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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俊朗高大，在陽光白云下的茵茵草地上，深情牽著她的手，耳邊婚禮進行曲響起起，忽然，高跟鞋踩裙角，她摔倒了，夢里的新郎和賓客幸災(zāi)樂禍地發(fā)出哄堂大笑，她又窘又氣，就醒了。

是四月的清晨，何靜妍編稿熬夜，從夢中醒來，無比沮喪。

睜眼一看，原來是小侄女朵朵正在拉她的睡衣：“臭美姑姑，快起了，太陽曬屁股了。”

朵朵四歲，長得眉清目秀，劉海齊刷刷，小臉粉嘟嘟，一張嘴就是讓人爆笑的可愛言辭，正是天真爛漫的年齡。

靜妍被窗外的好陽光和可愛的小人感染得心情大好，趴在床邊，和朵朵聊天逗樂。這是在這個父母哥嫂和她同居的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了。

“姑姑，你到底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朵朵忽然問了一個時下在靜妍身上最熱門的話題。

她想了想，應(yīng)付孩子說：“嗯，這個問題，大約在冬季吧！”

朵朵很失望地拖長聲音發(fā)出一聲：“啊？”

靜妍笑了：“你著什么急啊！”

朵朵嘟嘴：“因為你答應(yīng)我，你做新娘子的時候，我可以做花童，那樣我就可以穿漂亮的公主裙了。”

“等著吧！你的美夢一定會成真的。”

朵朵故作深沉地嘆口氣：“難道，我要從做花童一直等到做伴娘的年紀(jì)。”然后，調(diào)皮地扭著小腰出去了。

這時靜妍才驚覺被這小人玩笑了一把，于是故作生氣追出去：“你這個小妞，我有那么慘嗎？”朵朵已經(jīng)咯咯咯地笑著，撲到奶奶懷里。

吃早飯的時候，只有母親，靜妍，嫂子和朵朵四個人，父親出去鍛煉了，哥哥去上班了。靜妍的家，可以說是典型的教師世家，母親是一家小學(xué)的語文老師，已經(jīng)退休幾年了，父親是中學(xué)的書記，也是退休在家，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除了女兒靜妍的終身大事，就是自己的保健養(yǎng)生，哥哥何靖軍在一家培訓(xùn)機構(gòu)教成人英語，最忙的時候，就是雙休日，嫂子沐雨，也是一家小學(xué)老師，他們的工作，就如農(nóng)民收割莊稼一樣，每年收割一茬一茬地學(xué)生。這樣的一家，即使平素有矛盾，也是吵不起來的，各自的身份和社會的道德杠桿在那里豎著，家里是一副老人慈愛，兒孫孝順的天倫場面，悄悄滋生的家庭矛盾，都在極有水準(zhǔn)的夾槍帶棍，含沙射影，指東道西等方法中化解了。在這樣一個家里，何靜妍常常想到一個詞，叫“疏離”。

嫂子不停地打哈欠，靜妍隨口問了句：“昨晚沒睡好啊？”

“是啊，朵朵晚上不停地讓我給她講故事，鬧個不停，唉，國外像這么大的孩子，早都應(yīng)該分開自己一個人睡了。”

靜妍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嫂子話里有話，便不接言了。近來嫂子經(jīng)常抱怨家里擁擠，今天又說應(yīng)該讓朵朵單獨睡，不是埋怨小姑子大女未嫁占著家里的地方嗎？

母親聽了就不悅：“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個人睡？”

朵朵一聽，也故作可憐狀蜷進奶奶懷里：“我不要一個人睡，我怕黑！”

嫂子依舊面不改色假意斥孩子：“以后晚上要聽故事找姑姑，和姑姑去睡，姑姑是大編輯，故事多。”小孩子聽不懂大人之間夾槍帶棒的話，撲過來摟住何靜妍的脖子：“哦哦哦，和姑姑睡，姑姑給我講故事。”

嫂子吃了幾口，說不吃了，要再睡一會兒，進屋去了。

母親小心翼翼地說：“上次，我給你說的大姑鄰居家的兒子，現(xiàn)在周末有空，去見見吧！”

靜妍一聽相親就來氣，對相親本能地反感，在文藝女浪漫主義的心里，那是極不浪漫和老土的一件事。她沒好氣地一口回絕：“不去不去！”

朵朵鬼精鬼精，接言：“你不去，我做花童的夢想怎么可以早點實現(xiàn)啊？”

這時，電話適時響起，是莫櫻，靜妍最好的朋友，她如遇大赦般回屋接電話去了。

2

每次出門前，靜妍都要細細裝扮，剛還一頭草長鶯飛，瞬間就柔順下來，最新款的衣衫，濃淡相宜的妝容，恰到好處的配飾，她每月四千多左右的工資在這個二線城市，已算高薪，但仍是月光一族，全用在扮靚買衣服化妝品等消費上，母親不是沒批評過，對此，靜妍深得莫櫻真?zhèn)鳎傆幸环f辭為自己辯解，她說：“吃光用光，身體健康！”她說：“月光怎么了，我能在在一個固定的周期內(nèi)(一般為30天)能夠體會到腰纏萬貫、身無分文、負債累累的生活，增強心理素質(zhì)以及對待不同生活靈活應(yīng)變的方式。”說得母親結(jié)舌。

衣衫鮮亮的靜妍走在街上，仍能贏來不少回頭率，每每這時，心里就恨得呀呀切齒，穿衣，除了悅己，仿佛是一種報復(fù)，她高傲地仰著頭走在街上，心里悲涼地想：這么好的女孩，剩下了，公平嗎？這社會公平嗎？

南湖旁，暖風(fēng)如醉，游客如織。

高挑的莫櫻身著單薄的灰色裙裝，引人注目。她同何靜妍是同學(xué)，S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后，最初到一家婚紗影樓攝影做策劃，因為出色的口才和交際能力，步步高升，一直做到店長，老板是臺灣人，“傾城”影樓在很多城市都有分店，除了年終和大型活動之外，老板幾乎很少到店里來，“傾城”就是莫櫻施展的舞臺，不忙的時候，就開著公司配給的車四處閑逛，美其名曰“獵艷”。

靜妍上前，輕輕拍了她的肩：“春暖花開，你們肯定最近很忙，怎么還有時間閑逛？”

莫櫻對著碧波蕩漾的湖水，舒展著腰身，感嘆道：“不到園林，怎知道春色如許，不出來，怎么能看到帥哥呢，不看帥哥，怎么找我命中的王子呢？”

“你店里每天那么多俊男靚女去拍照，你還看不夠啊！”

“這你就不懂了，我從不和工作對象發(fā)生感情。”

南湖邊出來踏春的人太多，靜妍提議在附近走走，兩人沿著公路，一邊閑聊，一邊欣賞城市春景。曲江近幾年來發(fā)展迅猛，周圍高樓林立，寬闊的公路旁春花燦爛。望著如雨后春筍般的樓盤，靜妍忽然發(fā)問：“你有沒有想過，買一套房子？”

莫櫻撇撇嘴：“買什么房子啊，公司給租的房子住著也挺好，怎么，你想買房子？”

靜妍說起和父母哥嫂住在一起的苦悶，說起早飯時嫂子夾槍帶棒的話，說也許自己應(yīng)該攢錢買一套房子。

“你沒病吧！你現(xiàn)在根本沒有搞清楚問題的實質(zhì)。是，和父母哥嫂住在一起是很不方便，但解決的方法不是你買一套房，你現(xiàn)在的根本問題是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不知不覺，又扯到結(jié)婚嫁人的問題上來，靜妍低聲嘀咕：“你以為那么容易啊！”兩年前，她26歲的時候，就曾經(jīng)在父母面前立下豪言壯志，28歲之前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可是，馬上就過28歲生日了，這兩年里，連段像樣的戀愛也沒談過。在這個問題上，莫櫻和何靜妍同病相憐，莫櫻也已是28歲“高齡”，不過，她的老家在江西，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打拼，父母想嘮叨，也是鞭長莫及，不過莫櫻也從來沒閑著，男友也談了一個又一個，最后都以為失敗告終，她總是能很快動心，也能很快在在相處中發(fā)現(xiàn)對方讓自己不能容忍的缺點，比如A男穿西褲配球鞋，比如B男接吻時口臭，比如C男小拇指留了很長的指甲。

身旁，一對情侶走過，狎昵無間，甜蜜異常，讓落單的靜妍和莫櫻不禁心生羨慕，眼光追隨了好久。莫櫻深受感染，感嘆道：“有人說愛情就是奢侈品，就像LV，沒有也能過，說婚姻是必需品，我覺得，婚姻才是LV，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但今生總要擁有一件才行。所以今年，今年我也一定把自己嫁出去。”

靜妍撲哧就笑了，笑得莫櫻很惱火：“笑什么啊，你不信啊，難道我很沒市場嗎？”

靜妍很不客氣地說：“對于你把自己成功嫁出這件事，我是不很相信，但是，對于你成為一個哲學(xué)家，我是確定以及肯定的。一個人失戀太多，痛得太多，就變成哲學(xué)家。”

路旁的樓盤廣告牌吸引了靜妍，她仰著頭小生念著：“看得見的小橋流水，看不見的名流生活。”莫櫻拉她：“走吧！咱買不起。你以為這小橋流水人家，就是小橋流水邊搭一個小茅屋那么簡單，動輒一平方一兩萬，我看王寶釧一定是有先見之明，知道她的寒窯地界以后會漲價，才在那里死守呢！”

原來，不知不覺走到了著名的景點“寒窯”，對，就是當(dāng)年王寶釧苦守十八載的寒窯，文學(xué)作品中描寫的荒蕪與凄涼早已不見了蹤影，四周的高檔樓旁氣勢磅礴地拔地而起，只見，不遠處人頭攢動，熱鬧異常。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場大型的相親會。莫櫻覺得有趣，一定要拉靜妍去瞧瞧，沒想到走到了“老爸老媽交流區(qū)”，只見一個老媽媽身邊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男，29歲，雙料碩士，身高一米76，無不良嗜好，月收入5000，有住房，尋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本市女孩，非誠勿擾。”

莫櫻笑道：“不錯嘛，妍妍，你可以考慮一下。”

旁邊的老媽媽見牌子前站了兩個漂亮女孩，頓時兩眼閃光，迅速打量了一番，也對著何靜妍說：“怎么樣，女子，我兒子很優(yōu)秀的，就是工作太忙了，你覺得可以了，留個電話，交往一下，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他保準(zhǔn)也喜歡。”

老太太的熱情勁，嚇得靜妍連連后退，嘴里忙不迭解釋：“阿姨，我不是來相親的，我是瞎逛的，瞎逛的。”

拉著莫櫻落荒而逃。身后的老太太還不滿地發(fā)牢騷：“瞎逛到什么地方去不好啊，來這里。”

莫櫻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打趣靜妍：“看到?jīng)]，老太太都喜歡你這溫婉淑女型的，很有市場嘛，對自己要有信心哦，我看好你。”

靜妍驚魂未定，望著眼前盛大的相親場面，心生感慨：“這都是怎么了，配偶變成了貨架上待價而沽的商品，婚姻變成了交易。這些人都怎么了。”

莫櫻嘆了口氣，又說了句很有哲理的話：“我們不過是在愛情里運氣不好的那一類人而已。”

這時，莫櫻的電話響起來，她接了電話，很甜蜜地說了幾句，就要把靜妍一人扔下赴約去了。

“那人誰啊，怎么樣，長得帥嗎？靠譜嗎？你喜歡他什么啊？你倆多久了？”何靜妍發(fā)出一連串的疑問。

莫櫻轉(zhuǎn)身，給何靜妍一個很調(diào)皮而滿不在乎地笑：“在對先生沒出現(xiàn)之前，還是可以和不對先生打發(fā)下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