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水寒。是骨髓深處被金屬熔液澆鑄凝固后、又被強行撕裂的淬寒。賀旭蜷縮在腥臊粘稠的河灘爛泥里,每一次微弱的抽氣都像有千百根燒紅的鋼針順著喉管刮入肺腑。胸膛正中如同塞進了一座滾燙運轉、又被冰封的活體熔爐,那混沌金種與逆熵結晶碎片嵌入血肉的“焊縫”深處,正傳來兩種規則的殘忍撕扯:
金種的暗金鋒芒貪婪而暴戾,每一次脈動都試圖將周遭的經絡、骨骼、乃至碎裂的皮肉強行鍛造成承載鋒銳的金鐵脈絡!它刺穿、它擠壓、它強迫重塑!撕裂感混合著冰冷金屬強行植入骨髓的鈍痛,仿佛一把生銹的銼刀在神經上反復刮擦!
逆熵碎片的灰白電弧則像失控的橡皮擦!無聲掃過之處,金種強行“定義”的物質構架被蠻橫地“否決”、“抹除”!被金種鋒芒撕裂的創口在電弧掠過處化作絕對虛無的灰白空洞!但下一刻,空洞邊緣滲出的血肉和骨髓又被金種的鋒銳規則死死“錨定”!生拉硬拽地填補上冰冷泛著金屬啞光的瘢痕!
破壞!填補!再破壞!再以金屬強行黏合!酷刑!冰火熔爐內無止境的肉體酷刑!
賀旭的意識被這反復的撕扯鋸得粉碎,又被金屬般的痛苦強行焊接起來。喉嚨里連嘶吼都發不出,只有斷續的、帶著鐵銹血腥味的抽氣。
身體無法動彈分毫。金種在與逆熵的碰撞中宣泄的無序金煞之氣如同沉重的枷鎖,將他殘破的身軀死死壓進爛泥。枯榮木源在之前的枯榮劫火中耗盡了最后生機,此刻連微弱余燼都蕩然無存。唯有胸前那同樣承受著金煞沖擊、形態尚未徹底穩固的萬鍛兵胚熔爐(如今更像一個遍布裂痕的破鼎),微微垂懸著,爐口殘存的幾縷鋒利金氣勉強抵擋著上方地脈寒魄符紋殘余壓力的侵蝕。
“警告!金種-逆熵強制融合進入混沌僵持態!軀殼崩解度持續上升!”“血肉畸變特征:金屬化侵蝕(金種主導)、物質解構(逆熵主導)、規則排斥強制增生疤痕(二者對抗殘余產物)。”“軀殼承載體瀕臨崩潰閾值!預計生存時間:小于1個時辰!”
冰冷的判詞在撕裂的靈魂空隙中回蕩。
就在這時——嗡……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粘滑冰冷質感的意念波動,如同深潛的毒蛇,沿著他胸前被金種和逆熵撕開的血肉創口深處……蜿蜒探入!
這意念……不似神念!更像某種億萬載淤泥沉積沉淀物中析出的古老怨毒意志!陰險!狡詐!貪婪!
“……多……完美的種子……”
“……破碎……融合……饑渴……混亂……”
“……加入……融為一體……”
“……永恒的……冰冷歸宿……”
斷斷續續的意識碎片帶著難以言喻的、如同深海腐爛沉積淤泥攪拌萬年寒冰析出的結晶苦腥氣,悄然滲透!它避開正激烈角力的金種鋒芒與逆熵電弧,狡猾地尋覓著二者交鋒時撕裂出的、那些尚未被任何規則徹底掌控的微末血肉空隙!
然后,它像無數條濕滑冰冷的蛞蝓,悄無聲息地……吸附!
嗤——!
一種比先前兩種撕裂更深沉、更令人魂靈作嘔的、粘膩腐朽的異種能量,順著那些血肉間隙瘋狂注入!所過之處,經絡枯萎!血液凝滯變黑發臭!肌肉纖維如同浸透了污水的棉絮般軟化糜爛!連那些勉強被金種規則錨定住、泛著金屬啞光的瘢痕創面,都在飛快地滋生出大片深綠色、如同某種礦物苔蘚般的惡臭腐敗物質!
這腐敗能量并非毀滅!它在……篡改!在……轉化!要將賀旭崩壞的軀殼強行“腌漬”成某種更古老、更深沉、永恒沉寂于水元深處的腐肉化石標本!成為……孕育那種冰冷惡意的溫床!
玄牝邪種!?不對!更原始!更幽深!是……萬仞玄幽潭深處那祖脈冰魄的……伴生腐魂?!
念頭剛起!金種和逆熵似乎同時被這股強大的外來腐朽之力驚動!它們停止爭斗!短暫的聯合!暗金鋒芒與灰白電弧瞬間交織!凝成一道毀滅的規則絞索!狠狠絞向那入侵的腐魂能量!
“滾——!”賀旭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但這怒吼并未阻止腐魂,反而如同投向漩渦的餌食!
嗡!!!
萬仞玄幽潭那沉睡的祖脈意志仿佛被徹底驚醒!一道宏大、冰冷、如同億萬噸冰山意志降臨的念頭,無視一切!狠狠貫入!它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收容的宣告!一種要將所有混亂、所有異端、所有滋生的腐壞……全部納入那片永恒的寒淵最深沉淀層、永恒鎮壓的……意志枷鎖!
轟!!!
賀旭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冰山狠狠砸中!整個人猛地向下一陷!身下的腥臭淤泥翻騰著向上包裹!更恐怖的是!那原本嵌入胸口的金種與逆熵碎片……竟然在這無匹的寒淵意志壓迫下……被那股剛剛侵入的、伺機而動的腐魂能量……如同包裹著粘稠冰泥的網兜……強行裹挾著……向著他胸膛更深處……那已經被枯榮木源錨定了玄牝邪種沉寂坐標位置的……下腹丹田之處……緩緩……沉降而去!!!
“不——!!!!!”
賀旭的靈魂在識海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清晰地感知到!金種、逆熵碎片、枯榮木源錨定位點(如同引信!)、那股伺機注入的寒潭腐魂之力……這四股混亂到極致的力量!正在那祖脈意志的重壓和腐魂的引導下!朝著那被林修強行凍結、處于假死態的玄牝邪種所在……強行匯聚!!!
引爆炸藥!點燃核彈!
“叮!偵測到核心能量源體強制位移……”“位移坐標:下腹丹田區(玄牝邪種·深層凍結態核心封印點)!”“能量復雜度:超高!穩定度:趨近于0!”“接觸融合可能性爆炸級提升!空間湮滅風險指數突破閾值!”“警告:宿體將成為超量規則沖突核心湮滅點!”
冰寒的提示音如同末日喪鐘!
幾乎在沉降之勢開始的瞬間!
咚!咚!咚!
沉悶而有力的、如同遠古洪荒巨人踩踏在大地的震顫……從賀旭丹田深處……那被林修冰封的核心點位置……猛地……震動起來!
每一次震動!都如同有一枚心臟……在永凍冰層深處……重新……緩慢地……搏動起來!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一股粘稠、冰冷、如同萬載古墓深處滲出的暗綠霧靄……從那封印冰霜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裂隙之中……絲絲縷縷……如同蘇醒的毒蛇……逸散而出!
更深、更重的……那種如同腐爛的肥碩水母碾碎在深海淤泥中發酵、混合著濃烈腥甜鐵銹與陳舊凍土析出冰晶苦咸味的……令人魂靈本能戰栗作嘔的……腐朽甜膩氣息……不可遏制地……從賀旭周身每一個破裂的傷口、每一個張開的毛孔……如同噴泉般……涌了出來!
蘇醒!被強行沉降匯聚的四股混亂力量擾動了根基!被冰封的惡魔……睜開了貪婪的眼縫!
轟——!!!
一聲如同開天辟地般的巨大悶響!來自頭頂河灘巖窟的……正上方巖層深處!
伴隨悶響,一股更為厚重、更為蒼茫,仿佛由億萬載沉淀山巖發出的土黃色意志波紋,如同沉重的水波,無聲無息地……無聲擴散而下!穩穩地抵住了下方那萬仞玄幽潭寒淵祖脈意志的上沖之勢!如同……在深井的窄口處……加蓋了一層厚重的……黃銅璽印!
兩股磅礴的祖脈意志在巖層層面無聲碰撞!
萬仞玄幽潭那冰寒的收容意志微微一滯!那沉降的速度……瞬間……停滯!
寒淵深處!那墨綠色的腐魂意識發出不悅的嘶鳴!丹田深處!那冰層裂隙中逸散的暗綠霧靄微微一凝,搏動的邪種核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規則層面的壓制?!
萬鍛兵胚熔爐垂懸的爐體也因這兩股祖脈意志的對沖而猛烈震顫!爐身裂痕再次崩裂!無數細碎的金屑崩落!
就在這轉瞬即逝的僵持平衡縫隙之中——
嗡!
賀旭左腹側下方!那塊一直被他別在破舊腰帶之下、如同廢鐵般的兇悍奶瓶本體!瓶壁深處!那層覆蓋其上的枯榮木源殘留符文……如同回光返照……猛地……爆散開來!!!
嗡!
奶瓶瓶口毫無征兆地……驟然倒吸!!!
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瞬間爆發!
目標——竟是……爐體上崩落的無數細微金屑!還有河灘泥水中散落的所有微小金屬碎片!
嗖嗖嗖嗖——!!!
如同萬劍歸宗!無數細小的金芒如同倦鳥歸巢!瘋狂涌入奶瓶大張的瓶口!
噗噗噗——!!!
吸力不止!那些被奶瓶吸走的細微金鐵碎片!在瓶內某種殘留熔爐法則的粗暴催動下!竟以驚人的速度和純度……被重新熔煉、壓縮、轉化!!!然后——在賀旭如同見了鬼的目光注視下!從奶瓶粗大的瓶嘴里……噴射出……
一顆顆晶瑩剔透、溫潤如玉、表面流淌著淡淡奶白光澤的……
純金顆粒?!
它們如同有了生命般!精準無比地!噗!噗!噗!狠狠……砸向了賀旭下腹丹田處……那逸散暗綠霧靄的封印冰裂縫隙位置!!!
砰!砰!砰!
金珠狠狠撞入冰縫!瞬間熔化成溫潤流金!奇異的一幕發生!
那逸散出的暗綠霧靄觸碰到奶白流金的瞬間!如同滾油滴在了冰凍的蟾蜍毒皮!嗤嗤嗤——!!!
劇烈的腐蝕聲伴隨著一股更加濃烈的焦糊甜腥惡臭炸開!暗綠霧靄竟然被那奶白流金……強行壓制、驅趕、排擠回了冰縫深處!!!那深處剛剛蘇醒的搏動猛地一滯!似乎被那“溫潤奶香”給……燙著了?!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