗干癟、即將徹底被吸干的剎那！就在那新生漩渦瘋狂汲取金性流漿、體積膨脹、黑綠色光芒如同毒瘤般擴散的瞬間！漩渦深處……

滋滋——！

一絲……純凈到透明的……如同晨露映照初陽微光的……無色……水汽？陡然在渾濁翻騰的漩渦中央……詭譎地析出、綻放！！！

它毫不起眼！如同一滴落入沸油的水珠！但它出現(xiàn)的瞬間！那狂暴旋轉(zhuǎn)、散發(fā)無盡腐毒黑綠光芒的漩渦猛地……靜止了一瞬！如同最兇暴的巨獸嗅到了令它血脈凍結(jié)的天敵氣息！

更詭異的是！這一縷純粹到極致的“生水”氣息……竟讓賀旭胸口那枚正在哀鳴、被不斷抽取精華的混沌金種深處……那點已經(jīng)黯淡如風(fēng)中殘燭的暗金核心……

猛地……

跳動了一下！！！

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最初始的……仿佛……金孕于水……如同宇宙未開、鴻蒙初始混沌源點深處最原始的……金水相生共鳴……無聲……

而兇悍地……

被……喚醒了！！！

“呷——！！！”

寒淵祖骸巨影驟然爆發(fā)出刺穿耳膜的尖嘯！它那深藍(lán)巨眼中旋轉(zhuǎn)的黑洞徹底凝固！一股源自靈魂血脈的極致驚恐與貪婪如同海嘯般爆發(fā)！那張開欲吞噬一切的寒魄冰針漩渦巨口瞬間撕裂空間，如同瘋獸般……狠狠……咬向巖壁中那縷剛剛誕生的純凈水息源頭——賀旭干癟丹田深處的漩渦核心！！！

與此同時！

嗡！！！

森羅殿這片龐大水域空間的更深處！無窮無盡、沉淀了億萬載、包裹孕育著這座冰冷魔宮的寒潭深處！那股屬于萬仞玄幽潭的……更加原始、更加強大的……母胎意志……似乎感應(yīng)到了那縷純凈水汽的綻放與金種的異動……如同沉睡的泰坦……猛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