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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聽嫂子的,準沒錯!

  • 守望之百年心印
  • 歐陽和子辰
  • 4181字
  • 2025-08-04 21:23:27

這一切,都像細密的芒刺,日夜扎著張氏的神經。她看著王乃茵每日穿著那身半舊的細棉布衫裙(那是她特意尋來的最不起眼的舊衣),卻掩不住那份沉靜的韻致,在柜臺后、賬房間忙碌。更刺眼的是她與楊秉政討論生意時那份自然流露的默契,一個說進項,一個報出項,言語間竟無半分滯澀。張氏心里的那點不安,如野草般瘋長——這哪里是寄人籬下?分明是反客為主!

不行!必須把這“禍水”遠遠潑出去!張氏暗自發狠。硬攆不行,顯得她刻薄,當家的也未必答應。得尋個“名正言順”、堵住悠悠眾口的法子。

一個念頭,如同陰濕處的毒藤,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纏繞——給她說媒!嫁出去!嫁得遠遠的!一了百了!

這念頭讓她瞬間振奮起來,眼前仿佛已見王乃茵鳳冠霞帔、坐著花轎消失在城門外的景象。說干就干!張氏立刻差人請來了城里最有名,也最是八面玲瓏的王媒婆。這一次,她一反給楊秉仁說親時的遮遮掩掩,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熱忱”。

“王媽媽,快請坐!”張氏親熱地拉著王媒婆的手,將她讓到堂屋上首,又揚聲喚小翠,“上好茶!王媽媽可是咱們博鹿城頭一份的‘月老仙’,牽的紅線沒有不成的!這回啊,真得勞您大駕!”

王媒婆受寵若驚,尖著嗓子笑道:“哎喲喂,我的太太喲!您這話可折殺老身了!有事您盡管吩咐,水里火里,我王婆子眉頭都不皺一下!是府上哪位少爺小姐的喜事近了?”

“咳,不是府上的,”張氏擺擺手,臉上堆起一層憂色,壓低了聲音,“是我們當家的一個遠房表妹,叫王乃茵,前陣子家里遭了難,孤零零來投奔。這姑娘啊,命是真苦,年紀瞧著也不小了,親事還沒個著落。我這當嫂子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總這么住在親戚家也不是長久之計,得給她尋個牢靠的歸宿,后半生才算有靠,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媒婆眼珠滴溜溜一轉,心里跟明鏡似的。什么“遠房表妹”,后院那位王姑娘的來歷,博鹿城早傳得風言風語了。她臉上堆滿夸張的笑紋:“哎喲!楊太太您這副心腸,真是菩薩轉世!為表姑娘操碎了心!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憑王姑娘那通身的氣派,那眉眼,那做派,打著燈籠滿直隸找去,也尋不出幾個!您說說,想尋個什么樣的人家?老身心里好有個譜兒。”

張氏精神一振,掰著手指頭,一條條說得懇切:

“頭一條,家底兒得殷實!我這苦命的妹子前半生夠苦了,后半生不能再受委屈!最好是城里的大戶,或者鄉間有良田百畝、鋪面幾間的,吃穿用度不愁!”

“第二條,男人得穩重可靠!年紀嘛……略大幾歲也無妨,年紀大些知道疼人!但身子骨可得硬朗結實,能頂門立戶!”

“第三條,要緊的是……離咱們博鹿城遠著些!嫁得近了,三天兩頭想著回‘娘家’,婆家嘴上不說,心里能痛快?遠點好,小兩口關起門來過清靜日子,省心!”

“第四條,必得是正經清白、知根知底的人家!我妹子命苦,可萬萬不能再遇人不淑,跳了火坑!”

王媒婆一邊雞啄米似的點頭,一邊在心里飛快地撥著算盤珠。這條件,聽著句句是為王姑娘著想,可細細咂摸,處處透著古怪。“年紀大點”“離博鹿城遠點”——這分明是變著法兒往外攆人!不過,她王媒婆只管收錢辦事,管它背后是金玉良緣還是洪水滔天!

“成!楊太太您就瞧好吧!您這要求啊,合情合理,一點兒不過分!”王媒婆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幾乎濺出來,“巧了!我這兒啊,正有個現成的天作之合!離咱們這兒一百多里地,清河縣地面上,有位開綢緞莊的吳老爺!那家業,嘖嘖,三間大鋪面,縣城里數得上號!就是……唉,前年秋天原配夫人沒了,一直想續弦。年紀是比王姑娘長了那么一截,也就……四十五六?可身子骨壯實著呢!家里使喚著七八個伙計傭人!吳老爺為人最是方正厚道,家里就一個兒子,早年在省城念書呢!王姑娘嫁過去,那就是現成的當家奶奶,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享不盡的清福!離咱們博鹿城也夠遠,保準清凈!”

張氏聽著,眼睛越來越亮!綢緞莊老板!家資豐厚!年紀夠大!離得夠遠!簡直是天賜良緣!她仿佛已看見王乃茵在清河縣深宅大院里對著賬本、管著仆婦的模樣。

“好好好!王媽媽,這事若成了,謝媒錢我給您封雙份!”張氏喜形于色。

不過三兩日,王媒婆便滿面春風地來回話了,說吳老爺那邊看了王乃茵的“生辰八字”(自然是張氏按著“旺夫益子”的路子胡謅的),極為滿意!愿意先“相看”一下,若彼此合眼緣,即刻下聘,絕不拖延!

張氏迫不及待地將這樁“天大的喜事”捅給了王乃茵。她緊緊攥著王乃茵微涼的手,一副掏心挖肺的模樣:“我的好妹子!嫂子可算替你尋著頂頂好的歸宿了!清河縣的吳老爺,開大綢緞莊的!家底厚實得流油,為人最是方正厚道!雖說年紀比你長了些,可男人年紀大才曉得疼媳婦兒!你一過去就是當家主母,再不用寄人籬下,看誰的臉色!這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姻緣!你看,挑個日子,安排相看相看?”

王乃茵聽完,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望著張氏那張涂了厚厚官粉、此刻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上堆砌出的“熱情”,胃里一陣翻攪。她豈能不明白張氏的用心?什么“好歸宿”“當家主母”,不過是急于拔掉她這根眼中釘的毒計!那吳老爺,年紀怕是比她亡父也小不了幾歲,還是個續弦……張氏為了趕她走,真是煞費苦心,無所不用其極!

她強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聲音竭力維持著平靜,卻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微顫:“大嫂費心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眼下,我并無婚配之念。”

“哎呀!我的傻妹子喲!”張氏夸張地一拍大腿,聲音拔高了幾度,“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花兒似的年紀,還能挑挑揀揀,再蹉跎幾年,好人家都叫人挑光了!那吳老爺可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攀不上的高枝兒!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大嫂,”王乃茵抬起頭,目光清亮地直視著張氏,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我在天津求學時,接觸過新思潮。女子安身立命,并非只有嫁人一途。我想先在店里,幫大哥把賬目理清順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報答大哥大嫂收留之恩。至于終身大事……容后再議。”她將“新思潮”當作了擋箭牌,也點明了“報恩”之意。

“新思潮?”張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嘴角撇得老高,“什么新思潮舊禮教的!女人不嫁人生子,相夫教子,那還叫女人嗎?王姑娘,你可別被那些洋學堂里的歪理邪說哄騙了!聽嫂子的,準沒錯!這吳老爺……”

“大嫂!”王乃茵打斷她,語氣帶上了一種不容轉圜的堅決,“相看之事,我斷乎不能應承。您……不必再為我操勞了。”

張氏臉上那層虛假的笑意瞬間冰裂,換上了陰沉的厲色:“王乃茵!我好心好意替你籌謀打算,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長年累月住在我們家,算怎么回事?街坊四鄰的唾沫星子淹不死你,我們楊家還要臉面呢!這親事,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由不得你!”她終于撕下偽善,端出了當家主母的絕對權威。

兩人的爭執聲穿透了門簾。楊秉政皺著濃眉,一臉不耐地從前店掀簾進來:“吵嚷什么?前頭都聽見了。”

張氏如獲救兵,立刻搶步上前,竹筒倒豆子般告狀:“當家的!你來得正好!我一片好心,托王媽媽給王姑娘說了門頂好的親事!清河縣開綢緞莊的吳老爺!家業興旺,人品端方!人家都答應相看了!可你瞧瞧王姑娘!搬出什么‘新思潮’來搪塞,硬是不肯嫁人!你說說,這不是生生糟蹋我一片苦心嗎?她一個姑娘家,總這么不明不白地住著,傳出去像什么話!”

楊秉政聽完,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看向王乃茵,只見她緊抿著蒼白的唇,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眼中蓄滿了屈辱的淚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清河縣……吳德海?”楊秉政沉吟片刻,似乎在記憶中搜尋,“是不是那個……去年續弦不到半年,新娘子就吊了脖子,鬧得沸沸揚揚,最后賠了娘家一大筆錢才了事的‘吳剝皮’?”他去年往清河縣收過一筆陳年舊賬,在茶館里聽了一耳朵這樁轟動縣城的慘事。

張氏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眼神慌亂地躲閃:“啊?這……有這等事?我……我全然不知啊!王媒婆拍著胸脯說他家世清白,人品貴重……”

“哼!”楊秉政從鼻孔里重重哼出一聲,目光如刀子般剜了張氏一眼,“不知?不知你就敢胡亂保媒?還‘頂好的親事’?!”他轉向王乃茵,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乃茵,這事我知道了。你不愿,誰也不能強逼你。安心住著,銀樓的賬目,離不得你。旁的,不必多想。”

“當家的!你……”張氏急得直跺腳。

“行了!”楊秉政斷喝一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壓,“此事到此為止!王姑娘的婚事,日后由她自己做主!你,不必再管!”他順手抄起桌上那本王乃茵謄錄的賬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啪的一聲輕響落在桌面上。

王乃茵望著楊秉政為自己撐腰,心頭酸澀與暖意交織,低低道:“謝大哥。”

張氏看著丈夫如此鮮明地回護王乃茵,再看看王乃茵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她精心布下的局,竟被當家的三言兩語戳破、否決!自己反倒落了個“胡亂保媒”的罪名!她氣得渾身篩糠似的抖,指著王乃茵,尖厲的聲音因憤怒而扭曲:“好!好你個王乃茵!真是好本事!把當家的哄得團團轉!你不走是吧?行!我看你能在這楊家的屋檐下賴到幾時!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她說完,狠命一跺腳,捂著臉嚎了一聲,旋風般沖回自己臥房,“砰”的一聲巨響摔上了門,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后院霎時死寂。西廂房里,楊承遠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哇哇大哭,尖利的哭聲撕破了凝固的空氣。

王乃茵獨自立在院中青石板上,面色慘白如紙。張氏最后那句“賴在楊家”的惡毒指控,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心窩。她抬眼望向楊秉政,眼中水光瀲滟,盛滿了難堪與無助。

楊秉政也被張氏口不擇言的混賬話氣得臉色鐵青,但看著王乃茵搖搖欲墜的模樣,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和無力。他重重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透著沙啞:“乃茵……你嫂子她……素來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瘋話當不得真。你……別往心里去。安心住著,店里的事,還指著你。”他想再說些什么寬慰的話,喉頭滾動了幾下,終是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他轉身,略顯笨拙地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石頭,將他小小的腦袋按在自己堅實的肩頭,大手生硬卻盡力放輕地拍撫著那顫抖的小小背脊,步履沉重地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院落。

王乃茵獨自留在空曠的院子里。初秋傍晚的風,帶著透骨的涼意,卷過天井,掀起她粗布衣袂的一角。她望著張氏那扇緊閉的、仿佛透著無盡怨毒的房門,又望向楊秉政抱著孩子消失在月洞門后的、顯得格外孤寂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荒蕪。委屈、憤怒、難堪、茫然……種種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張氏那句“賴在楊家”的詛咒,如同魔音,在她耳邊反復回響,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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