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街的血霧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腐肉混合的味道。沈硯的鞋底踩在濕滑的地磚上,發出細微的黏膩聲。
他沒有停下腳步。
身后,守夜人的咒語聲已經遠去,只剩下女鬼那雙幽綠的眼睛,在記憶深處反復閃爍。
沈硯摸了摸左耳的六分儀耳釘,金屬冰冷,卻隱隱發燙。他不敢多看,怕再次觸發那些破碎的記憶片段。
他需要冷靜。
此刻,他站在一條岔路口前。一邊是通往殮尸街的方向,另一邊,則是條漆黑的小巷,巷口掛著半截破舊的燈籠,上面依稀能辨認出“春滿樓”三個字。
他記得剛才那個女鬼是從這條巷子里出來的。
但他沒打算進去。
不是怕,而是時機未到。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完成任務,把三具尸體送到指定地點。只有活著,才能查清真相。
沈硯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節奏,繼續前行。
可就在他邁出第三步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嘶吼。
那是女鬼的聲音。
但這次不同,她的聲音像是被什么東西放大了一樣,帶著某種詭異的共鳴,在整條街道上回蕩開來。
沈硯的腳步一頓。
前方不遠處,四名守夜人正圍成一圈,手持長槍,槍口噴出淡藍色火焰,試圖封鎖女鬼的行動路線。
但他們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共享生前最痛苦記憶……”其中一人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她要……她要讓我們看到……”
話音未落,一名守夜人突然捂住頭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的眼珠猛地爆出,腦漿從天靈蓋噴射而出,像一朵盛開的花。
緊接著,另外兩名守夜人也相繼倒地,身體抽搐,口中不斷吐出黑色液體。
剩下的一人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嘴里不停念叨:“不……不要……求你別讓我再看一遍……”
沈硯皺眉,迅速分析局勢。
女鬼的攻擊方式變了。不再是單純的物理撕裂,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精神侵蝕——她讓目標“共享”她的痛苦記憶,強行灌輸進去,直到大腦承受不住爆炸為止。
這種規則類的攻擊,極其危險。
沈硯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做出反應,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他快速掃視四周,尋找可用的掩體和道具。
視線落在地上一攤香灰上——那是焚化爐里漏下來的殘渣,混雜著骨灰和紙錢碎屑。
他蹲下身,伸手抓起一把香灰,毫不猶豫地撒向自己的雙眼。
灼熱感瞬間襲來,視野模糊一片,但他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他不再“可見”。
至少,在女鬼的感知頻率中,他消失了。
遠處的女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然轉頭,朝沈硯的方向張望。但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目標。
沈硯屏住呼吸,緩緩后退,避開女鬼的視線范圍。
他成功了。
但這只是第一步。
他知道,這香灰只能維持短暫的屏蔽效果,一旦失效,女鬼仍會找到他。
他需要一個更徹底的解決方案。
就在這時,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靈識回溯。
這是他重生后覺醒的能力,可以短暫倒流自身靈識至過去某一時刻,重新經歷并解讀當時所接觸的規則怪談與靈界信息。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嘗試使用這個能力,但眼下已無選擇余地。
沈硯閉上眼,集中精神,調動靈識,開始回溯。
意識如同墜入深淵,時間開始倒流。
五小時前的畫面在他眼前浮現。
他看見自己剛剛踏入腐尸街,手中拎著三具裹尸袋,神情冷漠。
他看見那棟廢棄大樓頂上的霓虹燈牌,紅光閃爍,映照著整條街道。
他看見……
那個女鬼。
她還未成形,只是一具浸泡在井底的尸體,臉上覆蓋著一層青灰色的苔蘚,嘴唇微微開啟,仿佛在低語著什么。
沈硯睜眼,心跳加快。
原來她并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有跡可循。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知道了她的誕生地點。
這意味著,他可以提前布局,甚至阻止她的成型。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發現指尖有些輕微的顫抖。
靈識回溯的副作用正在顯現。
頭痛也開始隱隱作痛,像是有人用細針在輕輕敲擊他的太陽穴。
他咬牙忍住不適,迅速判斷當前處境。
他已經脫離了女鬼的鎖定,暫時安全。
接下來,他有兩個選擇:
一是繼續前往殮尸街,完成任務;
二是折返,前往那口井,調查女鬼的來歷。
沈硯沉思片刻,最終做出了決定。
他轉身,朝著那條漆黑的小巷走去。
風從巷子深處吹來,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他握緊撬棍,步伐堅定。
探照燈的光束在他頭頂忽明忽暗,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但在回溯的過程中,他曾清晰地看到,那盞燈原本是亮著的。
而現在,它的亮度明顯減弱。
這說明了什么?
沈硯沒有停下思考,他只知道一件事:
時間,正在改變。
而他,終于掌握了主動權。
他走進巷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巷口的燈籠輕輕搖晃,投下一道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慢慢爬上了墻面,像一只等待獵物歸來的蜘蛛。
然后,它笑了。
嘴角咧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