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這里有一項差事需要你去辦，不知你是否愿意？”

李斯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如同一柄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了章邯的心上。

此時的章邯，只感覺心潮澎湃，呼吸急促。

苦等許久的機會，竟然就這么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莫名有一種預感，這可能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

未作絲毫猶豫，只見章邯單膝跪地，抬起頭來對上李斯的視線，目光炯炯有神：“煩請丞相吩咐！”

李斯見此情形，輕撫胡須，臉上閃過一絲欣慰之色，出言吩咐道：

“這次叫你過來，便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當長公子的貼身護衛？”

“長公子的貼身護衛！”

在得知這一消息的瞬間，章邯瞳孔驟縮，一臉的不可置信。

長公子扶蘇寬厚仁慈、能力出眾，且素有賢名。

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掌管文書的小吏而已，何德何能夠擔任貼身侍衛一職？

章邯想到這里，臉上浮現出急促不安的神色，出言推辭道：“丞……丞相，在下只是一位掌管文書的小吏而已……”

誰知，章邯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李斯出言打斷了：“不必推辭了，老夫聽說你十分擅長武藝，曾經還參與過鐵鷹銳士的選拔？”

章邯聞言，不禁面露苦澀：“是的，丞相，在下沒有通過第三關的考核。”

李斯聽聞此話，輕撫胡須，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

鐵鷹銳士的選拔極其嚴苛，需要度過三道難關，分別是體魄關、陣戰關、以及各種兵器的較武關。

參加選拔的人，在通過這三關的考驗以后，便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鐵鷹銳士。

凡是能夠成為鐵鷹銳士的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毫不夸張地說，他們就是秦軍的基石。

由于選拔的難度極高，因此鐵鷹銳士的數量也極為稀少。

彼時的秦國有新軍二十萬，而鐵鷹銳士的數量也不過才一千六百名。

既然章邯能夠通過前面兩關的考核，則意味著他的武力是過關的，當扶蘇的貼身護衛不成問題。

見章邯仍舊猶豫，李斯也漸漸失去了耐心。

只見其用極具壓迫感的視線看向章邯，板起臉冷聲道：“老夫最后再問你一次，你要是不愿意的話，就回去當你的小吏吧！”

聽聞此話，章邯頓時陷入了糾結。

盡管這個差事看起來十分誘人，但章邯卻隱約感覺到了些許違和。

盡管擔任長公子的貼身侍衛，日后的確有可能一飛沖天，但章邯心知，自己出身農戶，并沒有什么背景，像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落不到自己頭上。

朝中勢力鼎盛的王家、馮家、蒙家、乃至于李斯所在的家族，都有適齡的公子。

為何他們不爭取這個差事？

雖說如此，但李斯剛剛說的那句話，卻挑動了章邯的心弦。

自己真的愿意回去繼續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吏嗎？

整日與刻薄的上級、油滑的同僚，以及案牘上堆積如山、永遠處理不完的文書相伴？

章邯深吸一口氣，待他回過神來以后，眼中已經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只見其毫不避諱地迎上李斯的視線，俯下身體，向其拱手一禮，沉聲道：“全憑丞相吩咐！”

李斯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仿佛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是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

那時候的他，和眼前這位章邯一樣，都是負責掌管文書的小吏。

李斯回過神來，在略微頷首后，出言吩咐道：“好，接下來你除了護衛長公子的安危以外，還有一件事要做……”

……

咸陽宮，丹房內。

周圍的方士連大氣也不敢喘，盧生更是一臉緊張地盯著眼前熊熊燃燒的丹爐。

此時，橘黃色的火焰，正溫柔地舔舐著爐底。

盧生一邊吩咐候生、韓終等方士調整風門，往丹爐里添加藥材，一邊思考中間有無遺漏的環節。

他從內侍的口中了解到，皇帝近來服用丹藥的頻率比以往少了很多。

只有在十分疲乏的時候，才會服用一粒用來提神。

得知這一消息以后，盧生頓感大事不妙，只因為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皇帝竟然不聲不響地減少了服用丹藥的頻次，這樣下去，還怎么修成純陽之體，怎么得道成仙？

長此以往，他們這些方士，定將失去陛下的信任。

倘若有人在這個時候進讒言的話，其后果，盧生不敢想象。

在花費重金賄賂內侍以后，盧生得到了相關的消息。

據說在這之前，皇帝曾見過長公子一面。

那一夜皇帝久違地沒有失眠，整個咸陽宮都能夠聽見那震若驚雷的鼾聲。

不僅如此，在醒來以后，皇帝竟破天荒地食欲大開。

無論是加入了大量香料炙烤的牛羊肉、還是熟鹿肉、以及精心烹調的魚羹，都如同風卷殘云一般，被其消滅干凈。

作為嬴政最為信賴的方士，盧生自然也清楚嬴政時常夜半驚醒，以及食欲不振的這兩樣老毛病。

他也曾為此絞盡腦汁，甚至還特意在丹藥中加入了一些朱砂，以及黃金。

朱砂乃純陽之物，能夠驅散陰邪，具有養精神安、魂魄益氣的功效，黃金更是象征著不朽重生，五行轉化。

盧生認為，服用這樣的丹藥，能夠極大地改善嬴政的問題。

事實也的確如此，剛開始服用的時候，嬴政的睡眠狀況的確好了不少。

但時間一長，情況又回到了以往的樣子，甚至開始變本加厲。

為了維持先前的藥效，盧生不得已加大劑量，在煉制的丹藥中加入更多的朱砂以及黃金。

如今，皇帝只是見了長公子一面，便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并且食欲大開。

這樣的情況，在盧生看來是十分不可思議的。

因此，他猜測皇帝多半服用了長公子煉制的草木丹藥。

對于扶蘇這位在煉丹一途上，絲毫不遜色于他的人，盧生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在為扶蘇的天資感到欣慰的同時，內心也不免生出一絲嫉妒。

對方異常嫻熟的煉丹手法，更是令他印象深刻。

正因如此，在得知這一消息后，盧生立刻翻閱了大量關于草木成丹的資料，并著手煉丹。

見丹爐內的丹液，隱約有成型的跡象，盧生連忙吩咐周圍的方士調整火候。

一段時間后，看著托盤內手搓而成的丹藥，盧生用衣袖拭去額頭的汗水，暗自松了一口氣。

盡管不能像扶蘇那樣出爐即成丹，但這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至少沒有像之前一樣炸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