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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替身誘餌

晨霧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礦洞外的矮樹叢上。第一縷天光刺破云層時,蘇燼瑤正蹲在洞口打磨一支木箭,玄色衣袍的下擺沾著草葉上的露水,在晨光里泛著細(xì)碎的銀亮。她指尖削過青灰色的木桿,木屑簌簌落在腳邊,混著泥土的腥氣與松脂的清香。

洞內(nèi)傳來幼狼輕細(xì)的嗚咽,阿灰的高熱退了些,卻仍在睡夢中不安地蹬著爪子。凜夜靠坐在離篝火最近的巖壁下,銀白短發(fā)被晨露浸得有些凌亂,幾縷發(fā)絲粘在頸側(cè),勾勒出鎖骨處契約印記的金邊。他整夜沒合眼,琥珀色的豎瞳在昏暗中亮得像兩簇寒星,直到此刻才微微瞇起,看著洞口那個削木為箭的身影。

她的動作利落得不像尋常人類女子。拇指抵住箭簇的角度,食指壓在箭桿的重心點(diǎn),手腕翻轉(zhuǎn)間,木桿已被削出流暢的弧度——那是常年使用武器的人才有的本能。三年來在火山溶洞里與蜥蜴搏斗的經(jīng)驗(yàn)告訴他,這個女人的身手絕不僅僅是“玄力高強(qiáng)“那么簡單。

“醒了就過來幫忙?!疤K燼瑤頭也不回地拋來一卷麻繩,麻繩在空中劃過弧線,帶著松脂的澀味?!鞍咽O碌募鸾壓?,翎管要朝同一個方向。“

凜夜接住麻繩的瞬間,指腹觸到粗糙的纖維,突然想起昨夜那個帶著草藥味的吻。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別過臉去解麻繩,指節(jié)卻因用力而泛白。契約印記在鎖骨處隱隱發(fā)燙,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慌亂——不過是人類的伎倆,用來羞辱獸人的把戲,他本該像唾棄腐肉一樣唾棄才對。

可鼻尖縈繞的松脂香里,分明還混著她身上那股干凈的草木氣。

“磨蹭什么?“蘇燼瑤已削好了五支木箭,正用牙齒咬開弓弦的結(jié)。晨光斜斜地照在她臉上,將下頜線的弧度勾勒得格外清晰,唇瓣因咬著弓弦而微微嘟起,褪去了昨夜的侵略性,竟顯出幾分鮮活的色澤。

凜夜猛地回神,低頭將鷹羽按在箭桿凹槽里。這些羽毛是昨夜她不知從哪弄來的,羽管還帶著未干的血痕,顯然取自新鮮的獵物。他的動作生澀卻認(rèn)真,指尖劃過羽片的紋路時,突然想起族里的巫醫(yī)說過,鷹羽箭能指引方向,前提是射手的心足夠清明。

“人類都像你這樣,擅長削木為兵?“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洞內(nèi)響起,帶著刻意壓低的冷硬。這不是疑問,更像一句試探——他想知道,她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蘇燼瑤正在給箭簇淬毒,指尖蘸著的墨綠色汁液是用斷腸草與蟾蜍皮熬的,冒泡的毒液里泛著細(xì)碎的泡沫。“人類里,想活下去的都得學(xué)點(diǎn)本事?!八α诵Γ疽旱温涞穆曧懺诩澎o中格外清晰,“不像某些狼崽子,只會對著月亮嚎叫?!?

凜夜的狼耳唰地豎了起來,耳尖那處殘缺的豁口在晨光里泛著白。他攥緊手里的箭桿,木刺扎進(jìn)掌心也沒察覺:“我們狼族的嘯月,是在呼喚同伴,不是......“

“是是是,呼喚同伴?!疤K燼瑤打斷他的話,將淬好毒的箭插進(jìn)箭囊,金屬碰撞聲清脆利落?!翱涩F(xiàn)在你們的同伴被人類追得像喪家之犬,光靠嚎叫可喚不回族人的命?!?

這句話像淬了冰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中他最痛的地方。三年前眼睜睜看著父親被鐵鉤穿透喉嚨時,他也曾對著火山的濃煙嘯月,換來的只有巖壁冷漠的回音。凜夜猛地站起身,銀白的毛發(fā)根根倒豎,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幾乎要沖破喉嚨——他最恨人類用這種輕飄飄的語氣,談?wù)摣F人淌血的苦難。

“你懂什么!“他低吼著,玄力在體內(nèi)沖撞,引得契約印記驟然灼熱。后背的舊傷被牽扯得發(fā)痛,那是被奴隸主的玄力鞭抽裂的皮肉,至今陰雨天仍會滲出膿血。

蘇燼瑤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掌心溫?zé)?,帶著草藥的清香,按在他肩胛的舊傷處,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鎮(zhèn)定。“我是不懂你們的'同伴情深',“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但我知道,現(xiàn)在有三隊斥候正往這邊來,領(lǐng)頭的那個,手里拿著能追蹤獸人氣息的玄晶羅盤?!?

凜夜的動作僵住了。鼻尖微動,果然嗅到風(fēng)中夾雜著人類玄力的鐵銹味,至少有十五人,步伐沉重,帶著玄鐵鎧甲的鈍響。他下意識地看向石縫里的阿灰,幼狼還在酣睡,粉嫩的鼻尖隨著呼吸輕輕抽動——絕不能讓他們找到這里。

“你帶著阿灰從密道走?!八プ√K燼瑤的手腕,指腹觸到她脈搏的跳動,沉穩(wěn)得不像將遇強(qiáng)敵的人?!懊艿辣M頭有片沼澤,人類的鎧甲陷進(jìn)去就拔不出來。“

蘇燼瑤挑眉看他,眼底閃過一絲玩味:“讓我當(dāng)誘餌?“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輕輕刮過他掌心的老繭,那觸感粗糙得像火山巖,卻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袄亲迳僦骶瓦@點(diǎn)本事?“

凜夜的耳尖倏地紅了。被她觸碰的地方像著了火,連帶著契約印記都燙得驚人。他想抽回手,卻被她握得更緊,那力道算不上大,卻讓他渾身發(fā)軟——又是這種該死的無力感,每次她主動觸碰時都會出現(xiàn)的、屬于契約的壓制。

“這是命令?!八V弊觿e過臉,不敢看她眼底的笑意。“作為獸奴,你該服從......“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攫住。蘇燼瑤竟彎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左臂托著他的膝彎,右臂攬住他的后背,動作穩(wěn)得像托著一捆輕羽。他近一米九的身形在她懷里,竟絲毫沒有壓垮她的意思,反而被抱得很穩(wěn),連晃動的幅度都小得驚人。

“放我下來!“凜夜的怒吼卡在喉嚨里,變成半聲壓抑的嗚咽。后背貼在她胸前,能清晰地聽到她平穩(wěn)的心跳,混著玄鐵箭囊的金屬碰撞聲,形成一種奇異的韻律。他的銀白短發(fā)垂落下來,掃過她的鎖骨,引得她一陣輕笑。

“別動?!疤K燼瑤低頭看他,晨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眼底的玩味里摻了些別的東西,“再鬧,我就在這里親你了——反正你的小狼崽也快醒了?!?

阿灰恰好在此刻哼唧了一聲,像是要醒來的樣子。凜夜瞬間僵住,渾身的毛發(fā)都快豎起來了。他可以忍受自己受辱,卻絕不能讓幼狼看到這副模樣。狼族的驕傲不允許,作為少主的責(zé)任更不允許。

只能屈辱地蜷縮在她懷里,任由她抱著走向洞口。手臂肌肉的線條在玄色衣袖下若隱若現(xiàn),那力量不像人類女子該有的,倒像是常年負(fù)重行軍的戰(zhàn)士。他的視線落在她繃緊的下頜線上,突然想起昨夜那個渡藥的吻——溫?zé)岬暮粑?,清苦的藥味,還有她舌尖掃過他下唇時的柔軟。

為什么?

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她為什么要這樣做?明明可以讓他自己跑,卻偏要抱著他;明明可以獨(dú)自引開追兵,卻偏要用這種親昵的姿態(tài)羞辱他。在她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一個可供取樂的玩物?還是......

難不成,她真的喜歡自己?

這個荒謬的想法剛浮現(xiàn),就被他狠狠掐滅。凜夜閉上眼,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看她近在咫尺的臉。人類與獸人的仇恨刻在骨血里,就像火山溶洞里的巖漿,表面冷卻的巖層下,永遠(yuǎn)是滾燙的殺意。她救他、護(hù)著阿灰,不過是為了更好地掌控一個狼族少主,就像那些大家族圈養(yǎng)幼獸,為的是將來的利用。

“怕摔?“蘇燼瑤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抱著他踏出洞口,晨露打濕了她的發(fā)梢,在晨光里閃著碎鉆般的光?!斑€是怕被你的族人看到,他們的少主像只寵物一樣被人類抱著?“

凜夜猛地睜開眼,琥珀色的豎瞳里翻涌著怒火。他想反駁,卻在看到她肩頭的瞬間愣住了——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箭傷,玄色衣袍被血浸透,暗紅色的液體順著手臂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帶著溫?zé)岬挠|感。

是昨夜為了掩護(hù)他和阿灰,被斥候的流矢擦傷的。她竟一聲未吭,連處理傷口的動作都沒有。

“你......“他想說什么,卻被她突然加快的腳步打斷。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她抱著他躍過一道溪澗,水花濺在他的臉頰上,帶著清晨的涼意。對岸的灌木叢里傳來弓弦繃緊的聲響,人類斥候已經(jīng)到了。

“看好了,什么叫真正的誘餌?!疤K燼瑤突然笑了,笑聲清脆得像冰棱碎裂。她的身形在落地的瞬間發(fā)生變化,銀白的毛發(fā)從指尖蔓延至全身,玄色衣袍被拉長的骨骼撐起,轉(zhuǎn)眼間竟化作一頭威風(fēng)凜凜的白狼。

凜夜被她叼在狼口中,四肢懸空卻穩(wěn)得驚人。她的犬齒避開了他的要害,只輕輕咬住他的衣襟,狼尾在身后靈活地擺動,平衡著兩人的重量。這是狼族特有的叼運(yùn)幼崽的姿勢,卻被她用在一個成年獸人身上,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來,卻奇異地被另一種情緒壓了下去——震撼。

她的擬態(tài)太逼真了。銀白的毛發(fā)在晨光里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狼耳尖尖的,像他一樣有處細(xì)小的豁口,甚至連奔跑時四肢發(fā)力的韻律,都與真正的狼族別無二致。若不是唇齒間還殘留著她身上的草木香,他幾乎要以為這是族里哪位長老顯靈。

“在那邊!白狼帶著那個狼奴!“人類斥候的呼喊聲從身后傳來,夾雜著玄鐵鎧甲的碰撞聲。箭矢破空而來,卻被蘇燼瑤靈活地避開,她的速度比真正的狼族還要快,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在林間穿梭。

凜夜被她叼著,鼻尖幾乎要蹭到她頸間的毛發(fā)。那里的毛很軟,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讓他想起小時候窩在母親懷里的感覺。這個念頭讓他一陣心慌,連忙閉上眼——他怎么能對一個人類產(chǎn)生這樣的聯(lián)想?

蘇燼瑤突然一個急剎車,叼著他躍到一棵老松樹上。她的狼爪牢牢抓住樹干,尾尖卷住一根粗壯的枝椏,低頭看他時,琥珀色的狼瞳里竟閃過一絲戲謔。人類斥候的腳步聲在樹下經(jīng)過,帶著粗重的喘息,顯然被她繞得暈頭轉(zhuǎn)向。

“嗚——“她發(fā)出一聲低低的狼嚎,像是在嘲笑那些人類。狼嚎聲在林間回蕩,引得遠(yuǎn)處傳來幾聲真狼的回應(yīng),帶著久違的親切。

凜夜的心臟猛地一跳。那是散落在附近的狼族殘部!他們還活著!

蘇燼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叼著他從松樹躍下,朝著狼嚎傳來的方向奔去。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故意讓身后的斥候能跟上,卻始終保持著一箭之遙的距離。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她銀白的皮毛上投下斑駁的光點(diǎn),像撒了一把碎金。

“為什么?“凜夜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風(fēng)聲灌進(jìn)他的耳朵,帶著遠(yuǎn)處溪流的水聲。“你明明可以甩掉他們,為什么要往狼族的方向帶?“

蘇燼瑤沒有回答,只是突然加速,叼著他沖過一片荊棘叢。鋒利的棘刺劃破她的皮毛,滲出的血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帶著鐵銹的味道。她卻像是毫無痛感,依舊全速前進(jìn),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片熟悉的沼澤地。

“下去。“她變回人形,將他放在沼澤邊緣的草地上,指尖輕輕擦去他臉頰上的泥點(diǎn)。她的掌心沾著狼形時的血污,擦過他皮膚的動作卻異常輕柔?!把刂訚蛇吘壸?,第三個岔路口左轉(zhuǎn),能看到一棵被雷劈過的松樹,那是密道的入口。“

凜夜看著她肩頭還在滲血的傷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這一次,契約沒有讓他無力,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怎么辦?“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連他自己都驚訝于這份脫口而出的擔(dān)憂。

蘇燼瑤挑眉看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擔(dān)心我?“她反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那里的毛發(fā)軟得像蒲公英的絨毛?!胺判?,你的主人沒那么容易死?!?

她轉(zhuǎn)身沖向追兵的方向,玄色衣袍在晨光里展開,像一只展翅的夜梟。沒跑幾步,又回頭沖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得有些晃眼:“對了,記住——下次再敢命令我,就不是親一下那么簡單了。“

凜夜僵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沼澤地的風(fēng)帶著水汽吹過,卷起他散落的銀白發(fā)絲,鎖骨處的契約印記燙得驚人,像是在回應(yīng)她那句帶著戲謔的威脅。

為什么?

他又一次問自己。她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為了一個隨時可能反噬的獸奴,為了一群對她充滿敵意的獸人,值得嗎?她碰他的時候,是真心的關(guān)切,還是又一場玩弄的開始?在她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

難不成,她真的......喜歡自己?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狠狠掐滅。他踉蹌著站起身,朝著她指引的方向跑去,銀白的短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身后傳來箭矢破空的聲響和蘇燼瑤的輕笑,像是在為他送行。

沼澤地的泥濘沾濕了他的褲腳,冰冷的觸感卻壓不住心底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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