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驢摔在樹枝上，疼得齜牙咧嘴，鬃毛被枝椏勾得亂七八糟，活像團剛從泥里撈出來的稗草。

它望著仙鶴載著蘇陽二人越飛越遠，只剩個小白點融進云層，頓時急了眼，對著天空嗷嗷直叫：

“你們倆沒良心的！真把俺丟在這兒啊！”

正喊著，忽然感覺后頸一沉，竟是張大戶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它的毛。

毛驢猛地回頭，銅鈴大的眼睛瞪得溜圓：“你這老東西想干啥？”

張大戶被它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哆嗦，連忙縮回手，臉上堆起諂媚的笑：

“驢……神獸仙長，您看那兩位道長都飛走了，您要是不嫌棄，到小老兒家歇腳如何？

我家有最嫩的牧草，還有剛磨的豆粉，鮮甜的奶水管夠！”

他一邊說一邊搓手，眼睛在毛驢身上滴溜溜轉(zhuǎn)。

這驢能口吐人言，還能跳兩三丈高，跟在仙長身邊，定是有大來歷的神獸！

要是能請回家供奉著，別說家族興旺，就是官府見了也得給幾分薄面，那豈不是比求神還管用？

毛驢何等精明，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沒安好心，從樹上蹦下來，四蹄在地上跺得“咚咚”響。

“少來這套！你那點草料就想收買俺？俺可是跟著仙師見過大世面的！鄉(xiāng)野的靈草嚼著都嫌淡，你這凡間豆粉算個啥！”

可話雖如此，它望著仙鶴消失的方向，心里終究發(fā)慌。

方才嘴硬說不跟，哪想到這倆人真說走就走，如今偌大的凡塵，竟不知該往哪去。

他又沒個強大的神通，也就蹄子硬了些，踩些土匪、野鬼不是難事，要是遇到強悍的主，哪有什么活路。

張大戶見它遲疑，連忙加碼：“神獸仙長，您要是肯留下，小老兒立馬給您蓋座玉棚，用錦緞鋪窩，每日三頓都加紅糖拌草料！逢年過節(jié)還給您燒香上供，讓全城百姓都來拜您！”

這話聽著倒有幾分誘人，毛驢咽了口唾沫，猶豫了片刻卻猛地甩頭：

“呸！俺才不當那供桌上的擺設(shè)！俺要找俺們仙師去！”

它鼻子嗅了嗅，忽然眼睛一亮。空氣中還殘留著自然和蘇陽身上的道韻，淡淡的，如清晨的露水味兒。

“老東西別擋道！”毛驢后腿一蹬，竟真循著那絲氣息往城外跑。

“等俺追上他們，讓仙師罰你給俺割三個月的草！哼，差點著了你的道。”

張大戶看著它絕塵而去的背影，惋惜地咂咂嘴，卻也不敢真追上去攔。

能被仙師帶走的神獸，哪是他能強留的？

只是他望著毛驢消失的方向，心里仍忍不住嘀咕：要是能留下這神獸，咱家的生意、香火、人丁……

張大戶回身看向李二狗，能遇到仙長這樣的人物，開了眼界，還要多謝李二狗這位小兄弟。

雖說只是個守城被架上去充數(shù)的小卒，現(xiàn)在與仙人拉上了聯(lián)系，定也是個福緣之人，好好拉攏沒準也能得些作用。

而此時的毛驢早已跑出縣城，四蹄翻飛間，竟隱隱有靈光流轉(zhuǎn)。

它一邊跑一邊罵：“小道士你個沒良心的！俺馱了你數(shù)百里，你也不向你師兄求個情。

還有小白你個扁毛賊！等俺到了五莊觀，非把你的靈草全啃光不可！讓你吃我拉下的草料。”

罵歸罵，它腳下的速度卻半點不慢，那絲若有若無的道韻，就像根無形的線，引著它往遠方的青山跑去。

它心里清楚得很，紅塵的草料再甜，也甜不過觀里的靈草；凡人的供奉再厚，也不如跟著仙師踏云逐月自在。

這趟追趕，不止是追人，更是追著自己那顆還沒被紅塵磨鈍的向道之心。

風從耳邊掠過，帶著草木的清香，毛驢忽然覺得，就算摔得再疼，跑得再累，只要能循著這道韻追上他們，一切都值了。

畢竟，它可是要修出神通、長出新毛，把小白比下去的聰明絕頂?shù)捏H兒啊！

另一邊蘇陽和自然師兄翱翔在九天之上，師兄解下腰間的葫蘆送給蘇陽。

“這只葫蘆跟了我萬年，也有了些道韻，今日送與你當個悟道的禮物。”

蘇陽接過葫蘆，仔細瞧了瞧，這就是師兄那日常飲酒的葫蘆，其上卷著云紋，裹著萱花，似是普通卻又不普通。

“師兄，此葫蘆可有個名字？又有什么道法厲害？”蘇陽笑著詢問，既然是悟道送的禮物，那么師兄絕對不會給沒甚作用的寶物。

西游里面除了個人的神通厲害，寶物亦是不簡單。甚至對于個人的本事來說，寶物更加厲害。

尤其是老君的寶物，牛鼻環(huán)、芭蕉扇、紫金葫蘆、羊脂玉凈瓶、七星寶劍、幌金繩、紫金鈴、九齒釘耙......

猴哥縱有打上凌霄寶殿的本事，卻也在這些寶物面前吃癟了數(shù)回。

自然捏著下巴想了片刻后說：“此葫蘆的確有個名字，有個萱花的名頭。能裝萬石（念作‘蛋’，古時計量單位，一石有一百二十斤），也能聚魂。

若是日后你殺了些妖怪，可納它們的魂魄入內(nèi)，借用葫蘆領(lǐng)悟他們的神通，緊急的時候還能放出神魂幫你攻殺。”

“好葫蘆。”蘇陽頓時就愛上了這個葫蘆，收妖魂，豈不是和那萬魂幡一個妙用。

日后若是降妖萬數(shù)，天上有天兵天將，他也有妖兵妖將，妙哉妙哉。

自然見他捧著葫蘆滿臉欣喜，便知這禮物送對了心思，嘴角噙著笑意道：

“你既喜歡，往后便好生待它。這葫蘆隨我萬年，早已通了靈性，你若常以道心溫養(yǎng)，它自會與你越發(fā)契合。”

蘇陽連連點頭，將葫蘆小心翼翼系在腰間，“謝師兄！有了這葫蘆，往后降妖除魔也多了個幫手。”

他想起西游里那些法寶的厲害，忍不住暢想起來。

若是遇著會噴煙的妖怪，就讓葫蘆收了它的妖魂，說不定能悟出避煙的法子；若是遇著力大無窮的精怪，納了它的魂魄，說不定自己也能添幾分蠻力...

他越想越覺得這萱花葫蘆是件寶貝，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自然不知他心中這些盤算，只當他是真心喜歡這葫蘆，便抬手撫過仙鶴的羽翼：“法寶終究是外物，自身修為才是根本。”

蘇陽連忙應(yīng)道：“師兄說得是！我定會勤加修行，絕不讓法寶壓過自身本事。”

仙鶴穿過山門，落在五莊觀的丹墀前，幾十個師兄早已在門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