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老式針式打印機留下的字符帶著點陣痕跡，精確地記錄著那臺唯一貨梯的每一次上下。

他的手指在記錄上劃過幾個關鍵時間點，心里有了判斷。

15:18:29三樓->一樓

15:20:14一樓->三樓

15:23:05三樓->一樓(異常下行)

15:25:36一樓->三樓

15:26:30三樓->五樓(與監控時間契合)

15:28:45五樓->一樓(逃離)

林智久也嘴角咧開一絲冰冷而篤定的笑。

他把日志文件復印件猛地拍在山下浩平面前的小桌板上，沉悶的響聲在狹小的詢問室里回蕩。

“山下浩平，”林智久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你剛才說，你和你的小隊是 15點20分在三樓結束全部工作，開始收拾工具準備下班的？”

山下眼神閃爍，咽了口唾沫：“是…是的！”

林智久也的指尖重重戳在日志的 15:18:29三樓->一樓上。

“那請你解釋一下，15點18分29秒，貨梯從三樓載著東西返回了一樓！這是什么？你的工具會自己坐電梯？還是你長了翅膀把它們在15:20之前就送下去了？！”

山下的額頭瞬間布滿冷汗：“那個......那個是......是部分工具先送下去......”

“部分工具？！”林智久也厲聲打斷，“好！就算你部分工具先送下去！那這個呢？！”他的手指狠狠點在15:23:05三樓->一樓和緊跟其后的 15:25:36一樓->三樓

“15點23分05秒，貨梯又被從三樓叫到了一樓，這是誰干的？你們當時一起收拾工具嗎？！”

“你剛才可是說你們都在三樓直到15點20分才開始收拾，更離譜的是，15點25分36秒電梯他媽被人從一樓按了上行鍵，重新回到三樓，山下浩平！告訴我是誰？！那個時間點，你們小隊所有人都還他媽在三樓收拾！誰能在地下一層按下電梯？”

“你別說是有鬼，只有一種可能......是你！你當時就在一樓，你想制造你‘剛剛歸隊’的假象，你按下電梯，假裝從一樓回到三樓小隊里，但實際上，你一直在單獨行動，為的就是幾分鐘后，用三樓的身份‘正常’呼叫電梯！”

林智久也的手指如刀，刺向 15:26:30三樓->五樓的記錄，“就像這樣，堂而皇之地去五樓偷東西，對不對？！”

聽到林智久也的分析，山下浩平的臉色瞬間從慘白變成死灰。

他嘴唇哆嗦著，看著林智久也手中那份描繪著他紐扣線頭完美拼接的鑒定報告，再看向那白紙黑字無法辯駁的電梯記錄。

所有的辯解在鐵一般物證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身體猛地一軟，幾乎從椅子上滑下去。

“......是......是我，我看到門開著，紅燈亮著，寫著機密的本子太顯眼，一時鬼迷心竅......”他癱倒在椅子里，聲音嘶啞地交代了全過程。

藍圖副本也最終在那沾滿油污的工具箱底被找回。

他本來想早點將其運走，但小野發現藍圖被盜后，下令所有人當晚不得離開公司，這才作罷。

沒想到事發不到24h，就被林智久也偵破。

“林智久偵探，這個案子，多虧了您和羽生小姐！坂本會社欠二位一個大人情！”小野的語氣無比鄭重。

林智也掂量著坂本會社支付的豐厚酬金，叼著煙咧嘴一笑：“人情？折現就行。”他扭頭看向羽生琉璃，“走吧，小白兔，今晚可以吃點好的了。”

【滴！委托3/10達成！】

小野還想再說些場面話，林智久也卻已擺擺手，轉身離去，羽生琉璃一如既往地低著頭，跟在他側后方半步的距離。

......

澀谷夜晚的霓虹喧囂如同永不落幕的交響樂。

“小白兔。”林智久也漫不經心的叫了一聲。

羽生琉璃微微抬起了頭。

“你為什么想當偵探？”林智久也微微側身，目光落在羽生琉璃那永遠低垂，只能看到烏黑發頂的腦袋上。

他停在一個丁字路口，面前是通往他那蝸居般事務所的小巷。

街燈昏黃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

羽生琉璃沒有講話，只是默默又低下了頭。

林智久也見狀，默默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信封，手臂隨意的向后一遞。

“這是你今天的報酬，明天......你還是別來了，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好好讀書吧，等會吃個散伙飯，就回家吧。”

回來的路上，林智久也有想過將羽生琉璃收入囊中，畢竟她確實有兩把刷子，雖然人有點社恐，但通過今天的表現，足以證明她能勝任助理一職。

但他又想到了摩根集團跟艾米莉，想到了昨天的殺手和那場爆炸。

想到了死去的警察和現在還在醫院的松井。

羽生琉璃聽到后，身體微微一怔，依舊低著頭，但手指尖卻捏的微微泛白。

巷口的風，帶著街市殘存的暖意刮過。

“讓你收，你就收，回去買點東西吃也行！”林智久也見她沒動靜，直接將信封塞在她手上。

十六歲，花蕾般的年紀，就應該待在灑滿陽光的教室里，享受青春和書卷氣。

而不是跟他這樣，在角落里摸爬滾打，嗅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他不該，也不能把她拖進來。

還有一天時間，找個助理應該來得及。

林智久也這樣想的，隨后不再看羽生琉璃，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腳步剛抬起，甚至鞋底還沒完全落下。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極其極其微弱的，像被風吹散的羽毛。

“......等......等......”

林智久也沒有回頭，反而要加快腳步，但突然感覺衣角被什么東西拉住了。

他一回頭，昏暗的路燈下，羽生琉璃不知何時抬起了頭，那淚汪汪的大眼睛，正與他對視。

剛才遞給她的信封已經掉在了地上，她的兩只手緊緊捉著林智久也的衣角，不愿放手。

“你......”林智久也剛要開口勸導。

“明......天......”

羽生琉璃打斷了他，明明已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但還是倔強的與他對視。

“上......上班......”

林智久也的耳朵嗡了一下，他舉起那只沒受傷的手揉了揉太陽穴。

“上班？你？上什么班？你不好好讀書，來上什么班？”

面對林智久也的反問，羽生琉璃依舊舉著大眼睛看著他，隨后深吸一口氣。

“見習......工作......”她又強調般，艱難地擠出兩個詞，“......明天......來.......”

她不善表達，只能生硬的說著這些話。

林智久也沉默半響，看著羽生琉璃倔強的眼神，他有一瞬間想過收下她，但又想到了那名穿著意大利皮鞋男子說的話。

“摩根集團向你們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