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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再來孕事

  • 守望之百年心印
  • 歐陽和子辰
  • 4199字
  • 2025-08-07 14:01:19

楊秉政的聲音并不嘶吼,卻一字千鈞,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他環視鴉雀無聲的店堂,最后一句質問帶著凜然正氣與深沉的痛心:“諸位街坊高鄰!今日請你們做個見證!我楊秉政,可有半分虧待結發之妻?可有半分昧了良心?王姑娘在我楊家,憑雙手吃飯,行得正,坐得端!反倒是有些人,心術不正,容不得人,無事生非,攪得家宅不寧,連累稚子無辜受驚!這,便是你們要討的公道?!”

死寂。絕對的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看向張家兄弟的目光,都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了然和無聲的譴責。

張大山和張大河兄弟倆,此刻面如豬肝,額角的汗珠滾落下來,洇濕了粗布衣領。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家妹子竟隱瞞了如此不堪的真相!他們滿腔的“義憤”,此刻成了天大的笑話!在楊秉政那坦蕩如砥、隱含雷霆的目光逼視下,在周遭那些如芒刺背的鄙夷眼神中,兄弟倆恨不能立刻化成一縷青煙,從這地界消失。

張大河方才的氣焰早已被碾得粉碎,他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尷尬地用粗糙的大手用力搓著褲腿。

張大山到底年長,臉皮燒得滾燙,臊得無地自容。他對著楊秉政,深深作了一個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妹……妹夫……是俺們……俺們兄弟糊涂!豬油蒙了心!只聽……只聽小妹一面之詞……就……就莽撞了!誤會!天大的誤會!對不住!俺們……俺們給你賠不是了!”他用力拽了一把還在發懵的張大河:“老二!還杵著丟人現眼?!走!快走!”話音未落,兄弟倆如同喪家之犬,頭也不敢抬,臊眉耷眼地擠出人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恒泰銀樓的門檻,身影狼狽地消失在街角。

這場氣勢洶洶的“娘舅問罪”,在楊秉政義正詞嚴的層層詰問與鐵證如山的反擊下,以張家兄弟顏面掃地、落荒而逃的結局,草草收場。

店堂里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但那股無形的震動仍在空氣中隱隱回蕩。楊秉政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翻騰的濁氣,對著神色各異的街坊們再次抱拳,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家務瑣事,擾了諸位清靜,楊某在此賠禮了。諸位請自便。”說完,他轉身,步履依舊沉穩,但挺直的脊背透出一股深重的疲憊,走向通往后院的那道門簾。

后院余波

后院門簾的陰影里,王乃茵一直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屏息凝神聽著前店的每一句話。當楊秉政那鏗鏘有力、為她洗刷污名、斥退張家兄弟的話語一句句傳來時,她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直沖眼眶,鼻尖酸澀難忍。那不僅僅是被維護的感激,更是一種在絕境中被信任、被正名的巨大沖擊,混雜著對楊秉政因此事而承受壓力的深深愧疚。她看到楊秉政掀簾進來,連忙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水光,聲音微顫:“大哥……因我之故,讓您受累了……”

楊秉政擺擺手,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意,聲音恢復了平日的低沉:“無妨。經此一事,他們不敢再來聒噪。你只管安心做事。”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堂屋方向,語氣添了幾分告誡,“日后……你大嫂那邊,能避則避。家和,方能萬事興。”

王乃茵用力點頭,喉頭哽咽:“我明白,大哥。”

堂屋內,張氏其實一直躲在門簾后,將前店的交鋒聽得一字不漏。當聽到自己兩個哥哥被丈夫問得啞口無言、狼狽逃竄時,她只覺得臉上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火辣辣地疼!那些她刻意在娘家隱瞞的腌臜算計,那些她自以為能拿捏丈夫的“委屈”,此刻被丈夫當眾撕開,血淋淋地暴露在街坊鄰里面前!原來,在丈夫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她才是那個心思歹毒、無事生非的惡人!

巨大的羞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強烈的委屈與無處遁形的難堪交織在一起,化作一股無法抑制的洪流。她再也支撐不住,猛地撲倒在冰冷的八仙桌上,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里,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從喉間溢出,肩膀劇烈地聳動著。這一次,不再是憤怒的宣泄,而是被徹底剝掉偽裝后,赤裸裸的羞恥與絕望的悲鳴。

小石頭和鐵蛋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慟哭嚇壞了,茫然無措地站在一旁。鐵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怯生生地去夠張氏劇烈起伏的后背:“娘……不哭……怕……”

楊秉政走進堂屋,看到妻子趴在桌上,哭得渾身顫抖、幾乎背過氣去的模樣,腳步在門檻處凝滯了片刻。他深深地、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走過去溫言勸解,也沒有厲聲斥責。他只是沉默地繞過桌子,走到一旁的太師椅邊,拿起之前擱在扶手上的那本厚厚的賬簿,坐了下來。昏黃的燈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格外冷硬而疲憊。有些膿瘡,挑破了反而好;有些心結,卻只能靠時間慢慢去熬。他能做的,就是在風雨飄搖的世道和這后院無休止的齟齬中,盡力守住這個家不倒的根基。

后院再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張氏那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嗚咽,如同受傷野獸的哀鳴,混合著兩個孩子驚惶不安的低低嚶嚀,在空曠的屋子里幽幽回蕩。這場由張氏親手點燃、又由她娘家兄弟推波助瀾的家庭風波,最終以她尊嚴掃地、顏面盡失而暫時偃旗息鼓。然而,后院那根緊繃欲斷的弦,并未因此松弛。王乃茵的存在,如同卡在張氏喉間一根堅硬的骨鯁,讓她吞不下,吐不出,日夜刺痛,怨毒更深。這短暫的平靜之下,是更加洶涌的暗流。

張家兄弟那場灰頭土臉的“問罪”鎩羽而歸后,恒泰后院陷入了一種奇特的膠著。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是更深的暗流與無聲的隔閡。張氏經歷了當眾被剝開算計的奇恥大辱,更驚覺丈夫竟不動聲色間已派人遠赴柳林鎮查證、握有鐵證,那點怨毒被巨大的羞臊與一絲后怕死死壓住。她不再摔摔打打、指桑罵槐,但對著楊秉政與王乃茵,那張臉孔始終像蒙了一層寒霜,眼神復雜地交織著怨懟、戒備,還有一種拒人千里的疏離。她把自己囚禁在一座無形的堡壘里,除了照看兩個懵懂的兒子,幾乎與周遭隔絕。

王乃茵則愈發將自己縮進一個更小的殼中。她幾乎將全部身心都埋進了前店那方賬房的天地里,晨昏顛倒,唯有算珠撥動的清響與她為伴。一日三餐,必待后院杯盤撤凈,才讓小翠將飯菜端至賬房。她極力規避著與張氏的任何交集,遠遠瞥見那身影,便立刻垂眸側身,如同驚弓之鳥,貼著墻根無聲滑過,將自己活成了一抹幾近透明的影子。楊秉政看在眼里,胸中唯有沉沉一嘆。他明白,這已是王乃茵為維系這后院脆弱安寧所能付出的最大代價。

日子在這份壓抑的“相安無事”中,碾過深秋的蕭瑟,又熬過干冷的嚴冬。博鹿城的初春,并無多少暖意,料峭的寒風卷著沙塵,刮在臉上生疼。恒泰銀樓的生意也如這天氣,透著一股子清冷。

就在這年節剛過、萬物尚未復蘇的早春二月,一個始料未及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后院漾開了新的漣漪——張氏再度有了身孕。

起初只是厭食懶動,聞不得灶間煙火氣。張氏只當是冬日里積下的郁氣未散。直到一個倒春寒的清晨,她在院中抖開厚重的棉被晾曬,彎腰之際,一股翻江倒海的惡心猛然沖上喉頭,她踉蹌著撲到那棵虬枝盤結的老棗樹下,扶著粗糙的樹干,嘔得撕心裂肺,涕淚橫流。孫媽聞聲趕來,見此情形,心頭猛地一跳,小心翼翼試探道:“太太……您這……瞧著……莫不是……?”

張氏自己也是一怔。撫著胸口喘息片刻,才驚覺月信已遲了月余。她下意識地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某種強烈的悸動,瞬間席卷了她。真的……又有了?

楊秉政得知,眉宇間難得地舒展了。人到中年再添丁,于他而言,是實實在在的福澤。更深一層,他隱隱期盼著這個新生命的降臨,能成為彌合后院裂痕的一線生機。他請來了博鹿城德高望重的“仁濟堂”老坐堂先生。老先生須發皆白,搭脈時閉目凝神,三根手指搭在張氏腕上懸著的細絲上,良久,方睜開眼,捋須含笑:“恭喜楊掌柜,賀喜楊太太!滑脈如珠走盤,沉穩有力,確是喜脈,已近兩月矣!觀其脈象,當是個康健的麟兒!”

“好!好!有勞先生!”楊秉政連聲道謝,臉上是久違的真切笑容。

張氏坐在炕沿,聽著老先生的賀喜,臉上終于綻放出久違的、發自心底的光彩。那是一種混合著巨大驕傲、如釋重負的安心和揚眉吐氣的笑容。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雙手鄭重地覆在小腹之上。這孩子,來得恰逢其時!如同一道刺破陰霾的強光,瞬間照亮了她心底積郁多日的羞憤與委屈。她不再是丈夫眼中那個“無事生非”的妒婦,她是為楊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的正頭娘子!腹中孕育的,是楊家未來的依憑!這份沉甸甸的底氣,讓她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種近乎奪目的神采。

“孫媽!快去!燉上紅棗小米粥,要熬得稠稠的!再蒸碗嫩嫩的蛋羹!”張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她轉眸看向楊秉政,眼波流轉間,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那份失而復得的、掌控一切的主母姿態。

楊秉政迎上妻子的目光,心中亦是一寬,溫言道:“夫人受累了。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孫媽。店里諸事,你一概不必操心,安心將養便是。”

“嗯。”張氏難得溫順地應了一聲。旋即,她眼波微轉,掃過堂屋門口空寂的回廊,壓低嗓音,帶著一種勝利者獨有的矜持與試探,對楊秉政道:“當家的,我這身子日漸沉重,后院人來人往的……總有些不干不凈的沖撞,怕是……不大好。”她語焉不詳,那“不干不凈”的意指,卻昭然若揭。

楊秉政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沉默片刻,終究頷首:“嗯,夫人安心,我自有安排。”

王乃茵得知張氏有孕的消息,是在核對一批銀器成色單子時,聽小翠帶著興奮勁兒說的。小翠說得眉飛色舞,直道太太福氣好。王乃茵聽著,手中的狼毫筆尖猛地一頓,一滴濃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素凈的賬頁上,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污跡。她怔怔地望著那團墨漬,仿佛被定住了身形,心頭百味雜陳。

她為楊家添丁而喜嗎?自然是有的。楊秉政于她有再生之恩,她真心祈愿楊家枝繁葉茂。然而,緊隨其后的,是一種沉重的、塵埃落定般的鈍痛,以及一種身份界限被再次無情劃定的清醒。張氏的孕事,如同一道無形的、高聳的界碑,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地橫亙在她與后院之間。張氏的地位將因這血脈的延續而固若金湯,而她這個“外人”,處境只會愈發如履薄冰。那句未曾親耳聽聞的“避嫌”,其意已不言自明。

她默默地取過一張吸水宣紙,覆在那團墨漬上,指尖用力,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專注。墨跡被吸去大半,留下一片無法消除的淺痕。她放下筆,深吸了一口帶著賬房特有墨香與塵味的空氣,心中已有了決斷。

是日晚飯后,王乃茵主動掀開了通往后院的棉布門簾。堂屋內,張氏正倚在炕頭的引枕上,由孫媽伺候著,小口啜飲一碗熱氣騰騰的紅棗小米粥。楊秉政坐在一旁太師椅上陪著說話。見王乃茵進來,張氏臉上的愜意瞬間凝固,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地掃來,充滿警惕。

王乃茵無視那目光,徑直走到堂中,對著楊秉政和張氏深深斂衽一福:“大哥,大嫂,恭賀大嫂喜得麟兒。此乃楊家之大幸。”

張氏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哼,垂眸繼續攪動碗里的粥,并不搭腔。

楊秉政頷首:“乃茵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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