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夜少女醉清風(fēng)
- 凰權(quán)天下:我的懶龍帝君
- 一夜春風(fēng)V
- 4179字
- 2025-07-20 23:16:00
半個時辰后,朱雀大街后巷深處。
喧囂的市聲被高墻阻隔,只余下模糊的背景音。巷子狹窄而幽深,青石板路被經(jīng)年的腳步磨得光滑,墻角生著濕滑的青苔。空氣里彌漫的不再是望江樓的熏香雅致,而是濃烈嗆鼻的高粱酒香、油脂烹炸的焦香以及鹵煮下水的厚重味道,混合成一種粗糲而真實的生活氣息。
“醉清風(fēng)”——一塊半舊的木匾斜斜地掛在門楣上。酒館不大,只容得下幾張油膩發(fā)亮的杉木方桌和幾條磨得光滑的長條板凳。昏黃的油燈光線勉強照亮不大的空間,三三兩兩坐著些販夫走卒、市井閑漢,他們挽著袖子,大聲劃拳行令,唾沫橫飛,喧鬧而鮮活。
角落里那張最不起眼的方桌旁,慕清白皙的臉頰早已飛起兩團火燒云,眼神也有些迷離,卻依舊豪邁不減,小手“啪”地一聲拍開了泥封,給夜辰和自己面前兩個粗瓷大海碗里“嘩啦啦”倒?jié)M了清澈如水、卻散發(fā)著濃烈辛辣氣息的“燒刀子”。
“來!帝……呃,夜大哥!”她舌頭明顯有些打結(jié),端起那比她拳頭還大的海碗,對著夜辰豪氣地一晃,“再……再干一碗!謝謝你今天……仗義出手!痛快!”說罷,竟不待夜辰回應(yīng),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清澈的酒液順著她修長白皙的脖頸肆意流淌,沾濕了火紅騎裝的領(lǐng)口,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夜辰看著這丫頭如此生猛豪飲,眼底也掠過一絲真正的莞爾。這“燒刀子”名副其實,入口便如一條滾燙的火線,從喉嚨直燒入腹中,灼得人五臟六腑都暖烘烘,繼而升起一股蠻橫的力道。他也端碗,面不改色,同樣一飲而盡,碗底朝下,滴酒不剩。
“痛快!”慕清重重地將空碗頓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抬手用手背豪邁地抹去嘴角的酒漬,眼神亮得驚人,如同燃著兩簇小小的火焰,先前那點拘謹(jǐn)和距離感早已被烈酒燒得無影無蹤,話匣子也如同開閘的洪水,徹底打開,“夜大哥,你……你真是帝君?可我怎么看你……一點也不像宮里那些……那些假模假樣、說話拐彎抹角的家伙?”她打了個酒嗝,一股濃郁的酒氣混合著少女的馨香撲面而來。她湊近夜辰,幾乎要貼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熱切和直率,“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陛下她……欺負(fù)你?”聲音雖低,卻帶著酒后毫無遮攔的莽撞與關(guān)切。
夜辰失笑,看著眼前這張因酒意而更加生動明媚的臉龐,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光潔飽滿的額頭:“小丫頭片子,幾碗黃湯下肚,就敢編排陛下了?膽子肥了?”
“哎喲!”慕清捂著被彈的額頭,撅起嘴,帶著醉后的嬌憨,“才沒有!我是覺得……覺得你是個好人!頂好頂好的人!比那些只會念酸詩、背地里男盜女娼、欺男霸女的公子哥強多了!強一百倍!”她越說越激動,身體微微搖晃起來,差點從長凳上栽下去,“我娘說……嗝……看人要看心!要看骨頭!你幫了我,還……還幫了那些吃不上飯的百姓說話,你就是好人!骨頭硬的好人!”她努力挺直腰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說服力,眼神卻越發(fā)迷蒙。
夜辰眼疾手快,在她身體傾斜的瞬間,伸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的胳膊。入手處隔著薄薄的騎裝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手臂肌膚的溫?zé)帷⒕o實與年輕肌膚特有的彈性。慕清仿佛找到了依靠,順勢就歪倒在他并不算寬闊卻異常穩(wěn)當(dāng)?shù)募绨蛏希炖镞€兀自嘟囔著,聲音含混不清:“好人……夜大哥是好人……我娘還說……說京城水深……都是王八……讓我小心……可我覺得……夜大哥你……不一樣……你……”
少女溫?zé)崛彳浀纳眢w毫無防備地倚靠著自己,帶著濃郁酒香的、溫?zé)岬臍庀⒁魂囮噰娫谒念i側(cè),夜辰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雖風(fēng)流不羈,嬉笑怒罵,但對這種心思純凈如水晶、情竇初開般帶著莽撞信任的小丫頭,并無半分邪念。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動作帶著一種兄長般的安撫:“好了,小清,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回去!”慕清迷迷糊糊地?fù)u頭,像只耍賴的小貓,反而更用力地往他懷里縮了縮,尋找著更溫暖舒適的位置,“回去……娘又要念叨……練功……規(guī)矩……煩死了……夜大哥……你身上……有太陽曬過的味道……好聞……”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混,最終徹底安靜下來,長長的睫毛如同疲憊的蝶翼垂下,在他懷中沉沉睡去。酒后的紅暈在她英氣的臉龐上暈開,褪去了平日的銳利與張揚,顯露出幾分少女特有的嬌憨與毫無防備的脆弱。
夜辰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女,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他小心地將她打橫抱起,少女輕盈的身軀對他而言如同無物。付了酒錢,在酒館老板和幾個酒客飽含深意、甚至帶著點猥瑣的曖昧目光注視下,抱著慕清走出了彌漫著濃烈酒氣的“醉清風(fēng)”。
深秋的夜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夜辰抱著慕清,步履沉穩(wěn)地穿過寂靜幽深的后巷,微涼的夜風(fēng)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fā)。巷子盡頭,是燈火通明的朱雀大街側(cè)街。他目光一掃,很快鎖定了街對面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整潔的二層小樓,招牌上寫著“悅來居”。
他抱著慕清,穿過依舊有些喧囂的側(cè)街,推開了悅來居的門。
“掌柜的,一間上房。”夜辰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
柜臺后的掌柜抬起眼皮,昏黃的燈光下,先是看到夜辰那一身洗得發(fā)白、甚至有些寒酸的粗布青衫,接著目光落在他懷中抱著的少女身上——火紅的騎裝用料上乘,剪裁精良,即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價值不菲,少女醉態(tài)可掬,臉頰緋紅,人事不省。掌柜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古怪,充滿了警惕、審視,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夜辰懶得廢話,抱著慕清的手臂紋絲不動,另一只手手腕一翻,一枚黃澄澄、在油燈下閃著誘人光澤的金錠,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無聲無息地落在柜臺上那積著薄薄一層灰的木板上,發(fā)出沉悶而極具分量的聲響。
“夠不夠?再備些醒酒湯和熱水,盡快送上來。”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掌柜的一看到那枚金錠,渾濁的眼睛瞬間爆發(fā)出貪婪的精光,如同餓狼看到了肥肉!臉上所有的疑慮、警惕、鄙夷頃刻間煙消云散,被一種近乎諂媚到極致的笑容取代,腰桿瞬間彎了下去:“夠!夠!絕對夠!客官您請!天字三號房,最是清凈暖和!小人這就親自去準(zhǔn)備醒酒湯熱水!”他一邊忙不迭地遞過一把沉甸甸的黃銅鑰匙,一邊點頭哈腰,恨不得親自引路。
夜辰抱著慕清,無視掌柜那過分熱情的姿態(tài),徑直走上狹窄的木樓梯,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推開天字號三房的門。房間不大,陳設(shè)簡單,一床一桌一椅,桌上點著一盞豆大的油燈,光線昏黃搖曳,勉強照亮一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屬于廉價客棧特有的塵土和舊木頭混合的味道。
他將慕清輕輕放在鋪著素色粗布被褥的木床上。少女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嚶嚀一聲,像是不滿離開了溫暖的懷抱,翻了個身,火紅的騎裝因動作而繃緊,勾勒出青澀卻已初顯玲瓏起伏的腰臀曲線。她眉頭微蹙,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紅潤的嘴唇微微嘟著,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委屈。
夜辰拉過疊放在床尾的、同樣素色的厚實棉被,仔細(xì)地替她蓋好,將被角掖緊,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住了那無意間流露的、引人遐思的曲線。做完這一切,他退后兩步,在桌邊那張硬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粗瓷茶壺,入手冰涼,給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冷透的粗茶,慢慢地啜飲著。目光沉靜如水,落在床上熟睡的少女身上,眼神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深邃,如同古井無波,又似蘊藏著萬頃波濤。
燭火不安分地跳躍著,將兩人的影子拉扯、扭曲,投在斑駁的墻壁上。一個靜坐如淵,沉默如山;一個沉睡似嬰,毫無防備。房間里只剩下慕清均勻而輕微的呼吸聲,以及窗外隱隱傳來的秋風(fēng)聲。
咚——咚——咚!
更鼓聲遙遠(yuǎn)而清晰,穿透夜色,也敲在夜辰的心上。
戌時三刻。
蘇含韻的玉蟬在袖中似乎微微發(fā)燙。聽竹軒,雪頂寒針……那碗浸透了情意與無聲脅迫的茶,在秋夜中無聲召喚。
袖中,那枚來自“紅鸞”的冰冷玉符,與掌心尚殘留著蘇含韻體溫與決絕神念的溫潤玉蟬,隔著薄薄的衣料,在更鼓聲落下的余韻里,仿佛再次輕輕相碰。無聲的漣漪在識海中震蕩開來,紅鸞的密語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思緒:“京都黑市,暗流涌動。近日有不明身份者,以高于市價三成的價格,大量、持續(xù)收購冰蠶絲。數(shù)量驚人,遠(yuǎn)超尋常商賈所需,更似……軍需囤積。來源……種種跡象,皆指向北境。”
北境……攝政王凰天極經(jīng)營多年、根基深厚、鐵桶一般的根基之地!冰蠶絲,霓裳閣的虧損,尚衣局的舊賬……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毒線,似乎正試圖將這一切串聯(lián)起來,織成一張指向某個驚天陰謀的巨網(wǎng)。
他端起茶杯,將杯中最后一點冰涼苦澀的殘茶一飲而盡。目光掃過床上沉睡的慕清——這位北境大將秋木蘭的獨女,她此刻毫無保留的信任如同溫暖的燭火。然而這燭火,在北境那片權(quán)力與寒冰交織的陰影下,又能照亮幾分真相?她的父親,那位以鐵血聞名的鎮(zhèn)北大將軍,在這盤棋局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夜辰的目光最終越過簡陋的窗欞,投向窗外沉沉的、無邊無際的夜色。那里,皇城巍峨森嚴(yán)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蟄伏在深淵中的太古巨獸,沉默地吞吐著無邊的權(quán)勢與殺機。鳳鳴宮、靜心殿、聽竹軒……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閃過,如同棋盤上縱橫交錯的經(jīng)緯。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這看似歌舞升平的京城之夜,早已暗流洶涌,殺機四伏。而他這條被世人厭棄、被女帝“發(fā)配”、被所有人視為廢物的“懶龍”,正收斂起所有爪牙,帶著那抹玩世不恭、遮掩一切的笑意,悄然無聲地,游入了風(fēng)暴最狂暴、最幽暗的漩渦中心。
神都的秋夜,涼意已濃得化不開,像是打翻了硯臺里陳年的墨汁,無聲無息地浸染著這座龐大而古老的城池。白日里喧囂鼎沸、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此刻如同一條疲憊的巨龍,蟄伏在漸深的夜色里。行人寥落,只余下懸掛各家門楣的燈籠,在帶著霜氣的晚風(fēng)中搖曳,投下一團團昏黃曖昧的光暈,在青石板路上拖曳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像是某種古老而不可言說的心事。離那巍峨沉默、仿佛巨獸盤踞的皇城不過幾條街巷的“悅來居”客棧,二樓一間上等雅室的門扉緊緊閉合著,將外界的市聲、更夫的梆子、乃至整個神都深秋的蕭瑟,都隔絕在外,自成一方天地。
室內(nèi),燭火跳躍不定,光影在描金繪彩的屏風(fēng)上晃動,如同上演著一幕無聲的皮影戲。暖融融的燭光,溫柔地映照著紫檀木雕花榻上少女酡紅的嬌顏。慕清,靖北女將軍秋木蘭唯一的掌上明珠,此刻正歪歪斜斜地倚在堆疊的錦繡引枕上,一身質(zhì)地精良的鵝黃襦裙被蹭得有些凌亂,領(lǐng)口微敞,露出一小段欺霜賽雪的頸子,細(xì)膩的肌膚在燭光下泛著溫潤如玉的光澤。她星眸半閉,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不安地顫動,掩蓋了平日里的靈動狡黠。櫻唇微張,呼出的氣息帶著濃烈而醇厚的酒香,顯然已醉得不省人事。
“唔…水…”榻上的少女含糊地呢喃著,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凈的涎水,在燭光下亮晶晶的,帶著一種稚拙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