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辰的聲音不高，剛好能讓她聽清，“她問什么，你就順著答，不用緊張。”

“嗯。”申繪應了一聲，心里那點緊繃又松了松。他倒是把該提醒的都提醒了。

病房里很安靜，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床頭柜的康乃馨上。

老人家靠坐在床上，戴著老花鏡，正低頭看著一本相冊。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榮辰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亮：“辰辰來了。”

“外婆。”榮辰走過去，聲音放得更柔了些，“給您帶了點水果。”

他側身讓出身后的申繪，語氣自然地介紹：“這是申繪，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平淡得像在說“這是今天的報紙”。

申繪卻還是心頭一跳，連忙上前一步，彎著腰笑了笑：“外婆您好，我是申繪。”

老人家放下相冊，仔細打量著她，目光慈祥：“好孩子，快坐。”

申繪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榮辰則站在床邊，給老人家削蘋果。

陽光落在他手上，指尖握著水果刀，動作不快，卻很穩，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沒斷。

“多大了？”老人家問。

“二十四。”申繪答。

“在哪工作呀？”

“在建筑公司。”申繪如實說。

老人家點點頭，又看向榮辰：“你這孩子總算開竅了，總算是找了個讓我滿意的姑娘。”

陸則言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盤子里遞過去：“您喜歡就好。”

“你能找個好姑娘，我就喜歡。”

申繪不禁想，難道是她之前的女朋友不得老太太喜歡，他為了讓老太太滿意才找她來假扮她女朋友？

老人家拿起一塊蘋果，又遞給申繪一塊，“辰辰這孩子，看著冷淡，其實心細著呢，就是嘴巴有時候不饒人，不會說好聽的。”

申繪接過蘋果，指尖碰到老人的手，暖暖的。

她咬了一小口，甜津津的，順著喉嚨滑下去，心里那點因欺騙而生的別扭，好像也淡了些。

她偷偷瞥了眼榮辰，他正垂眸聽著老人家說話，側臉的線條在光里顯得柔和了許多。

原來再理性疏離的人，在長輩面前也會有這樣溫順的一面。

整個過程比申繪預想的要順利。老人家沒問太多尖銳的問題，大多是些家常話，榮辰偶爾搭兩句，更多時候是申繪在應答。

她謹記著他提出的要求，坐姿端正，說話輕聲細語，笑容恰到好處。

離開療養院時，已經快十二點了。陽光熱了起來，落在皮膚上有點燙。

“累嗎？”榮辰走在她身邊，忽然開口。

申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工作：“不累，應該的。”

他看了她一眼，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轉賬界面遞過來：“半天的費用，已經轉過去了。”

申繪看著屏幕上“10000元”的數字，心里輕輕“哦”了一聲。

剛才那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合約里都明碼標價。

“收到了，謝謝。”

“下午沒別的安排，你可以自己安排時間。”榮辰收回手機，語氣很淡，“明天下午有個商業酒會，林宇會提前聯系你。”

“好。”

車停在路邊，林宇已經打開了車門。

申繪彎腰坐進去時，榮辰忽然又說了一句：“裙子很合適。”

申繪的動作頓了頓，回頭看他，他已經轉過身，正朝著療養院的方向走。陽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清瘦又挺拔。

車子開動時，申繪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米白色連衣裙，指尖拂過領口的珍珠。這大概是她這輩子穿過最貴的裙子了，可惜不屬于她。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申雪的消息，說母親已經出院了，讓她今晚回家吃飯。

申繪看著那條短信，眼眶忽然有點發熱。她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揣回口袋，對著窗外掠過的風景發呆。

……

申繪跟林宇到了謝，下車正準備上樓，結果就在樓梯口聽見嘈雜的叫嚷聲。

“你們放手，這是綁架！這是違法的知不知道啊？放開放開！”女人尖細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申繪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這不是申雪的聲音嗎？

緊接著又是一道粗礦男聲，“叫什么呢？留點力氣別的地方叫！還不上錢你知道是什么下場！”

申繪隨即看見了好幾個男人架著申雪從樓上走下來，果然是債主上門了。

“救命，放開我！”使勁蹬腿的申雪看見了申繪，立刻呼叫，“妹妹救我！”

聞言，幾個大老粗看去，兩眼發光。

今天申繪打扮得過于漂亮，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申繪擰起眉頭，氣勢不怒自威，“你們放開我姐！”

“喲，看著嬌嬌弱弱，還挺勇敢的。”帶頭的男人笑了，一臉猥瑣，“連你也一起帶回去。”

他們還沒碰到申繪，申繪便開口，“你們的目的是來要債的，錢要不到，惹其他麻煩，你們老板只會怪你們辦事不力。”

“你能還得上錢？”

男的走到她跟錢，口氣臭烘烘的，申繪的眉頭擰得更深。

她瞪了他一眼，聲音擲地有聲，“帶我去見你們老板，我有話親自跟他說。”

……債主的公司不大不小，老板辦公室還掛著一副字畫——高山流水，似乎想彰顯自己很有格調。

她一走進去，就聞到了空氣中飄著一股煙味。申繪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指尖攥著早上林宇給她配置的LV包包，后背挺得筆直。

要不是父親突然倒下，他們欠了一堆債，她這輩子都不用踏足這種地方。

申繪強行忍住內心的嫌棄。對面的刀疤臉老板翹著二郎腿，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噠噠響，眼神里的不耐煩幾乎要溢出來。

“申小姐，我聽說你要見我，有錢還了？”申繪點頭，把自己來的目的告訴了老板。聽完后，對面的人露出質疑的目光。

“不是我不給面子，”刀疤臉吐了個煙圈，“當初借錢的時候說得好好的，現在拖了三個月，利息都滾成山了，你跟我說還要分期？”聽他的語氣，不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