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警報聲尖銳如刀，切割著程默的耳膜。監(jiān)控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生物已經(jīng)突破外圍防線，最近的離入口不足十米。

“后門！“林岳將一把造型怪異的手槍塞給程默，槍身上刻滿與銅制書簽相似的紋路，“彈匣里是靈素結(jié)晶子彈，只有六發(fā)，省著用。“

程默握緊手槍，金屬觸感冰涼。掌心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書簽在口袋里發(fā)燙，仿佛有生命般脈動。他跟著蘇芮和林岳穿過一條狹窄的應(yīng)急通道，身后傳來玻璃破碎和金屬撕裂的聲音。

“大學(xué)實驗室距離這里三公里，“蘇芮快速說道，她手腕上的裝置投影出城市立體地圖，“地下有廢棄的排水系統(tǒng)可以直達。“

林岳踹開通往地下車庫的門，三只影行者正等在那里。程默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岳已經(jīng)沖上前去，那把奇特匕首劃過一道藍光，最前面的異獸發(fā)出刺耳尖叫，透明皮膚下的發(fā)光神經(jīng)束瞬間熄滅。

“跑！“蘇芮拽著程默沖向一輛裝甲越野車。

程默回頭看見林岳被另外兩只影行者纏住，其中一只的多節(jié)肢體已經(jīng)纏上他的脖子。身體先于思維行動，程默舉起手槍，扣動扳機。

后坐力比他想象的小，槍口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一道藍色光束，精準(zhǔn)命中影行者的頭部。那生物劇烈抽搐，像被抽干水分的植物般迅速枯萎。

林岳趁機解決掉最后一只，奔向車輛：“槍法不錯，新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程默盯著手中的武器，“就像...本能。“

車門剛關(guān)上，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引擎蓋上。那是一只程默從未見過的異獸——類似翼龍的外形，但頭部是三個呈放射狀排列的人臉，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不斷流動變形。

“攝魂妖！“蘇芮猛打方向盤，裝甲車撞開車庫大門沖上街道，“別看它的眼睛！“

太遲了。程默與中間那張臉對上了視線——那是張美麗女性的面孔，眼睛是純凈的琥珀色，與他夢中的自己一模一樣。一種詭異的平靜席卷全身，他感到手掌的疼痛遠去，槍從指間滑落...

“程默！“

蘇芮的喊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程默看到自己的手緩緩伸向車門鎖，動作平穩(wěn)得不像是他自己的意志。車窗外，攝魂妖的三張臉同時露出微笑，六只眼睛閃爍著誘惑的藍光。

口袋里的書簽突然劇烈發(fā)燙，程默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猛地縮回手，抓起落在腳邊的手槍，對準(zhǔn)擋風(fēng)玻璃外的異獸連開兩槍。

藍光迸射，攝魂妖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撲棱著飛向夜空。林岳從車窗探出身，匕首脫手飛出，精準(zhǔn)命中異獸的背部。那生物在空中炸成一團藍色火焰，灰燼如雪般飄落。

“干得好，“林岳收回匕首，“但省著點彈藥，后面還有更糟的。“

程默的手在顫抖，不只是因為恐懼——開槍的瞬間，他感到一種怪異的熟悉感，仿佛這個動作已經(jīng)重復(fù)過千百次。更奇怪的是，那些藍光似乎與他血液中的某種物質(zhì)產(chǎn)生了共鳴，右手皮膚下隱約有紋路浮現(xiàn)，又迅速消失。

越野車在夜色中疾馳，蘇芮熟練地避開主要道路。程默望向窗外，發(fā)現(xiàn)城市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涌動——小巷陰影中有不自然的移動，路燈照射不到的屋頂上閃過詭異的反光。

“它們無處不在，“蘇芮注意到他的視線，“普通人大腦會自動過濾這些異常，這是進化產(chǎn)生的保護機制。“

“為什么我能看見？“

“靈素改變了你的量子感知模式，“蘇芮轉(zhuǎn)過一個急彎，“從你第一次做那個夢開始，基因鎖就在逐步解開。“

大學(xué)校園在午夜顯得格外空曠。蘇芮將車停在生物實驗樓后方的樹林里，三人悄無聲息地接近建筑。程默抬頭望著這棟工作了五年的熟悉建筑，突然感到無比陌生——每一扇窗戶后都可能藏著噩夢中的生物。

林岳用某種裝置干擾了監(jiān)控系統(tǒng)，蘇芮則用電子卡刷開了側(cè)門。程默注意到那張卡上有李教授的照片。

“擬形者會繼承宿主全部記憶和技能，“蘇芮低聲解釋，“包括門禁權(quán)限。“

走廊漆黑一片，只有應(yīng)急燈提供微弱照明。程默領(lǐng)著他們走向電梯，卻在拐角處猛地停住——電梯門敞開著，里面布滿粘稠的透明液體，還在冒著絲絲寒氣。

“獵食者剛經(jīng)過，“林岳蹲下檢查痕跡，“方向是...地下三層。“

程默皺眉：“實驗室只有地下兩層，是設(shè)備倉庫。“

蘇芮和林岳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帶我們?nèi)ツ闫綍r取樣本的冷藏室，“蘇芮說，“特別是李教授有獨立權(quán)限的區(qū)域。“

冷藏室在B1層盡頭，程默輸入密碼時手指發(fā)抖。門開了，撲面而來的不是慣常的冷氣，而是一股帶著金屬腥味的暖風(fēng)。本該存放試劑和樣本的房間中央，地板詭異地敞開著，露出一個螺旋向下的金屬樓梯。

“果然有夾層，“林岳冷笑，“標(biāo)準(zhǔn)的黑實驗室配置。“

程默盯著那個洞口，喉嚨發(fā)緊。他每周都要來這個冷藏室數(shù)次，卻從未想過腳下藏著什么。某種低頻震動從深處傳來，讓他的牙齒微微打顫。

蘇芮檢查了一下手腕裝置：“靈素讀數(shù)爆表，下面有個大型源點。“她看向程默，“你確定要下去？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程默摸出口袋里的書簽，那些紋路在黑暗中發(fā)出微弱的藍光，似乎在回應(yīng)地下傳來的震動。“我必須知道真相，“他聽見自己說，“關(guān)于我父母，關(guān)于我自己。“

樓梯似乎沒有盡頭，每下一段就有一道需要權(quán)限認證的氣閘門。蘇芮用李教授的電子卡一路暢通無阻，程默卻感到越來越強烈的不安——這些安全措施不是為了阻止外人進入，更像是為了防止里面的什么東西出來。

最后一扇門后，空間豁然開朗。程默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一個足有足球場大小的地下設(shè)施，中央排列著數(shù)十個圓柱形培養(yǎng)艙，每個里面都漂浮著形態(tài)各異的生物。有些還保留著人形輪廓，有些則已經(jīng)完全異變，多出的肢體和器官在營養(yǎng)液中緩緩擺動。

“天啊...“程默走近最近的一個培養(yǎng)艙，里面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除了脊椎末端延伸出的蝎尾外，幾乎與常人無異。艙體上的標(biāo)簽寫著“靈素計劃-迭代體17號-存活時間：92天“。

“他們在培育混血種，“林岳檢查著控制臺，“用人類DNA和異獸基因強行融合。“

蘇芮突然抓住程默的手臂：“看這個。“

她指向主控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圖表——一組DNA序列與程默的血液樣本并列顯示，匹配度高達99.8%。但更令人震驚的是日期：樣本采集于1987年，遠早于程默的出生年份。

“這不可能...“程默湊近屏幕，注意到樣本編號旁的備注：“克隆序列：第七代“。

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不是自然出生的？那些噩夢，那些既視感，是否都源于前幾代克隆體的記憶？銅制書簽在他手中突然變得沉重?zé)o比，是前幾任“程默“也持有過它嗎？

“小心！“林岳突然撲倒他們，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撞在培養(yǎng)艙上。玻璃碎裂，營養(yǎng)液和那個蝎尾少年一起傾瀉而出。

少年在地上抽搐幾下，然后以詭異的姿勢爬起，蝎尾高高翹起。他的眼睛睜開了——沒有瞳孔，整個眼球是渾濁的藍色，與程默噩夢中的天空一模一樣。

“退后！“林岳擋在他們前面，匕首橫在胸前，“是蝕的傀儡！“

更多培養(yǎng)艙開始破裂，一個個混血實驗體從中爬出。它們動作僵硬卻迅速，像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全部面向程默三人，形成一個包圍圈。

程默舉起手槍，但蘇芮按住他的手腕：“別浪費彈藥，它們只是誘餌。“

她指向?qū)嶒炇疑钐幍囊簧冉饘匍T，上面用紅漆畫著一個奇特的符號——倒置的眼睛，瞳孔處是一把斷裂的鑰匙。“擬形者在那里，“蘇芮說，“它在控制這些傀儡。“

金屬門突然扭曲變形，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從內(nèi)部撞擊。一下，兩下，第三下時門轟然倒下，一個身影緩步走出。

李教授。

或者說，曾經(jīng)是李教授的東西。它的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不斷流動，面部在數(shù)張不同容貌間切換，有程默認識的同事，也有完全陌生的面孔。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聲音也是多重合音，像幾十個人同時說話。

“程默...我親愛的學(xué)生...“它的頭部定格在李教授慈祥的面容上，“你終于回家了。“

程默的胃部扭曲成一團。這個聲音，這個表情，與他記憶中指導(dǎo)論文的導(dǎo)師一模一樣，但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沒有眼白，沒有反光，就像兩個通往虛無的洞口。

“你不是李教授，“程默咬牙道，“你殺了他。“

擬形者歪著頭，這個人類化的動作在它做來格外恐怖：“我吸收了他，包括對你的...特殊感情。“它向前一步，包圍圈隨之收緊，“蝕大人需要你的靈素，程默。你是最后一個純血統(tǒng)，是完成進化的關(guān)鍵。“

林岳突然發(fā)動攻擊，匕首劃出一道藍光直取擬形者咽喉。擬形者的手臂瞬間變形延長，像橡皮一樣纏住林岳的武器。更多肢體從它軀干上生出，同時攻擊三人。

程默開槍了，藍光擊中擬形者胸口，卻只是讓它后退幾步。“沒用的，孩子，“它用系主任的聲音說，“東亞生物科技改良了靈素武器...用你自己的血制造的。“

蘇芮的短杖發(fā)射出電弧，暫時逼退了幾個實驗體。“程默，書簽！“她喊道，“用你的血激活它！“

程默掏出銅制書簽，毫不猶豫地在掌心舊傷上又劃了一道。血液涌出，在接觸書簽的瞬間，那些紋路亮起刺目的藍光。一股熱流從掌心竄上手臂，程默感到某種古老的知識在腦海中蘇醒——關(guān)于符紋，關(guān)于禁錮，關(guān)于如何控制那些不應(yīng)存在的生命形式。

實驗體們突然停下攻擊，齊刷刷轉(zhuǎn)向程默，藍色眼球中映出他手中發(fā)光的事物。擬形者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波動：“不可能...靈樞密鑰已經(jīng)...“

程默不假思索地將染血的書簽按在地上。藍光如漣漪般擴散，在地面形成復(fù)雜的幾何圖案。所有接觸到光紋的實驗體都開始劇烈抽搐，像斷線的木偶般倒下。

擬形者發(fā)出非人的尖嘯，身體不斷膨脹變形，試圖掙脫光紋的束縛：“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蝕大人？它已經(jīng)蘇醒了！你的血...你的夢...都在滋養(yǎng)它！“

整個地下設(shè)施突然劇烈震動，培養(yǎng)艙接連爆裂。遠處傳來某種巨大生物移動的悶響，墻壁上出現(xiàn)裂縫，灰塵簌簌落下。

“必須走了！“林岳拽起程默，“蝕在打通通往地表的通道！“

蘇芮按下手腕裝置上的某個按鈕，遠處傳來爆炸聲：“我設(shè)置了炸藥，能暫時阻擋它。“

三人沖向出口，身后傳來擬形者扭曲的笑聲：“逃吧，程默！蝕大人會找到你...它已經(jīng)在你的夢里住了二十年！“

螺旋樓梯上，程默回頭看了一眼。在崩塌的實驗室深處，一對巨大的、熒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直視他的靈魂。

奔跑中，程默的右手皮膚下，那些紋路再次浮現(xiàn)，這次沒有消退。它們蜿蜒伸展，最終形成一個與銅制書簽上一模一樣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