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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紅妝恨

寧安三十六年的暮秋,太子府的銀杏葉落得滿地都是,像鋪了層碎金。張懿航踩著枯葉往書房走,手里攥著柄剛磨好的匕首——那是劉耀文送他的十四歲生辰禮,說能割開鐵甲。路過月亮門時,聽見里面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丁程鑫壓抑的怒吼:“朕不娶!誰愛娶誰娶!”

他腳步一頓,縮在假山后探頭望。丁程鑫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玄色常服的下擺沾著墨漬,案上散落的明黃圣旨被他踩在腳下。馬嘉祺蹲在地上撿碎瓷片,聲音溫和卻帶著勸誡:“大哥,這是父皇的旨意,鎮國公手握北疆兵權,這門婚事……”

“婚事?”丁程鑫猛地轉身,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把我捆著送給鎮國公當女婿,這也叫婚事?”他抓起案上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玉碎的聲響驚飛了檐下的鴿子,“我早就說過,我心里……”

話沒說完,就見張曉彤提著食盒從回廊走來。她穿著件煙紫夾襖,領口繡著銀線萱草,是馬靜姝親手給她繡的。聽見里面的動靜,她腳步頓在門口,食盒上的流蘇晃了晃,露出里面剛蒸好的桂花糕——那是丁程鑫最愛吃的。

丁程鑫看見她,像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怒火瞬間熄了,只剩下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他快步走過去,不顧馬嘉祺詫異的目光,抓住張曉彤的手腕:“跟我走。”

張曉彤嚇得一哆嗦,食盒掉在地上,桂花糕滾得滿地都是。“大舅……”

“別叫我大舅。”丁程鑫的聲音發顫,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曉彤,我知道這不合規矩,可我……”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耗盡了畢生勇氣,“我心悅你,不是舅舅對侄女的那種,是……”

“大舅!”張曉彤猛地抽回手,指尖冰涼,“您喝醉了。”她撿起地上的食盒,轉身就走,裙角掃過滾落的桂花糕,像只受驚的蝶。

丁程鑫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馬嘉祺撿起地上的圣旨,輕輕放在案上:“大哥,她是個好姑娘。”

“所以才不能耽誤她。”丁程鑫的聲音悶在掌心里,“我是太子,將來要娶的是能助我穩固江山的女人,不是……”他沒再說下去,只是一腳踹翻了案幾,筆墨紙硯撒了滿地,像場無聲的控訴。

張懿航縮在假山后,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小時候丁程鑫教他寫“忍”字,說當太子的人,最要學會的就是克制。可剛才那個失態的大舅,哪里有半分克制的樣子?

三日后,賜婚的圣旨再次送到太子府,比上次多了行朱批:“三日內完婚,不得有誤。”

婚禮那天,張懿航站在觀禮臺最角落,看著丁程鑫穿著大紅喜服,牽著鎮國公的嫡女柳玉茹的手,一步步走上紅毯。柳玉茹頭上的鳳冠重得壓彎了脖頸,臉上卻掛著得意的笑,路過張曉彤身邊時,故意停下腳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張小姐怎么沒帶賀禮?莫非是舍不得?”

張曉彤手里的錦盒猛地一顫,里面的玉如意差點掉出來——那是她熬夜打磨的,本想送給丁程鑫當賀禮。她臉色發白,剛要說話,就被張懿航拽到身后。

“我姐姐帶沒帶賀禮,與你何干?”十四歲的少年梗著脖子,玄色騎裝的領口別著支銀箭,那是張真源剛送他的,“倒是你,鳳冠戴得再重,也掩不住一身銅臭味。”

柳玉茹沒料到這半大孩子敢當眾頂撞,愣了愣隨即眼圈一紅,扯著丁程鑫的袖子撒嬌:“殿下,你看他……”

丁程鑫的臉沉得像要滴雨,卻只是拍開她的手:“行了,拜堂。”他看向張懿航的眼神里帶著警告,可張懿航偏著頭,根本不接他的目光。

拜堂時,丁程鑫的同手同腳,柳玉茹踩錯步幅的慌亂,被張懿航看得一清二楚。他忽然覺得這紅毯像條血路,把所有人都拖進了沒底的深淵。

婚后第三日,柳玉茹按規矩回門,卻在半路拐去了公主府。彼時張曉彤正在院子里教張懿航繡花,柳玉茹帶著丫鬟闖進來,看見繡架上的并蒂蓮,忽然笑出聲:“張小姐好興致,只是這針腳也太粗劣了,難怪……”

“難怪什么?”張懿航把繡花針往繃子上一戳,針尖差點扎到柳玉茹的手,“我姐姐繡的比你強百倍。”

柳玉茹后退半步,捂著心口笑道:“果然是小孩子,我說的是難怪太子殿下從不戴你送的帕子。”她從袖中掏出塊繡著鴛鴦的錦帕,“你看,這是我親手繡的,殿下昨日戴了一整天呢。”

張曉彤的臉瞬間白了,手里的絲線纏成一團。張懿航看得心頭火起,抓起繡架上的剪刀就朝柳玉茹扔過去,卻被張曉彤死死按住。

“弟弟!”

“放開我!”張懿航掙開她的手,指著柳玉茹的鼻子,“你剛嫁進來就敢嚼舌根,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鳳冠,讓你滾回鎮國公府?”

柳玉茹的丫鬟尖叫起來:“大膽!敢對太子妃無禮!”

“我看你們誰敢動他!”楊紫的聲音從月洞門傳來,她手里提著壺剛沏的龍井,看見院子里的亂象,臉色沉得像凍住的湖面,“柳氏,你剛進門就闖到公主府撒野,是鎮國公教你的規矩?”

柳玉茹見勢不妙,立刻換了副面孔,福了福身:“臣媳只是來給姐姐請安,沒想到……”

“不必多言。”楊紫打斷她,“帶著你的人,立刻離開。”

柳玉茹咬著唇,深深看了張曉彤一眼,轉身帶著丫鬟走了。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聲音輕飄飄的:“對了,明日宮宴,還請張小姐務必賞光,臣媳給你備了份‘大禮’。”

張懿航氣得渾身發抖,抓起地上的石子就想扔過去,被楊紫按住:“別沖動。”

“娘!”

“你大舅心里比誰都清楚。”楊紫摸了摸他的頭,指尖觸到他發燙的皮膚,“有些事,急不得。”

可張懿航哪里忍得住。第二日宮宴,他特意揣了把彈弓,藏在袖中。宴席剛開始,柳玉茹就端著酒杯走到張曉彤面前,故作親昵地說:“張小姐,臣媳敬你一杯。昨日聽殿下說,你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真是羨煞旁人。”

她忽然手一抖,酒液全潑在張曉彤的裙角,隨即夸張地驚呼:“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起前幾日收拾殿下書房,看見好多張小姐的畫像,還以為……”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過來,張曉彤的臉白得像紙,手指緊緊攥著裙擺。張懿航“噌”地站起來,剛要發作,就被馬嘉祺按住。

“坐下。”馬嘉祺的聲音壓得很低,“別中了她的計。”

“二舅!”

“聽話。”馬嘉祺給馬靜姝使了個眼色,后者輕輕敲了敲桌面,“柳氏,既然手笨,就別到處敬酒了,回座吧。”

柳玉茹不甘心地撇撇嘴,卻不敢違逆皇后,只能悻悻地回了座位。可她沒安分多久,又端著盤剛剝好的荔枝走過來,非要喂張曉彤吃。

“張小姐嘗嘗,這是嶺南進貢的,甜得很。”她的指甲涂著蔻丹,捏著荔枝往張曉彤嘴邊送,眼看就要碰到張曉彤的臉。

張懿航再也忍不住,抓起袖中的彈弓,石子“嗖”地一聲打在柳玉茹的手腕上。荔枝滾得滿地都是,柳玉茹疼得尖叫起來:“啊!”

“誰干的?”皇帝放下酒杯,臉色沉得像要打雷。

張懿航從人群里站出來,把彈弓往地上一扔:“是我。”

“懿航!”丁程鑫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你可知罪?”

“我沒錯!”張懿航梗著脖子,走到張曉彤身邊護住她,“她故意刁難我姐姐,潑她酒,還想用臟手碰她,我教訓她活該!”

“你敢打太子妃?”皇帝拍案而起,龍椅發出沉悶的響聲,“來人!把他拖下去……”

“父皇!”馬嘉祺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分量,“此事另有隱情。”他看了眼馬靜姝,“兒臣昨日去太子府,聽見柳氏命人把張曉彤送的所有物件都扔進了柴房,還說……”

“說什么?”馬靜姝的聲音冷得像冰。

“說‘一個義女的東西,也配留在太子府’。”馬嘉祺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今日之事,怕是早有預謀。”

柳玉茹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母后饒命!兒臣沒有……”

“有沒有,查一查便知。”馬靜姝放下茶杯,目光掃過柳玉茹帶來的丫鬟,“去太子府柴房看看,有沒有些不該扔的東西。”

侍衛領命而去,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手里捧著個木盒,里面裝著些被踩爛的畫像、磨得發亮的玉佩,還有支斷了弦的玉笛——那是丁程鑫小時候送給張曉彤的,說能吹出最動聽的曲子。

“這些,都是你扔的?”馬靜姝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柳玉茹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丁程鑫看著那些東西,忽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皇帝看著滿地狼藉,又看看臉色慘白的柳玉茹,重重嘆了口氣:“鎮國公就是這么教女兒的?”

“兒臣……”

“不必多言。”馬靜姝打斷她,“即日起,禁足東宮三個月,抄寫《女誡》百遍。每日的份例減半,讓你好好學學什么是‘婦德’。”

柳玉茹癱在地上,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張懿航扶著張曉彤,看著柳玉茹被侍衛拖下去,心里卻沒什么快意,只覺得胸口沉甸甸的。

散宴后,丁程鑫走到張曉彤面前,聲音沙啞:“對不起。”

張曉彤搖搖頭,轉身就走。走到回廊時,張懿航忽然開口:“大舅,你要是真心疼我姐姐,就該讓她活得痛快些。”

丁程鑫望著少年挺直的背影,忽然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馬嘉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有些債,欠了就是欠了。”

秋風卷著落葉穿過回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誰在低聲哭泣。張懿航牽著張曉彤的手,走在滿地碎金般的銀杏葉上,忽然覺得這紅墻內的路,比他想象的要長太多,也難太多。

他不知道柳玉茹會不會就此安分,不知道鎮國公會不會報復,更不知道丁程鑫和張曉彤的命運會走向何方。他只知道,只要姐姐還受委屈,他就會像今天這樣,一次次站出來,哪怕對面是太子妃,是鎮國公,是整個寧安的規矩。

十四歲的少年還不懂什么叫權謀,什么叫隱忍。他只知道,護著自己想護的人,這就夠了。

夕陽的余暉透過宮墻,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張懿航看著姐姐的側臉,忽然笑了:“姐,明天我教你彈弓吧,比繡花好玩多了。”

張曉彤愣了愣,隨即笑起來,眼角的淚珠子滾落在衣襟上,像顆碎掉的星子。

這夜,寧安的月色很淡,卻足夠照亮腳下的路。而路的盡頭,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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