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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提線之舞

  • 千門局主
  • 作家cEeGua
  • 10775字
  • 2025-07-21 08:27:22

海都的黎明,裹挾著昨夜金融風暴的硝煙味,沉重地降臨。擎天大廈頂層,吳天雄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曾臣服于他的鋼鐵叢林。玻璃上映出的臉,褪去了往日的帝王威儀,只剩下被逼至絕境的困獸般的猙獰與疲憊。眼底深處,那抹被強行壓制的驚悸,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洶涌不息。

0.3秒。

僅僅0.3秒的延遲。

一場由信息命脈瞬間斷裂引發的金融海嘯,以新加坡裕廊和東京交易所為風眼,席卷全球。橡膠期貨價格那令人瞠目結舌的垂直暴力拉升,如同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赤潮計劃”的脊梁上,也砸碎了吳天雄翻盤的美夢。

屏幕上,代表雄踞資本在“赤潮計劃”中持倉賬戶的凈值曲線,如同被攔腰斬斷的瀑布,斷崖式暴跌的數字觸目驚心。初步估算,短短一夜,損失已超過八億美金!這還僅僅是開始,隨著反向踩踏的持續和多頭力量的瘋狂反撲,這個窟窿只會越來越大!

“查!給我查!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吳天雄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鐵,他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身后噤若寒蟬的技術總監,“‘海神之戟’!號稱萬無一失!為什么會出現0.3秒的延遲?!備用鏈路呢?!為什么沒有自動切換?!”

技術總監額頭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臉色煞白:“吳…吳總,延遲源確認來自同步衛星鏈路…原因…原因還在分析!備用鏈路…裕廊地下堡壘的備用海底光纜B-7…在延遲發生的同時…信號…信號也完全中斷了!物理層中斷!初步判斷…是…是深海故障…”

“深海故障?”吳天雄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聲里淬滿了刻骨的恨意,“凌霄!又是凌霄!除了他,還有誰能把手伸到五千米深的海底!還有誰能精準地掐斷我的信息命脈!廢物!一群廢物!”他抓起桌上一個沉重的黃銅鎮紙,狠狠砸向旁邊價值不菲的液晶屏幕!

“嘩啦!”屏幕應聲碎裂,電火花四濺,映照著吳天雄扭曲的臉龐。

“吳總息怒!”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他是雄踞資本的首席操盤手,陳明志,此刻也是臉色灰敗,但還強撐著冷靜,“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補倉!國際禿鷲資本那邊已經發來最后通牒,要求我們在24小時內追加至少三億美金的保證金!否則,他們將強行平掉我們的部分空頭頭寸!一旦他們開始平倉,市場恐慌會加劇,價格會進一步反彈,我們的損失將無法估量!”

“錢!錢!錢!”吳天雄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猛獸,焦躁地在巨大的辦公室里踱步,昂貴的皮鞋踩過地毯上飛濺的玻璃碎片,發出刺耳的咯吱聲,“青灣的窟窿還沒填上!銀行在催貸!股價還在跌!‘金流宮’的錢剛進來就被套住!我去哪里找三億美金?難道要我賣血嗎?!”

他猛地停下腳步,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背上那個淡金色的火焰烙印,眼神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磐石基金’里還有多少能動用的頭寸?”

財務總監的聲音都在發抖:“吳總…那二十億…大部分已經作為‘赤潮’的保證金和頭寸押進去了…能動用的…不到五千萬…杯水車薪啊!”

“杯水車薪…”吳天雄咀嚼著這四個字,一股冰冷的絕望感順著脊椎蔓延。他猛地抬頭,眼中射出孤注一擲的兇光:“通知所有關聯賬戶!不計成本!拋售非核心資產!股票!債券!海外房產!藝術品!所有能變成現金的東西!立刻!馬上!給我在24小時內湊出三億美金!另外…”他看向陳明志,聲音如同淬毒的冰刃,“聯系我們在新加坡交易所‘認識’的人!明天橡膠期貨開盤…我需要一點‘技術性’的延遲!哪怕是十分鐘!給我爭取時間!穩住市場情緒!”

陳明志心中一凜,知道這“技術性延遲”意味著什么,也明白其中的巨大風險。但他不敢拒絕,只能重重點頭:“我…我盡力去辦!”

翡翠歌劇院指揮中心。

巨大的環形屏幕上,赤紅色的警報區域已經縮小,但代表“赤潮計劃”資金窟窿的猩紅數字“-800,000,000+ USD”依舊刺眼地懸掛在中央,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旁邊是不斷滾動的全球金融新聞摘要,標題觸目驚心:

《驚天逆轉!橡膠期貨上演“多殺空”慘案,神秘力量精準狙擊“赤潮”?》

《雄踞資本深陷泥潭!傳24小時需補天價保證金,吳氏帝國風雨飄搖?》

《禿鷲資本發出最后通牒!吳天雄或面臨盟友反噬!》

秦墨癱在神經交互座椅里,臉色灰敗,眼窩深陷,頭上沉重的頭盔已經取下,太陽穴處貼著散熱凝膠貼,幾縷被汗水浸透的頭發黏在額角。他像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喘著氣,手指還在神經質地微微顫抖。灰隼正在給他注射高濃度的神經修復營養液和溫和的鎮靜劑。

“干得漂亮,墨魚仔。”蘇焰的聲音響起,她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加了雙倍糖和奶的特濃咖啡,走到秦墨身邊。她的左臂還固定在支架里,但行動已無大礙,臉色雖有些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刀鋒。她將咖啡塞進秦墨冰涼顫抖的手里,“0.3秒,夠那老狐貍喝一壺的了。”

秦墨接過咖啡,滾燙的溫度透過杯壁傳來,讓他冰冷的手指恢復了一絲知覺。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焰姐…下次…下次這種燒腦子的活兒…能不能換個人…我感覺…腦子都快成豆腐渣了…”

“能者多勞嘛。”蘇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輕,帶著難得的溫和。她的目光轉向主控臺前屹立如山的凌霄。“頭兒,第一口咬得夠狠。吳老狗現在肯定在滿世界找錢補窟窿,急得跳腳。”

凌霄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在屏幕上那猩紅的數字和不斷滾動的新聞上。“只是開始。0.3秒的延遲制造了恐慌,撕開了第一道口子,但‘赤潮’的骨架還在。禿鷲資本要的是保證金,吳天雄就算砸鍋賣鐵,也會在24小時內湊夠這三億美金。”他調出幾個監控畫面,畫面中是吳氏旗下幾家上市公司、拍賣行、以及幾處海外豪宅,人員進出匆忙,氣氛緊張。“他已經在這么做了。”

“那我們就讓他湊不齊,或者…湊齊了也送不進去!”蘇焰眼中寒光一閃。

“這正是下一步。”凌霄終于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蘇焰,又投向醫療室的方向。“‘赤潮’的核心是信息和資金的雙重絞殺。我們斷了它的信息神經,現在,要掐住它的資金咽喉,讓它失血而死。”他手指在主控臺虛擬鍵盤上快速操作,調出兩份資料投影在中央屏幕。

第一份,是一個中年男人的照片和詳細檔案:陳明志,男,48歲,雄踞資本首席操盤手,吳天雄金融帝國核心“操盤室”的實際掌舵人,直接負責“赤潮計劃”的具體頭寸管理和資金調配。性格謹慎多疑,家庭觀念極重,有一子一女在國外讀書。弱點:恐懼失敗,尤其恐懼因自己的失誤導致家庭優渥生活崩塌。昨夜“海神之戟”的延遲事故和隨之而來的巨虧,已讓他成為驚弓之鳥。

第二份,是一個東南亞中年華裔男子的資料:鄭其明,男,55歲,新加坡商品交易所(SCE)高級副總裁,主管交易系統運營與開盤流程。背景深厚,性格古板,極其看重規則和自身聲譽。唯一軟肋:其獨子鄭浩,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攻讀金融工程,成績優異,但近期被曝出卷入一起涉及內幕交易的學術丑聞,實為羅剎勢力栽贓陷害,作為控制鄭其明的把柄,面臨開除學籍甚至法律風險。此事被鄭其明視為奇恥大辱,動用一切關系極力掩蓋。

“蘇焰,”凌霄的目光鎖定她,“你的目標:陳明志。他現在是驚弓之鳥,也是吳天雄湊錢和協調交易所延遲開盤的關鍵執行人。我需要他親口說出吳天雄湊錢的詳細渠道,以及他聯系了交易所的哪位高管、具體計劃如何延遲開盤。”

“明白!讓他開口!”蘇焰舔了舔嘴唇,眼中燃起獵人鎖定獵物時的興奮光芒。偽裝、潛入、近距離控制目標套取情報,這是“提將”最擅長的領域。

“清秋,”凌霄的聲音轉向通訊器連接的醫療室,“你的目標:鄭其明。通過他,確保新加坡商品交易所橡膠期貨主力合約,明天上午9點整,準時開盤!一秒鐘都不能延遲!我需要一場精準的‘意外’,粉碎吳天雄爭取喘息時間的幻想。”

醫療室內,沈清秋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右胸的槍傷被精密包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隱忍的疼痛。更致命的是右臂深處,“藍鰭”毒素在槍傷刺激下如同蘇醒的毒龍,持續啃噬著她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冰火交織的劇痛。灰隼剛剛給她注射了強效的神經抑制劑和鎮痛泵,勉強壓制著那肆虐的痛楚。她額角布滿細密的冷汗,但那雙曾經顛倒眾生的眼眸,此刻卻燃燒著一種病態的、近乎偏執的清醒火焰。

聽到凌霄的命令,她微微抬起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疲憊的陰影,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弧度。“準時開盤…交給我。”她的聲音沙啞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鄭其明…兒子是他的命門…也是…勒死他的絞索…”

“秦墨,”凌霄最后看向勉強坐直的秦墨,“提供一切信息支援,確保蘇焰的偽裝身份無懈可擊,為清秋建立與鄭其明的‘安全’通訊通道。同時,嚴密監控禿鷲資本與雄踞的通訊,尤其是保證金交付的最后期限和指定賬戶信息!”

“收到…”秦墨灌了一大口滾燙的咖啡,強行提振精神,“身份包、通訊鏈路…十分鐘內搞定!禿鷲那邊…有風吹草動,第一時間警報!”

“行動代號:‘提線之舞’。”凌霄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斬斷了所有猶豫,“掐斷吳天雄的輸血管,讓他的‘赤潮’,徹底干涸在日出之前!”

提線之舞(上):暗巷魅影

海都市中心,威斯汀酒店頂層的“云頂”酒吧。

時間已近午夜,酒吧內光影迷離,輕柔的爵士樂流淌,空氣中混合著昂貴雪茄、香水與酒精的氣息。這里是海都金融精英們結束一天驚心動魄的搏殺后,放松神經、交換信息,甚至達成秘密交易的灰色地帶。

靠窗最好的觀景卡座里,陳明志獨自一人。面前擺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威士忌,冰塊早已融化,稀釋了琥珀色的酒液。他松開了領帶,頭發有些凌亂,原本精明的眼神此刻布滿血絲,寫滿了難以掩飾的焦慮和疲憊。昨夜那場金融風暴的噩夢仿佛還在眼前,吳天雄暴怒的咆哮和屏幕上那斷崖式下跌的凈值曲線,如同鬼魅般纏繞著他。三億美金!二十四小時!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更讓他恐懼的是,如果“赤潮”徹底失敗,吳天雄會不會把他當成替罪羊推出去?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又灌了一大口冰冷的酒液,試圖澆滅心頭的恐慌,卻只感到一股更深的寒意。

就在這時,一陣清雅馥郁、帶著一絲異域風情的鳶尾花香悄然飄近。一個身影在他對面的沙發優雅落座。

“陳先生?久仰大名。不介意我坐這里吧?其他位置都滿了。”聲音悅耳動聽,帶著恰到好處的職業化腔調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

陳明志抬眼看去。

眼前是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女性,容貌明麗大氣,妝容精致卻不顯媚俗。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檳色Max Mara西裝套裙,襯托出干練優雅的氣質。頸間一條設計簡約的蒂芙尼鑰匙項鏈,手腕上是積家翻轉腕表,低調中透著不凡的品味。她手中端著一杯馬天尼,笑容得體,眼神明亮而銳利,帶著記者特有的探究感。

“你是?”陳明志微微皺眉,帶著警惕。他此刻最不想被打擾。

女人遞上一張設計考究的名片,純白啞光卡紙上印著簡潔有力的英文和中文雙語:

麗莎·陳(Lisa Chen)

資深財經記者|《金融前沿》亞太區特派員

Financial Frontiers | Senior Correspondent, Asia-Pacific

“《金融前沿》?”陳明志眼神微動。這是一家總部在紐約、在金融圈極具影響力的深度調查媒體,以揭露內幕和精準分析著稱。他們的記者,能量不小。

“正是。”麗莎·陳——蘇焰,微笑著收回名片,動作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破綻。秦墨精心準備的偽裝身份包天衣無縫,從證件、履歷到社交媒體的數年“痕跡”,都經得起最嚴苛的審查。“冒昧打擾了。我剛從紐約飛過來,追蹤東南亞橡膠期貨這場…嗯…史詩級的波動。沒想到一來就聽說,昨夜的風暴中心人物之一,就在眼前。”她的目光坦然地落在陳明志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感。

陳明志心中一凜,警惕性瞬間拔高。“麗莎小姐說笑了。市場波動很正常,我只是個普通的從業者。”他端起酒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手指卻微微發緊。這個記者,來者不善。

“普通從業者可指揮不動‘海神之戟’那樣的怪物,更不會在‘赤潮計劃’中擔任操盤舵手,不是嗎,陳總?”蘇焰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臉上的笑容依舊優雅,但眼神卻銳利如刀,瞬間刺穿了陳明志的偽裝!

陳明志渾身一僵,端著酒杯的手猛地一抖,幾滴酒液灑落在昂貴的西裝褲上。他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盯著蘇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你…你胡說什么?!”他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驚惶。

“是不是胡說,陳總心里清楚。”蘇焰靠回沙發背,姿態放松,仿佛在談論天氣,但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陳明志最脆弱的神經上,“0.3秒的衛星延遲,B-7海底光纜的物理中斷…這可不是普通的‘市場波動’。聯合‘黑石禿鷲’、‘深淵資本’做空橡膠,杠桿近百倍…胃口真大。可惜啊,踢到鐵板了。”她輕輕晃動著杯中的馬天尼,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這緊張的氛圍中格外刺耳。

“你到底是誰?!想干什么?!”陳明志的聲音徹底變了調,恐懼和憤怒交織。這些核心機密,對方怎么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是禿鷲那邊泄露了?還是…那個神出鬼沒的凌霄?!

“我是誰不重要。”蘇焰的笑容冷了下來,眼神如同冰冷的探針,“重要的是,陳總你現在的位置很危險。‘赤潮’崩盤在即,巨額的虧損需要有人負責。吳天雄吳總…他會自己扛下所有嗎?還是說,像阿泰那樣…”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滿意地看著陳明志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阿泰的死訊,在特定的圈子里并非秘密。

“你…”陳明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對方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替罪羊!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推出去頂罪的結局!

“別緊張,陳總。”蘇焰的語氣忽然又緩和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我是個記者,只追求真相,也…偶爾同情那些被卷入漩渦、身不由己的人。比如你,上有老下有小,兩個孩子都在國外念名校,開銷不菲吧?要是頂了這口黑鍋…”她惋惜地搖搖頭,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家庭!孩子!陳明志的軟肋被狠狠擊中!他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慌和掙扎。

“其實,給自己留條后路,有時候只需要…一點點坦誠。”蘇焰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她優雅地從隨身的手拿包中取出一支精致的萬寶龍鋼筆,看似隨意地把玩著。筆帽頂端鑲嵌著一顆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藍寶石,在迷離的燈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比如,告訴我,吳總現在砸鍋賣鐵湊的那三億美金,具體走哪條通道?什么時候、匯入哪個禿鷲指定的賬戶?又比如,明天新加坡交易所開盤,他打算讓哪位‘朋友’幫他制造點‘技術性’的小麻煩?延遲多久?”

她將鋼筆輕輕放在桌上,筆尖正對著陳明志。“這些信息,對《金融前沿》來說,是重磅頭條。對你來說…或許,是一張關鍵時刻的護身符?一份能證明你‘價值’的投名狀?”她的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那支鋼筆。

陳明志死死盯著那支鋼筆,又看向蘇焰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巨大的心理壓力、對未來的恐懼、對家庭的擔憂、以及酒精的催化…多重沖擊下,他的心理防線正在崩潰。對方掌握的信息太致命了!而且,似乎真的…給他指出了一條可能的生路?向媒體爆料,留作后手?

“我…我…”陳明志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渙散,掙扎在背叛的懸崖邊緣。

“時間不多了,陳總。”蘇焰看了一眼腕上精致的積家翻轉腕表,表盤內里,一個微小的指示燈閃爍著幾乎不可見的綠光——秦墨的監控顯示,陳明志的心率、皮電反應都已達到臨界點。“禿鷲的耐心有限,吳總的動作也很快。再猶豫,你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了。”

最后這句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陳明志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杯早已冰涼的威士忌,仰頭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鎮定,也沖垮了最后的理智堤壩。

“錢…”他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絕望,“錢…一部分是拋售資產…股票、債券…一部分…是吳總…動用了一個非常隱秘的‘備用金庫’…不在‘磐石基金’名下…具體賬戶我不知道…只知道…和吳總左手手背那個烙印有關…匯款指令…由吳總親自發出…走…走‘金流宮’重新加密過的‘幽靈通道’…今晚…最遲凌晨三點前…必須匯入‘深淵資本’在瑞士銀行的指定賬戶…”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至于交易所…”陳明志的眼神更加恐懼,聲音壓得極低,“是…是新加坡SCE的鄭其明副總裁…他兒子…有把柄…吳總答應幫他徹底擺平…條件是…明天上午9點…橡膠期貨主力合約開盤…系統‘意外’故障…延遲至少…十五分鐘…”他說完,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沙發里,眼神空洞。

蘇焰眼中精光一閃!備用金庫!幽靈通道!鄭其明!十五分鐘延遲!關鍵信息到手!

她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職業化的微笑,伸手優雅地拿起桌上那支萬寶龍鋼筆。“明智的選擇,陳總。你的坦誠,會很有價值。”在拿起鋼筆的瞬間,她的指尖極其隱秘地在筆帽頂端那顆微小的藍寶石上輕輕按了一下。

一股無色無味的氣體,從筆尖附近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微孔中悄然噴出,瞬間彌散在陳明志面前。這是一種強效的、非管制類的神經松弛劑和短時記憶干擾劑,能讓人迅速陷入一種類似深度醉酒的狀態,對近幾分鐘內發生的談話細節產生模糊和混淆。

陳明志只覺得一股極其微弱、帶著奇異甜香的氣息拂過鼻腔,緊接著,強烈的眩暈感和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眼前的麗莎·陳記者,身影開始搖晃、模糊…剛才的對話…說了什么?好像…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喝了很多酒…抱怨了一下工作壓力…

“陳總?你還好嗎?”麗莎·陳關切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我有點醉了…抱歉…”陳明志含糊地說著,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

“需要我幫你叫車嗎?”

“不…不用…我叫…叫司機…”陳明志掙扎著摸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撥號,意識已經陷入混沌。

蘇焰優雅地站起身,將鋼筆收回手包,對著意識模糊的陳明志露出一個完美的職業微笑:“那么,今晚很愉快,陳總。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聊。”她轉身,高跟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身影很快消失在酒吧迷離的光影和輕柔的爵士樂中。

卡座里,只剩下癱軟如泥、陷入半昏睡狀態的陳明志,和他面前那杯早已化盡的冰水。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交鋒,仿佛從未發生。

提線之舞(下):千里傳音

新加坡,濱海灣金融區,某高檔公寓頂層。

鄭其明穿著睡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卻無心欣賞窗外璀璨的濱海灣夜景和標志性的金沙酒店燈光秀。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中緊緊攥著一份剛剛收到的加密郵件打印件。

郵件內容是他兒子鄭浩就讀的新加坡國立大學紀律委員會發來的“最終審查通知”。措辭冰冷嚴厲,列舉了“無可辯駁”的內幕交易證據,并明確表示,若在24小時內無法提供新的有力反證,將正式啟動開除學籍程序,并將案件移交金融監管局調查。郵件末尾,還“附贈”了幾張偷拍的、鄭浩與所謂“交易對象”在酒吧接觸的模糊照片。

“廢物!孽障!”鄭其明低聲咆哮,將打印件狠狠揉成一團,砸在地上!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巨大的恥辱感和對兒子前程的擔憂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他動用了一切關系,花費了巨資,試圖壓下這件事,可對方的力量似乎深不可測,那些“證據”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不放。

就在這時,他放在書桌上的私人加密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起來。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沒有任何標識。

鄭其明心中一凜,帶著強烈的警惕和一絲不祥的預感,猶豫片刻,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但沒有說話。

聽筒里,先是一片寂靜,只有極其微弱的電流底噪。幾秒鐘后,一個沙啞、疲憊、卻帶著一種奇異穿透力的女聲響起,仿佛穿越了遙遠的空間,直接鉆進他的腦海深處:

“鄭副總裁…令郎鄭浩的麻煩…很棘手,不是嗎?”

鄭其明渾身劇震!瞳孔瞬間收縮!對方一開口,就精準地刺中了他此刻最深的痛處!他強壓著驚怒,聲音冰冷:“你是誰?!想干什么?!”

“我是誰不重要。”那個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疲憊感,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偽裝,“重要的是,那些所謂的‘證據’,那些照片…全是精心設計的陷阱。令郎…是無辜的。”

“無辜?!”鄭其明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微弱希冀,“證據確鑿!委員會已經…”

“委員會看到的,只是別人想讓他們看到的。”那個聲音打斷他,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栽贓者,是你惹不起的人。他們捏死令郎的前程,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他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令郎…而是你。”

鄭其明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對方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心中深藏的恐懼之門!是了!以對方的能量,如果想搞他兒子,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他們的目標…是他!是他手中的權力!是新加坡商品交易所的開盤鍵!

翡翠歌劇院醫療室內,沈清秋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她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右臂纏繞著繃帶,連接著復雜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和鎮痛泵管路。一個特制的、包裹著柔軟材料的骨傳導耳機緊貼在她耳后,面前懸浮著一個虛擬屏幕,上面是鄭其明的詳細資料、心理側寫模型,以及通過衛星加密鏈路傳輸過來的、鄭其明公寓內的實時音頻分析圖譜(由秦墨提供)。

她的狀態極差。“藍鰭”毒素在神經抑制劑的作用下并未完全沉睡,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蟲在神經末梢啃噬,帶來持續不斷的、令人發狂的鈍痛和麻痹感。右胸的槍傷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痛。高燒尚未完全退去,意識如同漂浮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巨浪吞噬。

然而,她的意志卻如同淬煉過的鋼絲,死死繃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虛弱,此刻都被她強行轉化為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力,一股病態燃燒的精神烈焰!她將自己代入鄭其明的角色,感受著他的憤怒、恐懼、恥辱,尤其是對兒子前程那近乎絕望的擔憂。這些情緒,成了她操控對方最有力的絲線。

“他們給你開出的條件,是明天上午9點,橡膠期貨主力合約開盤時,制造一場‘意外’的延遲,對嗎?”沈清秋的聲音通過變聲器,清晰地傳入鄭其明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她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精準地敲打在鄭其明緊繃的神經節點上。

鄭其明的心臟狂跳起來!對方連這個都知道?!這絕對是核心機密!他感到一種被完全剝光、無所遁形的恐懼。“你…你胡說!”他色厲內荏地反駁,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是不是胡說,鄭副總裁心里最清楚。”沈清秋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延遲開盤,為他們爭取時間。但你想過后果嗎?一次‘意外’的延遲,需要多少技術報告去解釋?需要面對多少監管機構的質詢?特別是在昨夜全球市場剛剛經歷劇烈波動、無數雙眼睛盯著新加坡交易所的敏感時刻!”

沈清秋停頓了一下,讓恐懼在鄭其明心中發酵。虛擬屏幕上,鄭其明的呼吸頻率和聲紋波動圖譜顯示他的心理防線正在劇烈動搖。

“你的職業生涯,你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聲譽,‘鐵面無私’、‘恪守規則’的金字招牌…”沈清秋的聲音帶著一種悲憫的殘酷,“將在這次‘意外’中徹底崩塌!成為你履歷上永遠無法抹去的污點!到那時,你以為那些栽贓你兒子的人,會兌現承諾嗎?不!他們只會像丟棄一塊用過的抹布一樣,丟棄你!甚至…為了徹底滅口,把你和你兒子一起…推進更深的深淵!”

“不!不可能!”鄭其明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沈清秋描繪的畫面,正是他潛意識深處最害怕的噩夢!聲譽崩塌,兒子前途盡毀,甚至…滅口!

“沒有什么不可能。”沈清秋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穿命運的冰冷力量,“想想阿泰的下場。想想那些被他們用完即棄的棋子。鄭副總裁,你…想成為下一個阿泰嗎?你想讓你的兒子,背著永遠洗刷不掉的污名,甚至…失去生命嗎?”

“阿泰…”鄭其明喃喃道,這個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纏上了他的心臟。那個在圈子里流傳的、關于九爺心腹離奇死亡的模糊傳聞…難道…

“現在,你面前只有一條路。”沈清秋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堅定,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力,“準時開盤!讓一切回歸正軌!用你無可挑剔的專業表現,堵住所有質疑的嘴!證明你鄭其明,依舊是那個值得信任、恪守規則的交易所高管!”

“準時開盤…”鄭其明下意識地重復著。

“對!準時開盤!”沈清秋的聲音帶著強大的心理暗示力量,如同魔咒般烙印在鄭其明混亂的腦海中,“只有準時開盤,才能最大程度撇清你與昨夜風波的關系!才能向所有人證明交易所系統的穩定和你的公正!才能讓那些試圖控制你、毀掉你和你兒子的人,找不到任何把柄!這是你唯一的自救之道!也是保護你兒子的唯一方法!”

“自救…保護浩兒…”鄭其明的眼神劇烈掙扎著,恐懼、猶豫、對兒子的擔憂、對自身聲譽的執著…各種情緒激烈交戰。虛擬屏幕上,他的心理圖譜曲線如同過山車般劇烈起伏。

沈清秋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的冷汗更多了。右臂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被電鉆鉆鑿般的劇痛,“藍鰭”毒素在瘋狂反撲!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血腥味,用盡全身殘存的精神力量,將最后的意志灌注到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催眠的魔力:

“想想你兒子拿到畢業證書的笑容…想想他光明正大地走進金融機構的大門…而不是背著污名,甚至…身陷囹圄!準時開盤!鄭其明!只有準時開盤!才能斬斷勒住你們父子脖子的絞索!才能把命運…重新抓回你自己手里!現在!回答我!明天上午9點!新加坡橡膠期貨主力合約!能不能準時開盤?!”

“能!”鄭其明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個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瞬間沖垮了他心中所有的猶豫和恐懼!一股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的決絕,混合著對兒子未來的強烈保護欲,主宰了他的思維!“能準時開盤!必須準時開盤!為了浩兒!為了我自己!為了交易所的聲譽!必須準時!”他對著手機低吼,眼神變得異常堅定!

“很好。”沈清秋的聲音透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虛弱,但依舊帶著掌控一切的力量,“記住你的選擇,鄭副總裁。這是你唯一的生路。現在,去休息吧。明天,用你的專業,迎接新的開始。”她切斷了通訊。

公寓里,鄭其明握著手機,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經歷了一場靈魂洗禮。剛才那個神秘女人的聲音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里。準時開盤!必須準時開盤!這不再是負擔,而是他唯一的救贖!他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地看向書房里那臺連接交易所核心系統的專用終端,再無絲毫猶豫。

翡翠歌劇院醫療室。

通訊切斷的瞬間,沈清秋緊繃的意志如同斷線的風箏,驟然松弛。她猛地咳出一口暗紅的血沫,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眼前陣陣發黑。所有的劇痛、疲憊、高燒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清秋!”一直守在旁邊的灰隼立刻沖上前,扶住她下滑的身體,快速檢查生命體征。“神經抑制劑!快!加大劑量!鎮痛泵調到最大!”

“目標…達成…”沈清秋在陷入昏迷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著通訊器方向,極其微弱地說出三個字,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抹冰冷的、解脫般的弧度。

指揮中心。

蘇焰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帶著任務完成的銳氣:“頭兒,口供拿到!‘幽靈通道’、‘深淵資本’瑞士賬戶、鄭其明、十五分鐘延遲!陳明志已處理!”

主控臺前,凌霄緩緩轉過身。

巨大的環形屏幕上,代表蘇焰行動成功的綠色信號燈,與代表沈清秋行動成功的綠色信號燈,在相隔萬里的兩個區域,幾乎同時亮起!交相輝映!

“提將”與“反將”,如同兩個最精妙的舞者,在無形的戰場上,完成了一場跨越空間、完美協同的“提線之舞”!

凌霄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那猩紅的資金窟窿,又看向醫療室的方向,最后落在新加坡交易所的實時監控畫面上。他拿起通訊器,聲音冰冷而清晰,如同最終審判的宣言:

“目標確認。‘幽靈通道’,‘深淵資本’瑞士賬戶。”

“通知石堅,啟動‘斷流’程序。”

“秦墨,鎖定禿鷲資本保證金交付最終節點。”

“明天上午9點整,新加坡橡膠期貨…準時開盤!”

無形的絞索,在雙線奏凱的序曲中,驟然收緊。吳天雄那千瘡百孔的帝國根基下,裂痕蔓延的聲響,已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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