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燭影搖紅,心事難明
- 侯爺忘情誼?太子撐腰,不原諒
- 小只斑鳩
- 2353字
- 2025-07-21 14:46:14
月上東墻時,侯府前院的燈籠次第點亮。
燈籠紙映出暖橘色的光暈,在青石板上灑下斑駁光影,風起時,燈穗輕晃,像是誰心頭未落的懸念。
姜辭憂站在妝臺前,鏡中映出月白蹙金翟衣,領口繡著纏枝蓮紋,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線結——這是她嫁入嚴家時的嫁衣,今日特意命人翻了出來。
銅鏡映著她鬢角微亂的發絲,空氣中浮動著沉水香,混著一絲舊日熏衣草的氣息。
“少夫人,賓客已在花廳候著了?!北烫遗踔y鎏金護甲過來,指尖微微發顫,聲音壓得極低,“老侯爺方才傳話,說……說今日一切由您做主。”
姜辭憂接過護甲,玉鐲與護甲相碰,發出清響,如冰裂玉碎。
她望著鏡中自己眼角那粒淺褐色的小痣,忽然想起前日在書齋整理賬冊時,老侯爺指著族譜說:“侯門主母的底氣,是撐得起臺面,鎮得住人心。”
如今這鐲子壓在腕上,倒比從前那對翡翠更沉些,仿佛將整座侯府的分量都系于一寸肌膚之上。
花廳里已坐了七八位命婦,珠翠交輝,香風裊裊間,嚴夫人蘭佩正拉著夏靈的手說話。
花廳中燭火搖曳,雕花窗欞外透進幾縷月光,照得案上青瓷茶盞泛著冷光。
夏靈穿了件水紅綾子衫,腕間晃著新得的珊瑚串,見姜辭憂進來,立刻起身福了福:“姐姐今日穿得這樣鄭重,倒顯得我素了?!彼畚参⑻?,笑意未達眼底,“前兒我在佛堂替姐姐抄經,求菩薩保佑姐姐主持夜宴順順當當——姐姐可要喝杯我親自煮的桂圓茶?”
“靈妹妹有心了?!苯o憂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溫熱卻不燙手,卻讓她想起昨日在廚房瞧見的情景:夏靈的大丫鬟青杏正往茶罐里撒碎朱砂。
她垂眸抿了口茶,甜膩的桂圓味里果然混著絲苦澀,喉頭一緊,像咽下了某種無法言說的試探。
“只是我素日喝慣了雨前龍井,妹妹這茶……倒像是特意為我備的。”
廳中霎時靜了靜,連檐角的銅鈴也仿佛屏息。
有位陳夫人笑著打圓場:“到底是侯府少夫人,連說話都帶著三分雅氣?!彼D向姜辭憂,語氣溫和,“我家那小丫頭總說想學管家,不知少夫人能不能指點一二?”
姜辭憂將茶盞輕輕擱在案上,青瓷與檀木相碰的脆響里,她抬眼時已帶了三分笑意:“管家原也不難,不過是‘公’與‘情’二字。”她指尖撫過腕上玉鐲,涼意順著血脈游走,“對下要公,銀錢物資按例分派;對上要情,老夫人愛吃的糖蒸酥酪,每月初一十五必讓小廚房留著。”
“好個‘公’與‘情’!”老侯爺的聲音從廳外傳來。
眾人起身見禮時,姜辭憂瞥見薄靳修跟在老侯爺身后,玄色錦袍上繡著暗金云紋,腰間玉牌隨著步伐輕晃,倒比在宴席上更顯清峻。
他走過門檻時,袖口帶起一陣夜風,吹動了案上的箋紙。
蘭佩的聲音陡然拔高:“太子殿下也到了。快請上首坐?!?
薄靳修落座時,目光掃過姜辭憂腕間的玉鐲,又很快移開。
他撥弄酒盞的動作極輕,酒液晃碎了燭火,也攪亂了她的心緒。
老侯爺端起茶盞抿了口,忽然笑道:“殿下也到了該立妃的年紀,不知可有中意的?”
廳中呼吸聲霎時輕了,仿佛連風都不敢再動。
姜辭憂盯著案上的纏枝蓮紋,聽見薄靳修的聲音像浸了冷水的玉:“尚未有妃?!彼а蹠r,正撞進他眼底的暗涌——那是前兒在東宮偏殿,他替她理被角時,眼底也有這樣的潮。
“那殿下心儀的女子,該是怎樣的?”陳夫人的女兒春桃仗著年紀小,仗著膽子問。
薄靳修垂眸撥弄酒盞,琥珀色的酒液晃碎了燭火:“她不擅廚藝?!彼D了頓,眼尾紅痣隨著眼睫輕顫,“眼角有粒痣,像沾了點墨的小星子。”
滿座嘩然。
春桃“呀”了一聲,手指下意識指向姜辭憂——她眼角那粒痣,正隨著她發怔的模樣微微顫動。
姜辭憂覺得喉頭發緊,腕上的玉鐲突然燙得慌,像要烙進皮肉里。
她想起及笄那年在詩會,嚴楓曾嫌她煮的茶太苦:“哪有女子不會下廚的?”又想起三日前在東宮,薄靳修翻她抄的《女戒》,指尖掃過她眼角:“這痣生得妙,比書上寫的‘眉如遠黛’更生動?!?
“姐姐的茶涼了?!毕撵`的聲音像根針,刺破了滿廳的靜默。
她端著新茶過來,袖口掃過姜辭憂的手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我特意讓廚房換了碧螺春,姐姐嘗嘗?”
姜辭憂接過茶盞,看著夏靈指尖的丹蔻——那顏色與昨日青杏手里的朱砂幾乎分毫不差。
她忽然笑了,將茶盞推回夏靈面前:“靈妹妹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這茶……你替我喝吧?!?
夏靈的臉色瞬間煞白,指節泛白,茶盞邊緣還殘留著她唇上的胭脂印。
嚴音適時挽住姜辭憂的胳膊:“妹妹陪我去后園看看月亮?今兒的月比往年圓?!彼郎愒诮o憂耳邊輕聲道:“方才我見桃枝壓了滿廊,正該折兩枝插瓶?!?
庭中桂香浮動,晚風拂過樹梢,帶來沙沙聲響。
嚴音折了枝金桂別在姜辭憂鬢邊,花瓣落在她肩頭,似一句未曾出口的安慰。
“你方才那話,倒像換了個人。”她望著姜辭憂腕上的玉鐲,“太子送的?”
“老侯爺讓收的。”姜辭憂摸了摸發間的桂花,香氣縈繞鼻尖,“嚴姐姐,你說……有些人,是不是總把別人的退讓,當成了軟弱?”
嚴音還未答話,廊下忽然傳來腳步聲。
薄靳修站在月洞門邊,月光漫過他的肩,將影子拉得老長。
他一身玄色,襯得身后燭火忽明忽暗。
“姜少夫人?!彼曇艉艿?,像怕驚了檐角的銅鈴,“我在等你?!?
姜辭憂望著他身后浮動的燭影,忽然想起老侯爺方才散席時說的話:“后園的涼亭收拾干凈了,夜里風涼,你若乏了……不妨去坐坐。”她指尖撫過腕上的玉鐲,涼意順著血脈漫上來——這涼意里,裹著幾分未說出口的期待。
嚴音悄悄退了。
廊下只剩姜辭憂與薄靳修,燭火在兩人之間明明滅滅,映出彼此眼中的光。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桂香:“殿下心中之人……可知你心意?”
薄靳修沒有說話。
他望著她眼角的痣,望著她腕上的玉鐲,望著她被月光鍍亮的發梢,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角。
他的指尖帶著點薄繭,擦過她耳垂時,像一片落下來的桂花瓣。
“她會知道的。”他說。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三更了。
姜辭憂望著他眼底的月光,忽然想起前兒在《唐律疏議》里看到的另一條:“諸以妻為妾,以婢為妻者,徒二年?!?
風又起時,她聽見薄靳修輕聲道:“后園的桂花開了,比前兒更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