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青灰色的屋檐滴落,在石階上敲出細碎的聲響。沈清漪抬頭望著門楣上“棲梧莊“三個斑駁的大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卻又轉瞬即逝。
“小姐,小心臺階。“老管家福伯提著燈籠在前引路,昏黃的光線將他佝僂的背影拉得老長。
沈清漪攏了攏披肩,踏入這座據說已有三百年歷史的祖宅。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檀香味,混合著雨季特有的潮濕氣息。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雕花門框,木質的觸感讓她指尖微顫。
“二老爺吩咐,將小姐安置在西廂的'聽雨軒'。“福伯的聲音沙啞低沉,“那里清凈,適合養病。“
“多謝福伯。“沈清漪輕聲應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走廊盡頭的一面銅鏡吸引。鏡面蒙著薄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青芒。
福伯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突然加快腳步:“小姐請隨老奴來,天色已晚,早些歇息為好。“
聽雨軒比想象中寬敞,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冷清。紅木雕花床上鋪著嶄新的錦被,案幾上擺著一盞西洋臺燈——這座古老宅邸中少見的現代物件。
“這是二老爺特意為小姐準備的。“福伯注意到她的目光,“說小姐剛從上海回來,怕不習慣老宅的油燈。“
沈清漪點點頭,心里卻泛起一絲異樣。二叔沈墨書,她記憶中只有模糊的印象,一個總是穿著長衫、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火災后,是他派人將她從醫院接回祖宅休養。
“福伯,我小時候……在這里住過嗎?“沈清漪突然問道。
老管家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小姐五歲前常住這里,后來……隨老爺夫人搬去了城里。“他頓了頓,“小姐好生休息,老奴告退。“
門被輕輕帶上,沈清漪站在房間中央,莫名感到一陣眩暈。醫生說她腦部受創導致部分記憶缺失,但每當她試圖回想過去,腦中便如針扎般疼痛。
梳妝臺上擺著一面橢圓銅鏡,比走廊那面小些,卻擦得锃亮。沈清漪走過去,鏡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杏眼櫻唇,眉間一點朱砂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印記。
“你終于回來了。“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沈清漪猛地后退,鏡中的影像卻沒有同步——那張與她相似卻透著陰郁的臉依然定定地“看“著她,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誰?“她顫抖著問,卻見鏡面恢復如常,仿佛剛才的異象只是幻覺。
窗外雨聲漸密,沈清漪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疲勞導致的幻覺。她換上寢衣,吹滅臺燈,鉆入被褥中。床榻柔軟舒適,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不安。
半夢半醒間,一陣若有若無的琵琶聲飄入耳中。沈清漪睜開眼,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樂聲哀婉凄清,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仿佛就在門外。
她披衣起身,循聲推開房門。走廊空無一人,只有盡頭那面銅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琵琶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腳步聲——從鏡子的方向傳來。
沈清漪屏住呼吸,緩步向前。距離銅鏡還有三步遠時,她突然看清鏡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個穿著舊式旗袍的女子背影。
“你是誰?“她顫抖著問。
鏡中女子緩緩轉身,沈清漪倒吸一口冷氣——那張臉與她有七分相似,卻籠罩著一層青灰色的死氣。
“我是你忘記的那部分。“女子開口,聲音如同從水中傳來,“這宅子里的人都藏著秘密,尤其是……你的二叔。“
“清漪!“一聲呼喚從身后傳來,沈清漪猛地回頭,看到二叔沈墨書站在走廊另一端,臉色凝重。
再回頭時,鏡中已空無一物。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沈墨書走近,目光在銅鏡上短暫停留。
“我……我聽到琵琶聲……“沈清漪聲音發顫。
沈墨書眉頭緊鎖:“宅子老舊,常有怪聲,不必在意。“他頓了頓,“你臉色很差,我讓廚房熬些安神的湯藥來。“
沈清漪點點頭,任由二叔將她送回房間。關門時,她注意到沈墨書盯著那面銅鏡的眼神——不是疑惑,而是警惕。
重新躺下后,沈清漪輾轉難眠。窗外雨聲漸歇,取而代之的是樹葉沙沙作響,如同有人在低聲絮語。半夢半醒間,她似乎看到一個紅衣女子站在床前,手中握著一面破碎的鏡子……
“小姐!小姐!“急促的敲門聲將她驚醒。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紗灑落一地金黃。
沈清漪坐起身,發現手腕內側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淤青,形狀如同被人用力抓握過。
“小姐,出事了!“丫鬟小翠推門而入,臉色煞白,“廚房的李媽……她、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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