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中生活
- 幻石奇蹤
- 上淵塵
- 5240字
- 2025-07-12 17:00:10
新學期開學,李楓額角的紗布早已拆除,只留下一個淡粉色的、微微凸起的疤痕,像一枚沉默的烙印。他踏進市重點一中的校園,蟬鳴聒噪,空氣中彌漫著新課本的油墨味和少年人特有的躁動。然而,一種無形的隔膜將他與這喧囂隔開。父母臉上的欣慰和鄰居的夸贊,都無法驅散他心底的寒意——臥室窗外樹影里那次短暫的光線扭曲,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深處。監視者并未離開,只是更隱蔽了。
他像一塊被投入靜水中的滾燙隕鐵,表面竭力維持著平靜無波,內里卻翻涌著灼熱的巖漿。他必須“正?!?,必須融入這片名為高中的水域。第一步,就是控制那柄名為“天賦”的雙刃劍。臥室里的那次失控,如同當頭棒喝。他不再嘗試攀登納維-斯托克斯那種險峰,轉而進行更精細、更隱蔽的“微操訓練”。
深夜,臺燈的光暈下,他攤開一本厚厚的《神經解剖學圖譜》。手指劃過復雜如星圖的神經元網絡示意圖,目光如同精密的掃描探針。大腦不再是神秘的黑箱,而是由無數邏輯模塊和生化路徑構成的超級計算機。他嘗試理解自己的“升級”:信息處理速度、模式識別能力、邏輯推演深度……甚至嘗試主動抑制某些過于活躍的神經信號通路,如同馴服一匹野馬。額角的疤痕在專注時依舊會傳來微弱的灼熱感,像一枚內置的警示燈,提醒著他力量的來源與潛在的危險。
課堂上,他刻意收斂鋒芒。數學老師講解三角函數恒等變換時,他強迫自己放慢思維,看著講臺上老師一步步推導,而不是瞬間洞悉所有可能的路徑和最優解。物理課分析斜面滑塊受力,他按部就班地畫受力分析圖,即使腦中早已自動構建了完整的動力學模型并導出了精確解。這種刻意的“降速”,讓他感到一種別扭的滯澀感,如同開著超跑卻只能掛一檔在市區蠕動。
然而,是金子總會發光,更何況是經過“天外鍛造”的金子。第一次月考,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炸彈。
數學試卷發下來,鮮紅的“150”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滿分!這在競爭激烈的一中實驗班也極其罕見。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李楓的解題過程——干凈、簡潔、優雅,甚至有些題的解法完全跳出了老師的教案,使用了遠超高中范疇的矩陣工具或拓撲思想,卻邏輯嚴密,無可指摘。
物理試卷同樣滿分。一道關于帶電粒子在復合場中運動的難題,標準答案需要冗長的積分運算,而李楓的解答區,只有寥寥幾行矢量分析和一個精妙的對稱性變換思想,答案卻精準無比。
“李楓,你上來給大家講講這道題的思路。”物理老師劉老師,一個嚴謹到近乎刻板的中年男人,指著那道復合場難題,鏡片后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不可思議。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幾十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驚訝,有好奇,有羨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李楓站起身,走上講臺。他能感覺到額角疤痕傳來細微的溫熱,臺下那些目光仿佛帶著重量。他拿起粉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這道題的關鍵在于洛倫茲力和電場力方向在粒子運動過程中形成的周期性對稱結構。我們可以構造一個虛擬的旋轉坐標系,將時間參數 t映射為旋轉角度θ,這樣,在旋轉系中觀察,粒子的運動軌跡會呈現為……”他的講解清晰流暢,深入本質,卻又巧妙地回避了那些真正驚世駭俗的、源于“天賦”的洞見(比如直接“看到”相空間中的極限環結構)。他刻意使用了一些高中物理競賽中可能接觸到的、相對“高級”的工具,作為自己突飛猛進的掩護。
劉老師眼中的審視漸漸被驚嘆取代,最終化為贊許。臺下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嘆和掌聲。
下課后,一個扎著清爽馬尾辮、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的女生主動走了過來,手里拿著物理試卷。“李楓同學,你好厲害!你剛才講的那個旋轉坐標系的思路太巧妙了,能再給我詳細講講嗎?我叫林薇?!彼男θ菡嬲\,帶著對知識的純粹渴望,沒有絲毫虛偽。
林薇,這個名字李楓有印象。成績同樣拔尖,尤其物理極強,是班里公認的才女。她的靠近,像一縷清風,拂去了些許被監視的壓抑感。李楓點點頭,耐心地給她講解起來。他能感覺到林薇的思維同樣敏捷,一點就透,交流起來有種難得的順暢感。兩人就著那道題,又引申討論了幾個相關的物理模型,越聊越投機。
然而,并非所有的目光都如此友善。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周哲合上自己那份“屈居第二”的物理試卷,鮮紅的“142”此刻顯得格外刺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銳利而復雜,緊緊盯著被林薇和幾個同學圍住的李楓。周哲是班里的學委,也是年級公認的理科天才,沉穩、自律,目標直指清北物理系。李楓的橫空出世,如同一座毫無征兆拔地而起的高峰,擋住了他原本一覽眾山小的視野。尤其是李楓那些解題中透露出的、超越高中框架的思維方式,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威脅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違和感。那不像是一個暑假苦讀能達到的飛躍。
“哲哥,這小子…有點邪門啊?他暑假是去外星人那兒補課了嗎?”周哲的同桌王超湊過來,小聲嘀咕,語氣半是玩笑半是酸澀。
周哲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李楓那份滿分的物理試卷拿過來,仔細地、逐字逐句地研究著上面的解答。他的手指劃過李楓那簡潔到近乎跳躍的步驟,眉頭越皺越緊。那種感覺又來了——仿佛對方不是在做題,而是在“復述”某種早已印在靈魂深處的答案。效率高得……不像人類。
真正的沖突爆發在不久后的全校數學競賽選拔集訓營。
階梯教室里坐滿了各班的尖子生,氣氛緊張而肅穆。黑板上是一道極其復雜的組合幾何與數論交叉的難題,由市里請來的金牌教練親自出題,作為選拔的壓軸試金石。題目要求證明:在一個由特定規則生成的無限圖結構中,不存在長度超過 K的單調路徑(K是一個很大的給定常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教室里只剩下筆尖劃過草稿紙的沙沙聲和壓抑的呼吸聲。大多數人眉頭緊鎖,在復雜的圖結構和抽象的數論條件中苦苦掙扎,草稿紙上畫滿了混亂的圖示和公式。林薇也在凝神思考,筆尖在紙上快速演算著某種遞歸關系。周哲則嘗試用圖論中的極值方法和概率思想進行估計,進展緩慢。
李楓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郁郁蔥蔥的梧桐樹影。他只看了一遍題目,大腦便如同精密的超級計算機瞬間啟動。復雜的圖結構自動在意識中構建、展開;那些看似離散的生成規則被抽象為高維空間中的算子作用;單調路徑的限制條件則映射為某個特定線性子空間上的約束……他“看到”了!問題的核心在于證明該圖結構在高維嵌入下的“曲率”性質會強制切斷任何試圖過長的單調鏈!一條清晰、簡潔、甚至可以說是“優美”的證明路徑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他拿起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在答題紙上流暢地書寫起來。沒有繁瑣的中間推導,只有最核心的引理和最關鍵的邏輯跳躍,思路如行云流水,直達終點。
“啪嗒?!彼畔鹿P的聲音,在寂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時間才過去不到規定時間的三分之一。
講臺上的金牌教練扶了扶眼鏡,難以置信地走下講臺,來到李楓桌前,拿起他的答卷。教練的目光從最初的疑惑,到驚訝,再到凝重,最后定格為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動。他反復看了幾遍,又抬頭看了看李楓,眼神復雜無比。這份解答,其思想深度和簡潔程度,遠超高中生水準,甚至觸及了某些前沿組合數學研究的邊緣!
“李楓同學……做完了?”教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
這一聲,如同冷水滴入滾油。所有人都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李楓。林薇眼中是純粹的敬佩和好奇。而周哲,他猛地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死死盯住李楓,那里面翻涌著強烈的不甘、質疑,以及……一絲冰冷的探究。他看到了教練眼中那絕非尋常的震動。這絕不是“天才”二字可以解釋的!那種解題的速度和方式,簡直……非人!
下課鈴響起,人群散去。李楓收拾書包,準備離開。周哲卻徑直走了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瞬間緊繃。
“李楓,”周哲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壓抑的鋒芒,他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如刀,“能請教一下嗎?剛才那道題,你是怎么想到用‘高維嵌入曲率’這種……遠超我們知識范疇的方法的?這思路,我翻遍了我爸書柜里的專業期刊都找不到源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東西?”他的話語直指核心,帶著一種學霸特有的敏銳和執著,隱隱觸及了那被竭力隱藏的秘密。
李楓的心微微一沉。額角的疤痕傳來熟悉的溫熱感。他迎上周哲審視的目光,臉上保持著平靜,大腦卻在高速運轉,尋找著最穩妥的措辭:“只是……偶然看到過一篇相關的科普文章,覺得思路有趣,就試著用了一下。運氣好,碰巧撞對了方向。”這個借口蒼白無力,但他別無選擇。
“科普文章?”周哲嘴角勾起一絲近乎嘲諷的弧度,顯然不信,“能告訴我刊名和期號嗎?我也很想‘學習’一下。”他的目光掃過李楓額角那個淡粉色的疤痕,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
兩人目光在空中無聲交鋒,氣氛凝滯。就在這時,林薇的聲音打破了僵局:“李楓,走嗎?一起回教室?”她站在教室門口,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
李楓趁機對周哲點了點頭:“抱歉,具體記不清了?!彼@開周哲,走向林薇。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能感覺到周哲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回家的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薇似乎并未察覺剛才的暗涌,興奮地和李楓討論著集訓營里幾道題的解法。走到小區附近一個相對僻靜的街角,林薇忽然放慢了腳步,聲音也壓低了些:“李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李楓心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為什么這么問?”
林薇猶豫了一下,清澈的眼睛里帶著真誠的關切:“就是感覺…你有時候會突然走神,好像壓力特別大的樣子。而且……”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上次在圖書館,我看到你對著窗外發呆了好久,外面其實就幾棵老槐樹。還有,你額頭上那個疤…是怎么弄的?總覺得你從那次之后,就有點不一樣了?!?
李楓沉默了片刻。林薇的觀察力之敏銳,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不能說實話,但也不想完全欺騙這份真誠的關心?!皼]什么,就是摔了一跤,磕石頭上了?!彼卣f,隨即轉移話題,“可能是快競賽了,有點緊張吧?!?
林薇看著他,顯然沒有完全相信,但也沒有追問。她輕輕嘆了口氣:“嗯…總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或者想找人聊聊的,隨時找我?!彼D了頓,像是想起什么,又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對了,我聽說最近學校附近好像有些……不太尋常的人在轉悠,你一個人回家也小心點。”
“不太尋常的人?”李楓的心猛地一緊,神經瞬間繃直,“什么樣的人?”
“我也只是聽隔壁班同學提了一嘴,說看到穿著深色夾克、戴著帽子,看不清臉的人,不像學生也不像家長,在放學路上晃蕩,還拿著手機好像對著學校方向……具體也不清楚,可能是我們多心了?!绷洲睋u搖頭,顯然并未太在意。
但李楓的血液卻幾乎要凝固!深色夾克!帽子!對著學校方向!是陳主任的人?還是……另一撥監視者?他們不僅在校外監視他的家,甚至追蹤到了學校!
他強作鎮定地和林薇道別,快步走進小區。熟悉的樟樹在晚風中搖曳,濃密的樹冠在暮色中投下深沉的陰影。就在他習慣性地抬頭看向自己臥室窗戶方向時,瞳孔驟然收縮!
在對面一棟居民樓頂層的某個窗戶后面,一點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反光,如同潛伏野獸的眼睛,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緊接著,那片區域的窗簾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迅速恢復了平靜!
又被盯上了!李楓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幾乎是小跑著沖進單元門,反鎖家門,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劇烈喘息。心臟狂跳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回到自己房間,他第一時間拉緊窗簾,隔絕了外面那個充滿窺視的世界。打開電腦,登陸那個他最近才注冊的、沒有任何現實關聯信息的加密郵箱——這是他在嘗試尋找“同類”或“真相”時搭建的一個脆弱的信息孤島。
郵箱里空空如也。他失望地嘆了口氣,正準備關機,郵箱頁面卻猛地自動刷新了一下!
一封新郵件,靜靜地躺在收件箱里。
發件人欄是一串毫無規律的亂碼字符。沒有標題。
李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房間安全,然后屏住呼吸,點開了郵件。
郵件內容極其簡短,只有一行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文字:
**“你的能量波動正在暴露坐標。收斂。他們更近了?!?*
在這行文字的下方,沒有任何署名,卻附帶了一個精確到小數點后六位的GPS坐標數據!
李楓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變得冰冷!他顫抖著手指,將那個坐標輸入地圖軟件。
地圖瞬間定位放大——坐標點,赫然指向他白天參加數學競賽集訓營所在的階梯教室!精確到他當時所坐的那個靠窗座位的位置!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額角的疤痕傳來一陣強烈而尖銳的灼痛,仿佛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房間映照得光怪陸離。李楓僵在電腦屏幕前,幽藍的光映著他蒼白如紙的臉。那行冰冷的文字和精確到座位的坐標,如同來自深淵的判決書。他自以為的謹慎和隱藏,在某種更高維度的“注視”下,竟如同皇帝的新衣般可笑。
“他們更近了?!边@五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的神經。是陳主任代表的官方勢力?是隕石坑陰影里的窺視者?還是……郵件背后這個能精準捕捉他“能量波動”的神秘存在?
額角的疤痕灼痛依舊,像一枚持續放電的電極,提醒著他力量與詛咒同源。電腦屏幕上那個精確的坐標點,則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穿透了物理的墻壁,牢牢鎖定了他。高中生活看似步入正軌,學業的光環下,友誼的萌芽旁,競爭的暗涌中,真正的危機卻已悄然收緊絞索。他站在風暴的中心,四面楚歌,而唯一能確定的是——平靜的日子,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