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天的陽光帶著灼人的溫度，把草皮烤得發燙。

李易站在球場中線，胸前的7號球衣被汗水浸得發皺。裁判吹響熱身賽開始的哨音時，他還在盯著自己的球鞋——鞋釘上沾著的草屑，和記憶里工地的泥土截然不同。

“發什么愣？”

隊長趙磊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對方10號是前國青隊的，你這中場要是守不住，咱們后防線得被捅成篩子！”

李易“嗯”了一聲，視線卻不由自主飄向看臺。王晨旭舉著個硬紙板做的“戰術板”，上面用馬克筆歪歪扭扭畫著箭頭，嘴里叼著瓶礦泉水，活像個剛從菜市場趕來的球迷。

他旁邊的李小蘭舉著張A4紙，紅筆寫的“7號加油”被風吹得嘩嘩響，發梢還沾著沒干的雨珠——顯然是剛從工地趕來。

這是他成為職業球員的第3天，也是球隊保級路上的關鍵熱身賽。

三天前他在更衣室醒來時，衣柜里除了這套球衣，只有張紙條：“30天內贏下三場保級賽，否則球隊降級，循環提前終止。”

“砰！”足球突然砸在他背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對方10號球員抱著胳膊冷笑：“聽說你們隊為了保級，連業余球員都敢簽？”

“哈哈哈！！！”

“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你以為你是梅西還是C羅啊？”

周圍傳來哄笑聲，陽光刺得李易睜不開眼——這場景像極了他當外賣員時被客戶刁難，當復讀生時被同學排擠，只是這一次，戰場換成了綠茵場。

他彎腰撿球時，指尖觸到草皮里的硬物——是塊碎鏡片，反射著看臺的方向。

鏡片里，楊子熙正舉著相機調整焦距，白襯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淺疤——和在變電站搶修時被安全繩勒出的痕跡一模一樣。

上半場第23分鐘，災難降臨。李易沒能攔住對方10號的突破，眼睜睜看著他一腳抽射把球送進網窩。

教練在場邊暴怒地摔了戰術板：“李易！你是木樁子嗎？中場的攔截區域在哪都不知道？你后面就是球門，你能不能注意點位置啊？”

隊友們跑回半場時，沒人愿意看他。

趙磊啐了口唾沫：“早知道俱樂部簽你是來湊數的，還不如讓青訓營的小孩上。”

李易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突然想起當高壓電工時，老周說“穩不是慢，是看準了再動”。

沒錯，穩不是慢，是看準時機，一擊致命，身高1米80，他的身體條件不算太差，只是攻擊型球員需要的控球技術和突破能力，這些可能不是太足，他有良好的意識和觀察能力！

就是他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身份之后磨練得出的結論！

下半場開球時，他沒像之前那樣猛沖，而是盯著對方10號的腳步——當對方習慣性踩單車變向時，他突然倒地滑鏟，腳尖精準地捅走了球。

“啪啪啪！！！”

看臺上爆發出零星的掌聲。王晨旭激動地把礦泉水瓶往地上一墩，舉著紙板沖他喊：“左路！他們左后衛回防慢！”

那之后的20分鐘，李易像換了個人。他不再硬拼速度，而是利用當監理時練出的觀察力，總能提前站在傳球路線上。

第78分鐘，他斷下球后沒急于傳中，而是用腳內側輕輕一推，把球送到插空的趙磊腳下。

“好球！”趙磊愣了一下，隨即一腳遠射破門。進球后，他破天荒地跑過來拍了拍李易的肩膀：“小子，有點東西。”

終場哨響時，比分定格在1:1。李易癱坐在草地上，汗水順著下巴滴進草里，暈開一小片深色。

楊子熙抱著相機走過來，錄音筆遞到他嘴邊：“李記者想知道，你這突然開竅的防守技巧，是從哪學的？”

她的睫毛上沾著陽光，李易突然想起在補習班時，她盯著他眼睛問“旋轉箭頭在哪見過”的樣子。他指了指自己的球鞋：“以前搬鋼管時，練出的預判力，因為在工地環境隨時都會出現意外。”

楊子熙的筆頓了頓，相機鏡頭突然轉向他的球衣號碼：“7號對你來說，有特別意義嗎？”

看臺上，李小蘭正舉著畫夾朝他揮手，畫紙上是個穿著7號球衣的小人，胸口別著枚玉佩碎片。李易的心猛地一跳——那是她在工地畫的，當時他以為只是隨手涂鴉。

“我喜歡C羅！”

保級賽首戰前夜，李易在宿舍翻來覆去。枕頭下的煙盒上，王晨旭用紅筆寫著對方的弱點：“右前衛體能差，60分鐘后會減速；中衛怕身后球，你試試直塞。”

這是王晨旭連續三天泡在錄像分析室的成果。白天他是設計院的工程師，晚上就變身為“民間戰術大師”，帶著李易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走位，用粉筆畫出攻防路線。

“中場就像工地的梁體，”王晨旭蹲在地上畫箭頭，“你得知道哪根鋼筋能受力，哪塊預制板有問題。”他突然壓低聲音，“市一中停車場的玉佩碎片，我托人查了，被建筑隊的人偷偷挖走，現在在……俱樂部老板的辦公室里。”

李易的呼吸一滯。這時窗外傳來腳步聲，趙磊舉著瓶啤酒靠在門框上：“睡不著？”他把酒塞給李易，“其實我們都知道，你不是來踢球的。”

酒瓶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趙磊望著月光下的球場：“老板突然簽你，還給你7號球衣——這是老隊長的號碼，他三年前在一場關鍵比賽里故意踢飛點球，球隊降級后就消失了。”

李易猛地想起楊子熙問的“7號有特別意義嗎”。

“老隊長踢飛點球那天，”趙磊的聲音發啞，“更衣室的衣柜里，發現了塊碎玉佩。”

第二天比賽，李易站在中場時，手心全是汗。看臺上，李小蘭的加油牌換成了新的——畫著個旋轉箭頭穿過足球門。

第38分鐘，對方右前衛果然出現體能下滑，李易抓住機會斷球后，用王晨旭教的“預判直塞”，助攻趙磊破門。

進球的瞬間，他瞥見主席臺上，俱樂部老板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口袋，那里的輪廓像塊碎片。

終場哨響時，3:1的比分讓看臺上沸騰。李小蘭沖到場邊，把畫夾塞進他懷里：“表哥說，老隊長以前總在中場畫這個。”畫紙上，箭頭組成的圖案和變電站的神秘符號完全重合。

楊子熙的錄音筆再次遞過來，這次她的聲音帶著笑意：“李記者還想知道，你下次打算用什么身份踢球？”

李易看著她眼里的光，突然明白——循環里的每次身份切換，從來都不是孤軍奮戰。

最后一場保級戰，對手是積分榜第二的強隊。只要打平，球隊就能保級。

開場第10分鐘，對方就利用李易的失誤進了球。教練在場邊怒吼著要換他下場，看臺上的球迷開始倒戈：“滾下去！湊數的！”

李易站在中場，胸口的7號球衣像塊烙鐵。他突然想起當復讀生時，倒計時牌上的數字從24變成1的夜晚——那時他也覺得自己要完蛋了，直到李小蘭把寫滿公式的小本子塞進他手里。

第35分鐘，他在一次拼搶中撞破了眉骨，血流進眼睛里。隊醫要帶他下場，他卻指著王晨旭舉的紙板——上面畫著個玉佩碎片，旁邊寫著“老隊長的點球”。

他突然懂了。三年前老隊長踢飛的點球，不是失誤，是故意的。因為那天的比賽場地，正在進行地下停車場的秘密施工，老板要用球隊降級的賠償款掩蓋挪用資金的痕跡。

下半場第70分鐘，李易在禁區內被絆倒，贏得點球。看臺上鴉雀無聲，老板的臉在主席臺上陰得像要下雨。

李易站在點球點前，突然想起楊子熙的話：“回頭看，答案就在身后。”他轉身走向角旗區，對著鏡頭比了個手勢——是老陳安全帽內襯的箭頭符號。

全場嘩然時，趙磊突然搶過球，一腳破門。

裁判吹響終場哨的瞬間，俱樂部老板的辦公室方向傳來警笛聲——王晨旭早已把預制板的數據和玉佩碎片的線索，匿名發給了警方。

頒獎儀式上，李易把獎牌塞給趙磊：“這是老隊長的。”

他走向看臺，李小蘭舉著拼好的玉佩圖案笑，楊子熙的相機定格下這一幕，王晨旭正對著手機那頭說：“對，碎片在老板保險柜里，箭頭符號是打開的密碼。”

手腕的刺痛傳來時，李易最后看到的，是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成一條直線，像個完整的箭頭。

意識回籠時，他站在美食街的巷口，鼻尖縈繞著牛肉面的香氣。

口袋里的工作證寫著“李易探店主播”，手機正彈出直播提醒：“距離開播還有10分鐘，請準備好設備。”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張紙條，是楊子熙在球場邊塞給他的：“下一站，我家樓下的面館，有你要找的最后一塊碎片線索。”

陽光穿過巷子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李易對著鏡頭揚起嘴角——循環還在繼續，但他知道，那些散落的箭頭，終于要連成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