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摘星樓血祭陣,聞太師泣殘軍
- 商頌:我帝辛,人皇伐天
- 順風的螞蟻
- 4376字
- 2025-07-14 15:08:24
摘星樓,孤懸于朝歌王城之巔,刺破沉沉夜幕。帝辛殘破的身影,如同攀附在巨獸背脊上的蜉蝣,艱難而沉默地向上。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玉石臺階上,都留下一個帶著微弱金芒的濕濡腳印——那是新生的肌體在巨大負荷下滲出的、混合著淡金血液的汗液。
鹿臺的廢墟與九尾妖狐的腥風已被甩在身后,但無形的壓力卻愈發沉重。越接近樓頂,空氣越冷,并非自然的寒意,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陰森。風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極其細微的哀嚎,如同無數冤魂被禁錮在磚石縫隙里,日夜哭訴。帝辛體內的人道薪火如同警覺的活物,自發地加速流轉,那層淡金色的光暈雖微弱,卻頑強地抵御著這股陰邪的侵蝕,將試圖鉆入他口鼻耳目的無形穢氣焚燒凈化。
“邪陣……”帝辛眼神冰冷,心頭雪亮。這座耗費無數民脂民膏建造、本意是“近天聽”的奇觀,早已被暗中布置成了囚困人皇、汲取王朝氣運的毒巢!這彌漫的陰寒與怨氣,正是大商國運被強行抽離、萬民怨念被束縛禁錮后逸散的毒瘴!
他踏上最后一級臺階。
樓頂的平臺,空曠得令人心悸。寒風呼嘯,卷動著殘破的帷幔,如同招魂的白幡。中央,并非他記憶中用以祭祀天地的高臺,而是被一座巨大的、以暗紅色不知名物質勾勒出的詭異法陣所占據!
那法陣的紋路扭曲繁復,充滿了褻瀆與邪異的意味。核心處,九個猙獰的獸首圖案環繞著一個象征吞噬的漩渦。法陣的線條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活體的血管般,在微微地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從腳下的朝歌大地、從虛空中無形的王朝氣運網絡里,強行抽取出絲絲縷縷肉眼難辨、卻沉重如鉛的灰黑色氣息。這些氣息匯入法陣,沿著那些暗紅的紋路流轉、提純,最終注入中央的漩渦,消失不見。仿佛有一個無形的貪婪巨口,正通過這座法陣,日夜不停地吮吸著大商王朝最后的生命精華!
而在法陣的九個關鍵節點上,赫然擺放著九顆……早已干癟、風化、卻依舊保持著臨死前極致痛苦與絕望表情的人頭!其中一顆,帝辛看得分明,那扭曲的五官輪廓,赫然是曾被他怒斥為“妖言惑眾”而處死的忠直老臣——杜元銑!
“吼——!”一股無法遏制的狂怒,如同火山熔巖,瞬間沖垮了帝辛強行維持的冰封平靜!他目眥欲裂,淡金色的血液幾乎要從眼眶中迸射出來!新生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肉,淡金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發出“嗤嗤”的輕響,竟將那陰寒的玉石灼出細微的白煙!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些所謂的“昏聵暴虐”,那些被史書釘死的“濫殺忠良”,有多少是出自他的本意?又有多少……是被這暗中運轉的邪陣,放大了他心中的猜忌與暴戾,扭曲了他的意志,如同無形的絲線,操控著他這尊人皇傀儡,一步步走向深淵,親手將王朝的根基掘斷?!
“天道……好毒!好狠!”帝辛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帶著血沫與刻骨的恨意。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跳躍起一點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灼熱的金色火焰——那是人道薪火感應到同源怨念與王朝氣運被褻瀆后,爆發的焚天怒焰!
就在他凝聚力量,準備不顧一切摧毀這毒瘤般的邪陣之時——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顫,毫無征兆地從他靈魂深處傳來!并非之前那穿越萬古的軒轅劍鳴,而是來自……腳下!來自這座摘星樓本身!仿佛某個沉睡的、與這座樓緊密相連的古老存在,被他體內爆發的人皇怒意與薪火氣息所驚動,發出了一聲茫然的、如同夢囈般的回應!
帝辛的動作猛地一頓!凝聚在指尖的薪火之力瞬間收斂大半。
怎么回事?
這摘星樓……有靈?或者說,這樓基之下,鎮壓著什么?這感覺……并非妖邪,反而帶著一種極其古老、極其沉重、仿佛承載著大地山川之力的……守護意味?
就在帝辛驚疑不定,試圖捕捉那轉瞬即逝的感應時——
“嗚——嗚——嗚——”
低沉、蒼涼、帶著無盡悲愴的號角聲,如同受傷巨獸的哀鳴,猛地從朝歌城外的方向穿透夜風,直抵這高聳的摘星樓頂!
這號角聲……帝辛太熟悉了!
不是朝歌守軍的號令,而是……聞仲!是他那托孤重臣、大商擎天巨柱、三朝元老太師聞仲所部的專屬——玄鳥泣血號!
帝辛霍然轉身,幾步沖到平臺的邊緣,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玉石欄桿!極目遠眺!
殘月黯淡的微光下,朝歌城那高大巍峨、象征著成湯六百年基業的城門輪廓依稀可見。而在那洞開的、如同巨獸之口的城門外,蜿蜒的官道上……
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到極點的玄色洪流,正緩慢地、沉重地向著城門蠕動。
那不是得勝歸來的凱旋之師!
旗幟!曾經繡著玄鳥圖騰、象征大商王師的戰旗,此刻大多已殘破不堪,或被硝煙熏黑,或被鮮血浸透,甚至許多只剩下光禿禿的旗桿,被疲憊的士兵如同拐杖般拄著。玄鳥的圖案在殘旗上扭曲、黯淡,如同折翼垂死。
士兵!哪里還有半分王師精銳的雄壯?入目的盡是殘兵敗卒!甲胄破碎,刀劍卷刃,渾身浴血,傷痕累累。許多人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每一步都踏得無比艱難。更觸目驚心的是,隊伍中隨處可見用簡陋擔架抬著的、或是被戰友背在身上的重傷者,濃重的血腥味即使隔著如此距離,似乎也隱隱傳來。死寂!除了沉重的腳步聲和傷者壓抑的呻吟,整個隊伍籠罩在一片令人絕望的死寂之中,連那嗚咽的號角,都透著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涼。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針般矗立在一頭傷痕累累、步履蹣跚的墨麒麟背上!
聞仲!
帝辛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
這位曾輔佐他父親帝乙、又托孤于他、為大商戎馬一生、威震四方的老臣,此刻的模樣,讓帝辛這重生的人皇也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與……錐心的痛!
原本象征威嚴的紫金冠早已不知去向,花白散亂的發絲在夜風中狂舞,沾染著血污與塵土。那身代表太師威儀的玄色麒麟袍,破損處處,被凝固的暗紅與灰黑覆蓋。最刺目的,是他臉上那一道猙獰的、幾乎貫穿了整個左頰直至耳根的恐怖傷口!傷口皮肉翻卷,深可見骨,雖然已被草草處理,但依舊有絲絲縷縷的暗紅滲出,在他剛毅卻布滿疲憊與風霜的臉上,刻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敗亡印記!
他一手緊握著麒麟的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臂甲碎裂,露出其下血肉模糊的傷口。他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如同寧折不彎的青銅長戈,但帝辛看得分明,那挺直的脊梁之下,是強弩之末的支撐,是心力交瘁的透支!那雙曾令妖魔膽寒、讓四夷賓服的、蘊藏雷霆的眼眸,此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死死地盯著前方洞開的、象征著最后希望的朝歌城門。那目光中,沒有戰敗的頹喪,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沉重的、背負著如山尸骨與破碎山河的……悲愴!
墨麒麟低低地嗚咽了一聲,粗重的喘息噴出帶著血腥味的熱氣。聞仲抬起那只完好的手,似乎想安撫一下這同樣浴血奮戰的伙伴,動作卻僵硬而遲緩。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呼喚著什么,又像是在咀嚼著無法下咽的苦澀。
“太師……是聞太師回來了!”“天啊……怎么會……怎么會這樣……”“敗了……牧野……敗了……”城頭上,隱約傳來守軍驚恐、絕望、帶著哭腔的呼喊。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在城墻上蔓延開來。
“轟隆——!”
朝歌那沉重無比、象征著最后庇護的城門,在絞盤的呻吟聲中,帶著一種遲暮般的沉重感,緩緩地、徹底地洞開。門內,是殘破的宮闕,是惶惶的臣民,是搖搖欲墜的江山。
聞仲望著那洞開的城門,望著門內那片曾經他誓死捍衛、如今卻滿目瘡痍的土地。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猛地一顫!兩行渾濁的、滾燙的、混合著血水與塵土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如同決堤的江河,從他那飽經風霜、刻著敗亡印記的臉頰上,洶涌而下!
沒有嚎啕,沒有悲泣。只有那無聲的、滾燙的淚,順著深刻的皺紋流淌,滴落在墨麒麟染血的鬃毛上,滴落在朝歌城門前冰冷的土地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國破家亡時!
這無聲的淚,比任何嚎哭都更撕心裂肺!是一個老臣、一個統帥、一個將畢生都奉獻給這個王朝的擎天巨柱,在親眼目睹它走向末路時,那無法言說的、錐心刺骨的絕望與悲痛!
帝辛站在摘星樓頂,俯視著這一切。
他的身體,如同腳下冰冷的玉石般僵硬。他新生的心臟,卻在胸腔內劇烈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那不是肉體的痛,而是靈魂被眼前這血淋淋的亡國景象反復鞭笞的劇痛!
聞仲的淚,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他這重生人皇的魂魄之上!
牧野……終究是敗了。這最后支撐著大商脊梁的擎天之軍,也折斷了。
朝歌……已是一座被抽干了氣運、被妖邪滲透、被天道詛咒的……空殼!
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帝辛的脖頸。九尾狐的威脅,摘星樓的邪陣,城外潰敗的殘軍……所有的一切,都在將他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剛剛獲得的力量,在如此龐大的傾覆之勢面前,渺小得如同螢火!
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刺骨的寒風、濃重的血腥、絕望的哭喊、還有腳下邪陣散發出的陰冷穢氣,一同涌入他的肺腑。人道薪火在他心口猛烈地燃燒,將這混雜著亡國劇毒的空氣灼燒、凈化,化作一股支撐他站立的力量。
再睜開眼時,帝辛眸中所有的痛苦、彷徨、震驚都已消失殆盡,只剩下一種冰封千里的、近乎殘酷的冷靜與決斷。
“力量……”他低頭,看著自己新生的、流淌著淡金光澤的手掌,指尖那縷薪火微弱卻頑強地跳動著。“孤需要力量!足以逆轉乾坤、焚盡這漫天仙佛的力量!”
“人道薪火……根基在人,在民心,在國運!”帝辛的思維在巨大的壓力下反而變得無比清晰、銳利,“國運已殘,民心已散……孤,該從何處汲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腳下那座緩緩運轉、不斷吞噬著大商最后氣運的邪陣。那九個干癟的頭顱,如同九只空洞的眼睛,無聲地嘲笑著他。
“邪陣……汲取國運……”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帝辛的腦海!“若孤能……反其道而行之?以此陣為引,強行截取、吞噬那被天道攫取的大商殘余氣運?甚至……以其為媒介,反向感應那抽取氣運的源頭……那九天之上,封神臺的方向?!”
這個念頭一起,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股源自人道薪火本能的、對同源力量(哪怕是被污染扭曲的)的強烈渴望,混合著帝辛自身那滔天的恨意與孤注一擲的瘋狂,瞬間在他體內洶涌激蕩!
可行嗎?這是飲鴆止渴!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不僅無法成功,反而會被這邪陣徹底污染、反噬,甚至可能提前引來天道意志的注視,將他這唯一的變數抹殺!
風險……大如天傾!
然而,看著城門外那無聲落淚的聞仲,看著那蜿蜒如送葬隊伍的殘兵敗卒,感受著腳下這座被詛咒的摘星樓和那不斷流失的王朝氣運……
帝辛的嘴角,緩緩咧開一個冰冷到極致、也決絕到極致的弧度。
孤,還有得選嗎?
他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在那邪異法陣的邊緣。暗紅色的紋路近在咫尺,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與陰寒。九個干癟的頭顱空洞的眼眶仿佛正死死盯著他。
帝辛伸出右手,五指張開,懸停在法陣核心那不斷旋轉、吞噬氣運的漩渦上方一寸之處。指尖,那縷人道薪火的金芒,在邪陣暗紅光芒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不屈!
“以孤之名,帝辛!”
“以人皇之血為引!”
“以萬民怨念為薪!”
“以不屈薪火……燃!”
他低沉的誓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這空曠死寂的摘星樓頂回蕩。
指尖,那縷金色火焰猛地脫離指尖,如同有生命的精靈,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散發著無盡邪穢與吞噬之力的暗紅漩渦中心——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