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街皇游戲廳的玻璃門灑進來，照在一排排閃爍的街機屏幕上。空氣里彌漫著汗水、煙草和一種屬于童年的混雜氣味。

陳燃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格子襯衫，站在《吞食天地》漢化版機器前，目光掃過圍成一圈、眼神里寫滿驚奇的玩家們。他嘴角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哇塞！諸葛亮真的在說中文！”一個小不點兒興奮得快跳起來，手舞足蹈地叫著，“他剛才說的是什么？什么船？”

“你個傻帽，那叫‘草船借箭’！”旁邊一個高半頭的大孩子，眼神里充滿了對“弟弟”智商的鄙夷，他得意地挺了挺胸，“燃哥的漢化版可是正宗的，連三國典故都有！”

陳燃聞言，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插話。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圍觀，甚至被當成“神仙下凡”的感覺。

三個月前，《吞食天地》漢化版首次在街皇游戲廳亮相，起初只是小打小鬧，現在卻像滾雪球一樣，每天都有人專門從別的區跑過來，只為體驗一把這“會說中文的游戲”。這種變化讓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燃哥，燃哥！”小胖像個圓滾滾的炮彈，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小本子，臉上紅撲撲的，“又有三家游戲廳要訂咱們的漢化版了！還有兩個老板說，要親自過來談合作！”

陳燃接過本子，隨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訂單和聯系方式。

按照這個銷售速度，他們每天的收入已經穩定在一百多元。

在1990年，這是個什么概念？當時一個普通工人的月工資才一百多塊錢。

“我回工作室繼續干活了！”小胖抓起外套，喊了一聲，便一陣風似的跑出了游戲廳，留下陳燃一個人在原地，感受著金錢滾滾而來的美妙。

就在這時，游戲廳那扇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個熟悉的身影，伴隨著午后最后一縷陽光，如同電影慢鏡頭般出現在門口，瞬間讓陳燃的心臟像是被施了魔法，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林小雨。

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簡單地扎成馬尾辮，手里拎著一個小書包，一看就是剛從學校出來。

她站在門口，有些不自在地看著游戲廳里的環境——煙霧繚繞，人聲嘈雜，還有那股混合著汗味和煙味的空氣。

幾個月不見，她還是那樣清秀動人，只是神情中，多了些陳燃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

“小雨？”陳燃放下手中的本子，快步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林小雨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眼前的陳燃，已經和幾個月前，那個總愛在街頭晃悠的小混混判若兩人。

雖然身上的藍格子襯衫依舊樸素，但整個人的氣質卻變了。他的眼神更加堅定，不再是過去的漫不經心，說話的語氣里，也帶著一種她說不出的自信和……成熟。

“我……我聽說了。”林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聽說你在做一些……游戲方面的事情。”

“誰跟你說的？”陳燃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眼底卻藏不住的期待。

“學校里的同學。”林小雨的聲音很小，“有個同學的弟弟來這里玩過，回去跟他姐姐說，有個人把游戲改成了中文版，還說改得特別好。后來又有人說，那個人就是你。”

陳燃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她竟然會主動來找自己，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你真的讓《吞食天地》說中文了？”林小雨好奇地問。

陳燃淡然一笑，眼底卻閃著得意的小火苗：“不止說話，還能讓華國孩子在游戲里學三國歷史。”

林小雨愣了一下，隨即被這句話逗笑了。

她跟著陳燃走到那臺《吞食天地》漢化版前，圍觀的玩家們像是懂事的小粉絲，看到陳燃帶著一個漂亮女孩過來，立刻心領神會地讓開了位置。

“你試試。”陳燃遞給她一枚游戲幣，指了指投幣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

林小雨有些緊張地接過游戲幣，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陳燃的掌心，像是觸電般縮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游戲幣投入機器。

熟悉的音樂響起，屏幕上出現了清晰的中文字體：“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群雄并起……”

隨著劇情的推進，當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在桃園結義時，對話框中出現的，不再是看不懂的日文，而是地道的中文：“今日結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林小雨有些驚訝地看著屏幕，她從來沒想過，游戲中，竟然可以用中文來講述華國的故事。

當諸葛亮出現，說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時，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這……這真的是你做的？”她猛地轉過頭，看著陳燃，眼中除了不敢置信，還有一絲隱約的崇拜。

“是我們做的。”陳燃糾正道，“我、小胖。還有，那些日夜的泡面。”他眨了眨眼，試圖用一點小幽默化解她眼中的驚嘆。

林小雨沉默了很久，然后輕聲說：“我以前……以前以為你是在不務正業。”

“現在呢？”陳燃追問，眼神里帶著一絲忐忑和期待。

“現在我覺得……”林小雨咬了咬嘴唇，臉頰微紅，像被夕陽染過，“我覺得你在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陳燃的心臟“咚咚”跳得飛快，像是要沖出胸膛，但他努力保持平靜，故作淡然地說：“你看，現在這些人玩游戲，終于能看懂里面說的是什么了。”

“那個……”林小雨猶豫了一下，“你現在做這個……賺錢嗎？”

陳燃笑了，那笑容帶著一絲狡黠：“賺錢。而且賺得不少。多到能買好多好多小雨愛吃的零食。”

“有多少？”她睜大了眼睛，被他突然的玩笑話逗得忍俊不禁。

“每天一百多。”

林小雨的眼睛瞬間睜得更大了。

一百多塊錢，這相當于她父親一個月的工資。

她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幾個月前，還被她嫌棄的“不務正業”，現在竟然能每天賺這么多錢。

“我爸說，做什么都要有正經的前途。”林小雨喃喃自語，“可是現在看來，你比我們班上任何一個人都有前途。”

“小雨。”陳燃輕聲說，“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不務正業，我也不怪你。但是現在，我想讓你知道，我在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

林小雨看著他，這個曾經讓她失望的男孩，現在眼中的光芒是她從未見過的。那是一種堅定的決心，一種對未來的確信。

“能不能……”林小雨鼓起勇氣，“讓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