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的梧桐樹葉被秋風掃得沙沙作響。

顏若到的時候，顧承淵已經站在臺階下等了。他換了身休閑裝，煙灰色高領毛衣襯得脖頸線條愈發修長，外面套著件黑色風衣，身姿挺拔如松，引得路過的幾個小姑娘頻頻回頭偷瞄。

看到顏若下車，他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來了。”

顏若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和牛仔褲，長發束成低馬尾，素面朝天，卻依舊美得清透。她走到他面前，將身份證和戶口本遞過去：“都帶了?！?

顧承淵接過，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手。顏若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不自在——她這輩子沒想過，會和一個只見過兩面的男人領結婚證。

“走吧?！鳖櫝袦Y率先邁步，聲音聽不出情緒。

民政局大廳人不多，流程簡單得有些不真實。拍照時，攝影師指導他們靠近點，顏若身體僵硬，顧承淵卻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手掌虛虛搭著，沒用力，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場。

“靠近點，笑一笑嘛，新婚夫妻怎么這么嚴肅。”攝影師打趣道。

顏若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勉強。顧承淵低笑一聲，在她耳邊用氣聲道：“顏醫生，入戲快點，不然露餡了，對你我都沒好處。”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顏若的耳根瞬間紅了。她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眼角的余光瞥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頜線，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照片拍出來，兩人并肩而立，男人唇角微勾，眼神卻沒什么溫度，女人清冷疏離，卻在靠近的姿態里透著一絲微妙的順從。明明沒什么親密舉動，卻奇異地有種張力。

拿到紅本本的那一刻，顏若的手有些抖。紅色的封皮燙著金字，“結婚證”三個字刺得她眼睛發疼。她深吸一口氣，將本子塞進包里，像藏起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協議我帶來了?！鳖櫝袦Y從風衣口袋里拿出幾頁紙，“上車談?！?

他的車停在路邊，黑色賓利，低調奢華。顏若坐進副駕，剛系好安全帶，就見顧承淵遞過來一份打印好的協議。

條款清晰明了：

1.?雙方為協議婚姻，對外保密“顧太太”身份，僅告知雙方核心親屬（顧家長輩回國后由顧承淵負責告知）。

2.?婚姻存續期間，互不干涉私生活，包括感情、社交（但需配合應對長輩）。

3.?暫不同居，待顧家長輩回國前一個月再商議同居事宜，以確保不露出破綻。

4.?婚姻期限一年，自領證之日起算。一年后若顏若已查明真相，雙方和平離婚，顧承淵需配合辦理手續，不得刁難。

5.?顧承淵需無條件提供調查陸澤言及顏墨死因的必要資源（人力、信息、渠道等），但顏若的調查行為不得損害顧氏集團核心利益。

6.?任何一方違反協議，需賠償對方違約金一個億，并承擔由此造成的所有損失。

顏若逐字逐句看著，眉頭微蹙：“一個億？顧總還真是財大氣粗。”

“只是為了確保雙方都認真對待這份協議。”顧承淵發動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你放心，只要你不主動破壞規則，這錢你一分都不用掏。”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帶著點玩味，“畢竟，顧太太的身份，對你來說利大于弊?！?

顏若沒反駁。確實，沒有顧承淵的幫助，她想動陸澤言，難如登天。

“我沒意見?！彼贸龉P，在乙方簽名處寫下“顏若”兩個字，字跡清雋有力。

顧承淵接過協議，看了眼簽名，在甲方處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凌厲張揚，帶著股殺伐果斷的氣勢。

“協議一式兩份，你一份，我一份。”他將其中一份遞給顏若，“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

“合作關系而已。”顏若強調道，將協議仔細折好，放進包里，和結婚證放在一起。

顧承淵低笑一聲，沒反駁，轉而說起正事：“陸澤言最近在城西拿了塊地，項目名叫‘云境’，和顏墨生前參與的那個設計方案高度相似。我懷疑他剽竊了顏墨的創意，甚至可能……為了掩蓋真相，對顏墨下了手。”

顏若的心猛地一揪：“有證據嗎？”

“暫時沒有?！鳖櫝袦Y坦誠道，“陸澤言做事很謹慎，尤其是在顏墨出事后，他清理了所有可能的痕跡。但我查到，顏墨出事前三天，曾去過陸氏集團，和陸澤言見過面，具體談了什么，沒人知道?！?

“我需要那份見面記錄，還有顏墨在陸氏的所有工作資料。”顏若的聲音有些發緊。

“我會讓人去辦，但需要時間。”顧承淵看了她一眼，“陸澤言的安保系統很嚴密，硬闖只會打草驚蛇?！?

顏若點頭，她知道急不來。

車子停在C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顏若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顧承淵忽然開口：“你的腳踝怎么樣了？”

顏若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在露臺崴了腳：“沒事了，謝謝?！?

“嗯?！鳖櫝袦Y應了一聲，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這個，或許用得上。”

顏若打開，里面是一雙米色的平底軟皮鞋，看起來質感很好。她抬眸看他，眼神帶著疑問。

“總不能讓顧太太穿著高跟鞋在醫院跑，累壞了，我可賠不起。”顧承淵笑得痞氣，“算是……合作的誠意。”

顏若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顧太太?！鳖櫝袦Y看著她下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醫院大門，才拿出手機，“查一下顏若在C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人際關系，尤其是……有沒有走得近的異性。”

電話那頭的助理愣了一下，隨即恭敬地應道：“是，顧總?！?

掛了電話，顧承淵指尖敲擊著方向盤，目光深邃。他承認，簽下這份協議，有應付催婚的成分，有打擊陸澤言的目的，但更多的，是對顏若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清冷的外表下藏著堅韌，冷靜的頭腦里裝著執念，還有昨晚露腳踝時那一閃而過的嬌氣……這個女人，像一本需要慢慢翻閱的書，每一頁都可能藏著驚喜。

***顏若回到辦公室，把結婚證和協議鎖進抽屜最深處，然后換上了顧承淵送的軟皮鞋。鞋底柔軟，貼合腳型，比她自己的鞋舒服多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腳趾——被一個只見過三次面的“丈夫”送鞋，總覺得怪怪的。

“顏醫生，你這鞋真好看，在哪買的？”路過的護士眼尖，笑著問道。

顏若隨口道：“朋友送的。”

“哇，什么朋友這么貼心？”護士八卦道，“是男朋友嗎？”

顏若剛想否認，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溫文爾雅，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溫潤如玉。

“顏醫生，這是昨天那個腦震蕩患者的復查報告，你看一下?！蹦腥寺曇魷睾?，目光落在顏若身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他是神經內科的副主任醫師，蘇沐陽，也是醫院里公認的黃金單身漢。自從顏若來急診科后，他借著會診的名義，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謝謝蘇醫生。”顏若接過報告，認真看了起來。

蘇沐陽的目光落在她腳上的新鞋上，笑了笑：“這雙鞋很適合你。”

“朋友送的?！鳖伻纛^也沒抬。

“眼光不錯?！碧K沐陽沒再多問，只是說，“晚上科室聚餐，顏醫生有空嗎？大家都想認識一下你這位新來的天才醫生?！?

顏若想拒絕，卻聽蘇沐陽補充道：“顧院長也會去。”

她猶豫了。顧明遠是顧承淵的叔叔，也是她在醫院的頂頭上司，不去似乎不太合適。

“好，我會去。”

蘇沐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太好了，晚上七點，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顏若婉拒道。

“那我把地址發給你?！碧K沐陽沒再堅持，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走之前，又回頭看了顏若一眼，眼神溫柔。

顏若看著他的背影，沒放在心上。在首都時，她身邊從不缺追求者，蘇沐陽的示好，在她看來，和那些人沒什么區別，都是同事間的正常交往。

她不知道的是，蘇沐陽離開后，拿出手機，翻到一個聊天框，輸入：“她答應了?！?

而此時的顧氏集團總裁辦公室里，顧承淵收到了助理發來的信息：“顧總，查到顏醫生在醫院和神經內科的蘇沐陽醫生走得比較近，蘇醫生似乎對顏醫生有好感。另外，今晚急診科和神經內科有聯合聚餐，蘇醫生邀請了顏醫生，顏醫生已經答應了?！?

顧承淵看著信息，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

蘇沐陽？

他記得這個人，醫學世家出身，業務能力不錯，在C市醫學界人脈很廣。

看來，他這個“顧太太”，還真是受歡迎。

顧承淵拿起外套，起身：“備車，去‘云頂閣’?！?

助理愣了一下：“顧總，您不是晚上有個跨國會議嗎？”

“推遲。”顧承淵的聲音冷了幾分，“我去參加個……聚餐?！?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