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堂的清晨總是伴隨著演武場的呼喝聲。天剛蒙蒙亮,秦天就已經扛著掃帚來到演武場,青石板上還凝著一層薄霜,踩上去咯吱作響。他哈著白氣,一邊清掃散落的兵器碎片,一邊留意著場中練功的弟子——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對《威遠拳》的招式早已爛熟于心,甚至能看出哪些弟子發力不對,哪些招式有破綻。
“秦小子,動作快點!”一個粗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秦天回頭,見是武館的黃管事,正雙手叉腰站在臺階上,三角眼瞇成一條縫,看著就不是善茬。這黃管事是周威遠的遠房侄子,仗著身份在武館里橫行霸道,尤其看不起秦天這樣的雜役,三天兩頭找茬。
“知道了,黃管事。”秦天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黃管事踱步過來,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掃帚:“掃干凈點!要是扎到了哪位師兄的腳,仔細你的皮!”他的目光落在秦天身上,帶著幾分審視,“聽說你最近總往賬房跑?一個雜役,也配碰那些賬本?”
“是劉先生讓我去幫忙抄錄的。”秦天低著頭說。
“劉先生老糊涂了,你也跟著犯傻?”黃管事嗤笑一聲,“告訴你,安分點干活,別想著攀高枝。這威遠堂,不是你這種鄉巴佬能混的地方。”
秦天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掃帚往旁邊挪了挪,不想跟他起沖突。可黃管事像是故意找茬,抬腳就往掃帚上踩,秦天收勢不及,掃帚柄重重地撞在黃管事的靴子上。
“你敢用東西打我?!”黃管事頓時炸了,一把揪住秦天的衣領,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我看你是活膩了!”
周圍幾個掃地的雜役嚇得不敢出聲,連場中練功的弟子也停下來,幸災樂禍地看著熱鬧。秦天皺緊眉頭,他能感覺到黃管事的手勁極大,領口勒得他喘不過氣,體內的內息不由自主地翻涌起來。
“松開。”秦天的聲音冷了幾分。
“喲呵?還敢跟我叫板?”黃管事更怒了,另一只手攥成拳頭,就往秦天臉上砸去。這一拳帶著惡風,顯然是想把他打趴下。
就在拳頭即將碰到臉頰的瞬間,秦天突然動了。他沒有硬抗,而是順著黃管事揪他衣領的力道,身體猛地向后一仰,同時左腳在前,右腳在后,腳尖微微點地,正是《破浪刀》里的“順水步”。這一步看似簡單,卻巧妙地避開了拳頭的鋒芒,還讓黃管事的重心瞬間前傾。
黃管事沒想到他能躲開,踉蹌著往前沖了兩步才站穩,回頭看向秦天時,眼睛里滿是驚愕和戾氣:“你還敢躲?!”
他再次撲上來,伸手去抓秦天的胳膊。秦天腳下變換,“順水步”連踩,身形像水中的浮萍一樣左右搖擺,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黃管事的抓撲。黃管事抓了半天,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反而被自己的動作帶得氣喘吁吁,引得周圍弟子一陣哄笑。
“夠了!”黃管事又羞又怒,突然使出《威遠拳》的“橫掃千軍”,手臂帶著風聲掃向秦天的腰側。這一招勢大力沉,若是被掃中,非得斷幾根肋骨不可。
秦天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躲了。他深吸一口氣,內息順著經脈流轉,腳下猛地一踏,身體不退反進,竟從黃管事的臂下鉆了過去,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在黃管事的手腕上輕輕一推。
這一推用的不是蠻力,而是《青云基礎功》里的“卸力巧勁”,正好卸去了黃管事手臂的力道。黃管事只覺手腕一麻,拳頭瞬間失了準頭,“砰”的一聲砸在旁邊的兵器架上,震得幾把長刀嗡嗡作響,虎口也被震得生疼。
“你找死!”黃管事徹底瘋了,拔出腰間的短刀就朝秦天砍來。
“黃管事!”一聲厲喝響起。
黃管事的刀停在半空,只見威遠堂堂主周威遠不知何時站在了演武場門口,正臉色陰沉地看著他。周威遠身后跟著幾個管事,包括賬房的劉先生,劉先生看到場中的情形,臉色都白了。
“師父……”黃管事連忙收起刀,低著頭不敢看周威遠。
周威遠沒理他,目光落在秦天身上。剛才秦天躲避黃管事的那幾步,他看得清清楚楚——步法沉穩中帶著靈動,顯然是受過正規的武道訓練,而且根基扎實,絕不是普通雜役能有的身手。
“你叫秦天?”周威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
“是。”秦天拱手行禮,心里暗暗警惕。他知道,剛才那幾下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武功底子,不知道周威遠會怎么處置。
“剛才那步法,是《破浪刀》的‘順水步’?”周威遠問道,眼神銳利如鷹。
秦天心里一驚,沒想到周威遠竟認得這步法。他不敢隱瞞,點頭道:“是。”
“你認識蘇長風?”周威遠又問。蘇長風是江淮漕幫的總舵主,《破浪刀》是漕幫的秘傳刀法,尋常人根本學不到。
秦天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曾蒙蘇總舵主照拂過。”他沒說太多,怕牽連漕幫。
周威遠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蘇長風倒是收了個好苗子。可惜啊,明珠暗投,竟在我這威遠堂做了雜役。”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黃管事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師父怎么對一個雜役這么客氣?
“堂主,這小子……”黃管事想說什么,卻被周威遠一眼瞪了回去。
“你觸犯門規,恃強凌弱,罰你去柴房劈一個月柴,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周威遠冷冷道。
黃管事不敢反駁,惡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周威遠又看向秦天:“跟我來。”
秦天心里忐忑,卻只能跟上。劉先生走過來,低聲道:“小心點,堂主他……脾氣不好,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秦天點點頭,跟著周威遠走進了內堂。內堂布置簡潔,墻上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筆法蒼勁,透著一股霸氣。周威遠坐在太師椅上,示意秦天坐下,又讓下人沏了杯茶。
“你既然學過《破浪刀》,想必也知道江湖規矩,”周威遠呷了口茶,緩緩道,“蘇長風最近怎么樣?我聽說他在揚州吃了虧?”
秦天心里一動,周威遠果然和蘇長風認識。他斟酌著道:“蘇總舵主……一切安好,只是暫時需要避避風頭。”他沒說錦衣衛和趙坤的事,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周威遠看了他一眼,沒追問,轉而道:“你在我這武館做雜役,屈才了。我看你身手不錯,又識得字,不如……做我的外門弟子?”
秦天又驚又喜:“堂主愿意收我?”
“我威遠堂向來唯才是舉,”周威遠道,“不過,想做我的弟子,得有點真本事。你既會《破浪刀》,又懂些拳腳,明日午時,我在演武場設個小考,只要你能通過,我就正式收你。”
秦天連忙起身行禮:“多謝堂主!”
從內堂出來,秦天還有些恍惚。他沒想到,一次意外露手,竟能得到周威遠的賞識,甚至有機會成為威遠堂的外門弟子。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機會——不僅能光明正大地練功,還能更深入地探查威遠堂的秘密。
回到雜役院,老周湊過來,一臉羨慕:“秦小子,你能耐了啊!堂主都要收你做弟子了!”
其他雜役也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恭喜。秦天笑著謝過,心里卻清楚,這只是開始。周威遠為什么突然要收他?是真的惜才,還是因為蘇長風的關系?明日的“小考”,又會是什么樣的考驗?
他摸了摸懷里的《青云基礎功》,指尖傳來熟悉的粗糙感。不管周威遠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演武場的方向——那里,不僅有他變強的希望,還有他必須揭開的真相。
夜里,秦天沒有去賬房,而是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開始推演明日可能遇到的考驗。他把《威遠拳》的招式和《破浪刀》的步法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回想了周威遠的眼神和語氣,總覺得這位威遠堂堂主,心思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深得多。
“不管怎么樣,先通過考驗再說。”秦天握緊拳頭,運轉起內息。經過這些天的調養和剛才的交手,他的內息已經完全恢復,甚至比受傷前更加凝練。武道八品的境界穩固如山,對付一般的外門弟子,應該不成問題。
月光灑在威遠堂的屋頂上,像一層薄霜。秦天站在角落里,身影被拉得很長,眼神卻亮得驚人。他知道,從明天開始,他在威遠堂的日子,將會徹底不同。而他與威遠堂、與廬州江湖的糾葛,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