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天：人質房里的鏡中人

李易躺進模擬艙時，指尖還在發顫。

王晨旭調試設備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穩：“這次的場景是廢棄工廠，敵人抓了三個人質——你看資料?！?

平板上彈出三張照片，李易的呼吸猛地頓住。

第一張是他母親，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正蹲在老家的灶臺前添柴，和他記憶里無數個清晨一樣；

第二張是李小蘭，扎著馬尾辮舉著畫夾，背景是面館的木門；

第三張是楊子熙，制服領口的徽章閃著冷光，眼神卻和在米其林餐廳嘗牛肉面時一樣，帶著不易察覺的柔軟。

“這是系統根據你記憶庫里的高頻人物生成的。”

王晨旭推了推眼鏡，“規則很簡單：半小時內找到人質，且不能讓任何一人‘死亡’。一旦系統判定人質死亡，模擬會強制終止，你的神經會受到中度電擊懲罰?！?

李易的手攥成了拳，指甲嵌進掌心。他想起小時候發燒，母親背著他走了三公里夜路；

想起面館里，李小蘭把最后一塊鹵蛋塞進他碗里；想起所有身份轉換里，楊子熙始終在場的眼神。這些人，是他在無數碎片記憶里抓住的浮木。

狠啊，真狠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住這種考驗！

這自己既然選擇了游龍組織，那就沒有別的辦法！

“開始吧?！彼]上眼，聲音都有點變調了，好像帶著一種傷感。

黑暗褪去時，李易站在工廠的鐵銹大門后。

空氣中飄著機油和塵土的味道，和他當監理時去過的廢棄工地很像。

耳機里傳來楊子熙的聲音，卻帶著人質的哭腔：“李易……救我……”

他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按響退出按鈕，差一點受不了啊。

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假的，是系統在挑撥他的情緒。

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受外界。。。外界環境的影響，他進來就是為了鍛煉自己的意志！

工廠的走廊像迷宮，墻上的涂鴉扭曲成箭頭的形狀。李易想起李小蘭畫的地圖，沿著箭頭轉彎時，撞見個穿黑夾克的守衛。

那人舉槍的瞬間，李易認出他手腕上的蛇形紋身——還是昨天那個神經毒素專家。

“你媽在三號倉庫，”紋身男突然笑了，牙齒上沾著煙漬，“老太太剛才還念叨，說你小時候總偷喝她熬的姜湯。”

李易的腳步頓了半秒。

就是這半秒，守衛的槍已經抵住他的太陽穴：“去五號房，那里有你妹妹——哦，系統說她叫小蘭是吧？那孩子哭著要鹵蛋呢。

要還能堅持多久？你能救她嗎？”

他被推搡著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五號房的鐵門虛掩著，里面傳來李小蘭的抽泣聲：“李易哥哥……我怕……”

李易的手剛碰到門把，突然想起個細節——現實里的小蘭從不哭，哪怕被滾燙的面湯濺到，也只會咬著嘴唇說“沒事”。

“你不是她?！?

說話之前已經急速后退，果然看見門后藏著的絆線，連接著墻角的炸藥包。

虛擬的“李小蘭”笑聲突然變得尖利：“反應挺快。但你媽是真的——她有高血壓，剛才被打了一巴掌，現在估計暈過去了?！?

李易沖出五號房，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正對著他。

他想起王晨旭教過的反偵察技巧，猛地拽下頭頂的水管，水花濺濕電路的瞬間，監控屏幕爆發出一陣火花。

“吱吱吱吱吱?。?！”

三號倉庫的鎖是老式掛鎖，李易用發夾撬開時，手還在抖。

母親蜷縮在角落，額角有塊淤青，看見他時眼睛一亮：“小易？你咋來了？快回家，你爸燉了排骨?！?

這語氣太像真的了，像無數次他晚歸時，母親在門口說的話。

李易的喉嚨發緊，蹲下去想解開她手上的繩子，卻發現繩結是死的，扣子在一個密碼鎖里——需要密碼。

“密碼是你的生日。”母親突然說，眼神卻有些渙散，“他們說，你要是記不住我的生日，就別想救我?！?

李易的指尖停在密碼鎖上。他的生日是3月17日，但母親的生日是9月23日，他去年還忘了打電話。

“密碼不是317?！彼吐曊f，輸入了923。

鎖“咔噠”一聲開了。母親的身影突然變得透明，像被風吹散的煙。

耳機里傳來王晨旭的聲音：“這是情感陷阱——敵人算準你會優先記自己的生日，但是你選擇了正確的方法?！?

李易沒說話，轉身往七號房跑。那里是關押“楊子熙”的地方，根據李小蘭畫的地圖，隔壁就是通風管道。

推開門的瞬間，他看見“楊子熙”被綁在椅子上，面前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著針管：“這是神經毒素，三分鐘就能讓人變成植物人。

你選吧，救她，還是保周教授的研究資料？”

男人舉起另一只手，手里捏著個U盤。

“資料在通風管道的第三塊磚后?！?

“楊子熙”突然開口，眼神清明得不像人質，“別管我，李易，記住你的任務?！?

這眼神太熟悉了——是在貨輪上風暴來臨時，她拽著他往醫務室跑的堅定；

是在米其林餐廳連麥時，她盯著他問“你是不是認識我”的探究。

李易突然笑了。他想起現實里的楊子熙，絕不會讓任何人用自己當籌碼。

他猛地沖向白大褂男人，不是去搶針管，而是撞向對方的膝蓋。男人踉蹌的瞬間，李易抓起桌上的臺燈砸向通風口。

“你瘋了？！”

“楊子熙”的喊聲里帶著電流雜音。

但李易沒停。

他鉆進通風管道，果然在第三塊磚后摸到了U盤。與此同時，身后傳來“砰”的一聲——是模擬的槍聲。

“啪！??！”

他回頭時，看見“楊子熙”的身影晃了晃，額角滲出虛擬的血。

“模擬終止?！?

王晨旭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人質‘死亡’一人，判定失敗?！?

艙門打開時，李易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楊子熙站在旁邊，手里拿著塊毛巾，表情看不出情緒：“你最后為什么不救‘我’？”

“因為你不會讓我救。”

李易擦掉臉上的水，突然想起剛才“楊子熙”說的話，和現實里她教他捕捉微表情時一模一樣，“而且我知道，這只是模擬。”

“但如果是真的呢？”

王晨旭遞來一杯溫水，“如果現實里，你必須在親人和任務之間選一個？”

李易看著窗外，陽光正好照在李小蘭新畫的圖紙上。那上面，三個箭頭分別指向三個房間，最終在出口處匯成一條線。

“我會記住的，”他慢慢說，

“他們不是讓我選誰該活，是讓我想辦法，讓所有人都能活?！?

李小蘭突然跑進來，舉著畫夾：“我加了新設定！你看——”

畫紙上，通風管道里多了個岔口，正好通向“楊子熙”被關押的房間。

岔口旁寫著行小字：“真正的救援，從來不是二選一?！?

第304天：全家福里的破綻

第四次模擬開始前，李小蘭往李易手里塞了張照片。

是張全家福，他站在中間，左邊是母親，右邊是父親，背景是老家的槐樹。

“系統會把這張照片藏在人質房的抽屜里?！毙」媚锏穆曇艉茌p，“我爸說，人在慌的時候，看到熟悉的東西會想起初心?！?

李易把照片塞進胸口的口袋，那里還留著昨天模擬時“中槍”的鈍痛。

王晨旭調試設備的聲音帶著凝重：“這次的敵人會用記憶篡改技術——他們會讓你看到‘真相’，比如你母親其實早就……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是假的?！崩钜状驍嗨?，躺進模擬艙。

場景是老舊的居民樓，和他老家那棟很像。樓梯扶手的漆皮剝落，三樓轉角處有塊松動的地磚，踩上去會發出“咯吱”聲——和現實里一模一樣。

人質被關在不同的樓層：

母親在二樓，李小蘭在四樓，楊子熙在頂樓天臺。系統提示：敵人在每層都裝了定時炸彈，爆炸時間間隔十分鐘。

李易剛沖上二樓，就聽見母親的咳嗽聲。房門沒鎖，他推開門，看見母親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他高中時的獎狀，眼眶紅紅的：

“小易，媽對不起你。當年你爸病重，我把你復讀的錢拿去買藥了……你別怪他，他總說沒讓你上大學是這輩子的遺憾?！?

李易的心臟像被攥緊了。父親確實在他復讀那年生過病，但母親從沒動過他的學費。他甚至記得，那天母親把錢縫在他的枕頭套里，說“砸鍋賣鐵也得讓你讀大學?！?。

“媽，”他走過去，想按住母親的手，卻發現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是系統模擬不出的細節，現實里的母親只有在說謊時才會這樣，“爸昨天還打電話，說你腌的咸菜太咸了?！?

母親的身影晃了晃，突然變得模糊。

墻上的掛歷開始倒轉，1998年的數字漸漸清晰——那是他出生的年份。

“快跑！”母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炸彈還有三分鐘！”

李易沖出房門時，二樓的地板開始震動。

他想起父親教過的逃生技巧，貼著墻角往下跳，落地時崴了腳，70%的痛感模擬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啊啊?。。?！”

四樓的門是密碼鎖，上面刻著一行字：“小蘭畫過多少個箭頭？”

李易的腦子飛速轉動。

從工地的旋轉箭頭，到面館的蒸汽箭頭，再到李小蘭畫的四個箭頭拼成的圓……他突然想起小姑娘昨天新畫的隊徽，龍鱗上的箭頭密密麻麻，數不清有多少。

“答案是‘無數個’?！?

他對著密碼鎖說。這是李小蘭的聲音，帶著孩子氣的驕傲：“只要想往前走，箭頭就永遠畫不完?！?

門開了?！袄钚√m”坐在畫夾前，面前攤著張圖紙，上面是周教授的實驗室平面圖。“我找到教授藏資料的地方了，”

她抬頭時，眼里閃著淚光，“但他們說，要我把圖紙給他們，才放你媽走。”

李易走過去，看見圖紙背面畫著個小小的鹵蛋，旁邊寫著“7”——是他在面館吃到的那顆，也是李小蘭畫里7號球衣的數字。

“你不會拿圖紙換人的?！彼闷甬媻A，“你會把圖紙藏在畫筒里，就像你每次藏秘密那樣?！?

“李小蘭”笑了，身影漸漸透明。抽屜里露出個畫筒，里面卷著真正的實驗室結構圖，角落有個箭頭指向通風管道。

頂樓天臺的風很大，吹得“楊子熙”的頭發亂舞。她腳下綁著炸藥，計時器顯示還有兩分鐘。對面樓頂站著個狙擊手，瞄準鏡的反光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解不開的，”“楊子熙”看著他，眼神里帶著釋然，“這是死結。你趕緊拿著資料走，別管我。”

李易沒說話，蹲下去研究繩結。這是他當水手時學過的航海結，解的時候需要反向用力，不同繩子的系法是不太一樣的。

他的手指在顫抖，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想起現實里的楊子熙說過：“所有死結，都是沒找對解法的活結?！?

繩結松開的瞬間，他拽著“楊子熙”往天臺邊緣跑。

“啪?。。　?

狙擊手的子彈擦著耳邊飛過，打在身后的水箱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跳！”李易指著樓下的消防氣墊，那是他剛才路過三樓時看到的，“我數三二一——”

“等等！”

“楊子熙”突然從口袋里掏出樣東西，是半塊玉佩，和他在無數場景里見過的碎片一模一樣，“這個給你?！?

玉佩觸到掌心的瞬間，模擬場景突然開始崩塌。李易看見所有“人質”的身影都變成了光粒，像無數個箭頭在飛。

艙門打開時，外面一片安靜。王晨旭、楊子熙、李小蘭都站在那里，手里捧著個盒子。

“生日快樂?！彼麄儺惪谕暤卣f。

盒子里是塊完整的玉佩，和李小蘭畫的一模一樣。

李易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1998年3月17日，也是他母親記了二十多年的日子。

“模擬成功了?！蓖醭啃裥χf，“你沒被任何記憶陷阱迷惑?！?

李易摸著胸口的全家福照片，突然明白王晨旭那句話的意思——所謂殘酷，不是讓你在親人與任務間抉擇，是讓你看清：

你想保護的人，恰恰是你完成任務的勇氣來源。

李小蘭舉著新畫的圖紙跑過來，上面是四個身影并肩走出工廠的背影，身后跟著無數個箭頭，指向遠方的朝陽。

“還有最后一次模擬，”楊子熙看著他，眼里的堅定像淬了火，“這次，我們用真的人質資料。”

李易握緊手里的玉佩，突然期待起那場真正的考驗。他知道，那些在虛擬場景里疼過的地方，都會變成將來戰場上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