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天：鏡像監獄的終局

模擬艙合攏時，李易摸到后頸的皮膚在發燙。

王晨旭最后調試設備的聲音帶著金屬震顫：“這次用了真實的人質數據——包括周教授的孫女，剛滿六歲。”

黑暗里突然炸開鐵銹味，比前四次加起來還要濃烈，這樣使他的眼睛有點不太適應。

李易發現自己站在環形監獄的中心，十二間牢房呈鐘表狀排列，每扇鐵門上都貼著照片：

1號是周教授的孫女，扎著羊角辮舉著棒棒糖；7號是現實中負責看守實驗室的老張，他總在巡邏時哼《東方紅》；

12號是楊子熙，制服領口別著枚銀色徽章，和她父親留給他的那枚一模一樣。

“每小時處決一個，我們沒有耐心，要么就是交出東西，要么就死一個人。”

廣播里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像砂紙磨過玻璃，“現在是0點，1號牢房的倒計時開始了。”

1號牢房傳來小女孩的哭聲，帶著奶氣的哽咽：“爺爺，我要吃草莓……”

李易的指甲掐進掌心。他當電工時修過這種環形電路，總閘應該在西北角落的通風管道里。

剛邁出兩步，7號牢房的鐵門突然打開，老張舉著扳手沖出來，眼神渙散得像蒙了層霧：“你把圖紙交出來！不然他們就殺了我孫子！

快點把圖紙交給我，我要救我的孫子啊！！！”

這不是模擬的幻覺——現實里老張的孫子確實在住院，白血病，昨天剛進了ICU。

“他們給了你多少好處？”

李易側身避開扳手，注意到老張的右手在微微抽搐，那是長期接觸神經抑制劑的癥狀，“夠給孩子換幾次血？這樣的錢，你心安理得嗎？”

老張的動作頓了頓。

李易趁機奪過扳手，反手砸向他身后的攝像頭。

“啪！！？”

火花爆開的瞬間，他看見老張后頸的皮膚下有個凸起，像塊硬幣大小的芯片。

“這才是你孫子的病歷。”李易摸出王晨旭塞給他的加密芯片，貼在老張的太陽穴上。

芯片亮起綠光的瞬間，老張突然癱坐在地，抱著頭嗚咽：“他們說只要我拖住你……”

“1號牢房還有四十分鐘。”廣播里的聲音帶著笑意，“看來你更在意老人與孩子，看來你真是善良啊，可惜啊，善良救不了人。”

李易沖向1號牢房，鐵門上的密碼鎖閃爍著紅光，屏幕里跳出段視頻：周教授的孫女被綁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擺著三個按鈕，紅、黃、藍。

“選一個，”變聲器說，“紅色是釋放神經毒氣，黃色是打開牢門，藍色是引爆整個監獄。”

小女孩的哭聲突然變調，像被掐住了脖子：“叔叔，我媽媽說紅色是安全的……”

李易盯著屏幕里的桌布——那是周教授家的餐桌，他上次去送資料時見過，桌角有塊咖啡漬，形狀像只兔子。

但視頻里的桌布是嶄新的，連褶皺都和記憶里的位置對不上，事情不會那么簡單的。

“你不是她。”他突然踹向鐵門左側的承重柱，當電工時記過這種監獄的結構圖，這里藏著備用鎖孔。

“咔噠”一聲，門開了。

牢房里空無一人，只有臺播放器在循環播放哭聲。

“有點意思。”廣播里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但7號牢房的老張是真的——他現在正在注射神經毒素，你救不救？”

7號牢房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李易沖回去時，看見老張蜷縮在墻角，嘴角溢出白沫，瞳孔已經開始渙散。

他想起當廚師時處理過的河豚毒素，癥狀和這個一模一樣，必須用高錳酸鉀催吐。

“水管在你左手邊第三塊磚后。”他跪下去掰老張的嘴，指尖觸到對方冰冷的牙齒，“咬下去！”

老張突然發力咬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咬碎骨頭。

70%的痛感模擬讓李易眼前發黑，卻在看清老張瞳孔深處的掙扎時猛地反應過來——這是求救信號，他當水手時見過被海盜劫持的同伴這樣傳遞消息。

“總閘在12號牢房的通風管道里，速度一定要快，沒有多少時間了，不要被你的對手調動。”

他低聲說，同時將高錳酸鉀粉末混著口水喂進老張嘴里。

老張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突然癱軟下去。

12號牢房的鐵門是指紋鎖，李易按上自己的指紋時，屏幕突然亮起楊子熙的臉，是現實中她在射擊訓練時的樣子，槍口冒著青煙：“你知道王晨旭他爸還活著嗎？”

李易的手指頓住。

“他被關在東南亞的私人監獄，”屏幕里的楊子熙突然笑了，和模擬艙外她嚴肅的樣子判若兩人。

“王晨旭故意用綁架數據刺激你，就是為了借你的手復仇——包括讓你在虛擬場景里殺的那些人，現實中都活著。”

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真的楊子熙被吊在房梁上，腳踝系著鋼絲繩，連接著對面墻上的計時器，顯示還有十分鐘。

她的白襯衫被血浸透，和李易在變電站見過的高壓電灼傷完全一致。

“別信她的。”

楊子熙的聲音氣若游絲，手腕上的青筋暴起，“他們在我的神經接口里加了謊言模塊……

那那是什么意思嗎？所有你聽到的話，你都要自己加以辨別什么是錯的，什么是對的？”

“要不要看看真相？”

廣播里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變成了王晨旭的語調，“你打開左手邊的抽屜，里面有段錄音，聽一聽之后一定非常的精彩。”

抽屜里的錄音筆正在運轉，傳出王晨旭和陌生男人的對話：

“……確保他在模擬中殺死目標人物，這樣現實中就有殺人動機了……”

李易捏著錄音筆的手指在抖。

他想起王晨旭每次調試設備時避開他的眼神，想起他說“替我干掉他們”時的咬牙切齒，甚至想起他遞來的毛巾上總沾著消毒水味——和關押老張的牢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現在選吧。”

變聲器又回來了，“切斷鋼絲繩救她，整個監獄都會爆炸；

現在你是另外一種選擇的話，去找總閘，12號牢房的炸藥會在三分鐘后引爆，只有三分鐘，三分鐘，你們能逃出生天嗎？”

1號牢房突然傳來爆炸聲，震得墻壁簌簌掉灰。

廣播里響起小女孩的尖叫，越來越弱，最后變成電流雜音。

楊子熙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鋼絲繩勒得她鎖骨處的皮膚裂開：“別管我！總閘在通風管道第三根橫梁上！用消防斧砸紅色按鈕！”

李易沖向墻角的消防箱，剛抽出斧頭，就看見通風口的柵欄后閃過個黑影——是周教授的孫女，舉著根生銹的鐵條，眼里閃著光：“叔叔，我找到鑰匙了！”

柵欄突然被從外面鎖死。小女孩的哭聲貼著鐵網傳來，帶著真實的恐懼：“他們說我要是叫你，就把我扔進蛇窩……”

消防斧砸在柵欄上迸出火花，震得李易虎口發麻。

70%的痛感模擬突然失效了，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刺痛，像有無數根針鉆進骨髓——

王晨旭說過，只有系統檢測到使用者瀕臨崩潰時，才會觸發100%的痛感。

“還有一分鐘。”廣播里的聲音帶著笑意。

李易看著吊在房梁上的楊子熙，她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

聽著柵欄后小女孩的哭聲，越來越像他小時候被鎖在柴房時的嗚咽；手里的錄音筆還在轉，王晨旭的聲音清晰得像在耳邊：

“……他的記憶碎片里藏著打開實驗室的密碼，我們只需要逼他崩潰……”

消防斧突然掉在地上。

李易蹲下去，手指撫過柵欄上的劃痕——是小孩子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的像顆星星，和周教授孫女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你剛才說蛇窩？”

他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不像自己，“在東邊的廢棄水池對不對？那里的蛇怕雄黃，你爺爺總在口袋里裝著。”

柵欄后的哭聲停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爺爺昨天還跟我炫耀，說你偷了他的雄黃粉撒螞蟻。”

李易摸出藏在鞋底的雄黃粉，是出發前周教授硬塞給他的，悄悄的放低了自己的聲音，

“現在聽著，把粉撒在通風口的縫隙里，然后躲到橫梁上。”

他撿起消防斧，轉身走向鋼絲繩。楊子熙的眼睛突然睜大，里面映出他身后的墻壁——

那里貼著張照片，是他們五個人在實驗室的合影，李小蘭畫的箭頭從每個人的頭頂指向天空。

“你瘋了？！”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整個監獄都會炸的！”

李易沒說話，斧頭劈向鋼絲繩的瞬間，他突然想起王晨旭第一次調試模擬艙時說的話：

“神經連接最害怕的，是使用者的自我認知崩塌。”

鋼絲繩斷裂的脆響里，他看清了繩結的打法——是王晨旭教他的安全結，根本不會觸發爆炸。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悶響，柵欄被從里面撞開。

小女孩舉著鐵條沖出來，身后跟著老張，他手里捏著根電線，嘴角還沾著高錳酸鉀的紫色痕跡：“總閘關了！這小子裝暈騙他們的！”

楊子熙掉在充氣墊上的瞬間，整個監獄的燈都滅了。

黑暗里突然亮起道手電光，照在周教授的孫女手里的鑰匙上——是總閘的備用鑰匙，上面刻著個小小的“周”字。

“看來還是輸了。”

廣播里的聲音帶著釋然，然后突然變成王晨旭的哽咽，“但你記住，真正的監獄，從不是鐵做的。”

模擬艙打開時，李易看見王晨旭跪在地上，雙手被反綁著。

楊子熙正用消毒水擦拭他手腕上的勒痕，老張站在旁邊抽煙，周教授的孫女抱著個草莓玩偶，正給李小蘭看她畫的箭頭。

“最后一次模擬，測試的是信任。”

楊子熙遞來杯溫水，眼里有紅血絲，“王晨旭是故意被策反的，為了讓你看清誰在撒謊。”

李易摸出胸口的全家福，照片邊緣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在12號牢房看到的合影，突然明白那些箭頭指向的不是天空，是彼此。

王晨旭抬起頭，眼里的紅血絲像蛛網：“7天后……去東南亞，之前你會有三天的假期，你可以去任意一個地方。”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手腕上的蛇形紋身——和虛擬場景里那個神經毒素專家的一模一樣。

三天的假期，李易要去哪里呢？

“我的假期里面，是不是有神秘的人物，他會在我周圍保護我呀？”

“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