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三刻，林玄策站在太玄丹閣最頂層的煉丹房外，袖中半塊丹師令硌得手腕生疼。

丹閣的晨鐘剛響過第七下，他望著門楣上“懸壺“二字被晨霧浸得發暗，喉結動了動——昨日雜役傳話時，他特意去丹閣典籍房查過，趙衡親自下令的療傷丹，是要送往前線對抗玄陰教暗中縱容的異獸潮。

能被選入這趟差使的，都是丹閣里有點火候的準丹師，而他不過是個洗了三年丹爐的雜役。

“發什么呆？“

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后刺來。

林玄策轉身，正撞進李通三角眼里翻涌的惡意。

這位三管事今日穿了件玄色錦袍，腰間玉牌上“督練“二字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分明是特意來立威的。

“趙掌柜說了，讓這小子也練練手。“李通拇指蹭過丹房門框上的雕花，突然笑起來，“不過丹爐嘛...西角那口老掉牙的破爐子，正好給新人練手。“他抬手指向丹房最深處，那里擺著七口丹爐，最靠邊的那口爐身布滿裂紋，爐口結著黑黢黢的藥垢，連爐腳都缺了塊磚，歪歪扭扭撐在地上。

林玄策順著他的手望去，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這口丹爐他前日打掃時見過，因火候不穩，近三年沒煉出過一爐成丹。

李通這是要借丹爐折他的面子，順便坐實“雜役就是雜役“的定論。

“謝李管事照顧。“他彎下腰，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卑，余光卻瞥見李通指尖在袖中快速掐了個訣——是催魂術的起手式。

看來這老匹夫不僅要壞他煉丹，還想趁他分神時探他識海。

林玄策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掌心悄悄按上腰間。

那里本應掛著玉墜，此刻卻只有塊普通的青玉——昨夜他用丹火熔了塊假玉，又在暗格里填了半袋藥渣，就算李通真敢搜，也只能摸到個空殼。

“開始吧。“

趙衡的聲音從丹房首座傳來。

這位丹閣大掌柜今日穿了件月白葛衣，鶴發用木簪隨意挽著，正端著茶盞打量眾人。

林玄策注意到他茶盞里浮著半片青元草——和他簽到空間里生成的靈草紋路分毫不差。

丹房內頓時響起靈力翻涌聲。

其他丹童早已選好丹爐，有模有樣地引動丹火。

林玄策走到那口破爐前，指尖剛觸到爐身，識海里突然傳來刺痛——玉墜在暗格里劇烈震顫，連帶著他藏在袖中的丹師令都泛起溫熱。

“奇怪。“他低低呢喃，借著蹲下檢查爐腳的動作，將丹師令按在爐身裂紋處。

“嗤——“

一聲輕響驚得他脊背發緊。

裂紋里竟滲出一縷幽藍微光，順著他的指尖爬上手臂。

林玄策猛地抬頭，卻見其他丹童都在專注控火，趙衡的目光正落在他這邊，卻又在四目相對時移開，端起茶盞抿了口。

他深吸口氣，運轉靈力注入丹爐。

這是他在簽到空間里練了七夜的手法——用文火溫爐，再以三息為節引動地火。

可當靈力觸到爐心時，異變突生：爐內本應冰涼的爐壁竟泛起暖意，那些他以為是藥垢的痕跡，在靈力沖刷下漸漸顯形——是一道流轉著銀紋的符！

“叮——檢測到未知能量源。“

識海里突然響起系統提示音，林玄策手一抖，險些散了靈力。

他迅速低頭，假裝調整火折子，余光瞥見玉墜在暗格里浮起三寸，表面的紋路正隨著爐內符文的節奏明滅。

“父母留下的玉墜，和這丹爐里的符文...同源？“他喉結滾動，想起父母臨死前塞給他玉墜時說的“等你能看懂上面的紋路，就是我們見面的時候“，掌心沁出薄汗。

“丹火不穩！“

隔壁丹童的驚呼將他拉回現實。

林玄策收斂心神，指尖輕叩爐身，那道符文突然化作流光沒入他識海。

他只覺靈臺清明，連藥材配比都在眼前自動浮現——青靈草七片，赤焰花三朵，最后要加半滴他昨夜在簽到空間培育的靈露。

“起！“

他低喝一聲，丹火驟然騰起三寸，將投入爐中的藥材裹成赤金漩渦。

其他丹童的丹爐里已冒出青煙，顯然是火候過了，唯他的爐內飄出清甜藥香，連趙衡都放下了茶盞。

“成了！“

當丹爐蓋被靈力震開時，三枚流轉著淡紫光暈的丹藥“叮“地落在玉盤里。

林玄策望著丹藥表面細密的丹紋——這是只有王境丹師才能煉出的“回春丹“，而他不過用了凡境靈力。

“三枚？“李通的聲音陡然拔高，三角眼瞪得滾圓，“不可能！

那破爐子連一爐廢丹都煉不出來，他怎么可能...“

“李管事。“趙衡的聲音像根細針，輕輕戳破了他的尖嘯，“丹道看的是本事，不是丹爐。“他起身走到林玄策案前，屈指彈了彈玉盤，丹藥發出清越的鳴響，“這丹紋...倒像是我當年在古遺跡里見過的'星紋'。

小友，你跟誰學的煉丹？“

林玄策垂眸，指尖摩挲著袖中丹師令——那是老藥童今早塞給他的，背面刻著“太玄“二字，和丹閣門楣上的字跡如出一轍。“回趙掌柜，小人每日收拾藥渣時，總偷偷記著丹方。“他聲音發澀，像極了被撞破秘密的慌亂，“昨夜在柴房試了試，不想...不想竟成了。“

趙衡盯著他泛紅的耳尖，突然笑了。

他從袖中取出塊完整的丹師令，和林玄策半塊合在一起，嚴絲合縫。“當年抗玄義盟的兄弟，總愛把信物掰成兩半。“他壓低聲音，只有林玄策能聽見，“你父母的事，我都知道。“

林玄策的指尖在案下攥得發白。

他望著趙衡眼底的沉痛，突然想起父母臨死前說的“找丹閣的趙叔“，喉間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今日辛苦，都下去吧。“趙衡拍了拍他肩膀，轉身時袖角掃過丹爐，爐內那道符文突然閃了閃，消失不見。

林玄策攥著玉盤的手微微發抖。

他目送趙衡離開，又瞥了眼臉色鐵青的李通，彎腰收拾丹爐時，用指甲在爐壁內側劃了道細痕——這是拓印符文的暗號，等夜里他就能用靈紙拓下來。

是夜，林玄策縮在柴房的草堆里，聽著更夫敲過三更，確認四周無人后，摸出懷里的靈紙。

他將玉墜貼在紙上，暗格里的玉墜突然發出幽光，紙面上漸漸浮現出兩道紋路：一道是他白天拓的丹爐符文，另一道是玉墜表面的云紋，竟在中間交匯成個“玄“字。

“這是...父母的姓氏。“他呼吸一滯，識海里突然涌入大量信息：符文是上古吞靈陣，能加速吞噬效率；玉墜是陣眼，而丹爐是當年抗玄義盟用來藏秘密的容器。

“咔——“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

林玄策猛地抬頭，就見兩道黑影破窗而入，手里提著帶倒刺的搜魂釘。

他迅速將靈紙塞進玉墜暗格，翻身滾進柴堆，順手將早準備好的藥粉撒向地面——那是用簽到空間里的迷魂草磨的，能讓搜魂釘失效。

“人呢？“

“搜！連草堆都給我翻了！“

黑影的刀光劃破夜色，卻只砍到滿地藥渣。

林玄策躲在梁上，望著他們翻出他故意留下的假玉墜，聽著其中一人罵罵咧咧：“李管事說這小子藏了寶貝，屁都沒有！“

“等等。“另一人撿起床頭字條，借月光念道：“你該提防的是自己。“

梁上的林玄策摸了摸腰間——真玉墜此刻正貼著他心口，隨著他的心跳輕輕震動。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將字條上的字跡在心里又描了一遍——這是他用李通常用的“鶴頂紅“寫的，明日這字條就會出現在玄陰教暗樁的案頭。

“李通啊李通。“他低聲呢喃，眼底泛起冷光，“你以為我只是個任人拿捏的丹童？

這局，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