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咖啡館的地下室彌漫著刺鼻的焊錫味。韓真真的粉色頭發(fā)亂成一團，AR眼鏡上貼滿了便簽條。她面前的工作臺上，三個初始打火機原型圍成一個三角形，中央懸浮著從錄音帶中提取的量子芯片。
“找到了！“她突然大喊，手指在全息鍵盤上飛舞，“鄭明遠的車牌號出現(xiàn)在沃爾夫診所周邊監(jiān)控中，就在我們遇襲前20分鐘！“
陳愈放下手中的電路板，走到屏幕前。監(jiān)控畫面中，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正從一輛無標識的黑色轎車下來，右手調(diào)整手表時，袖口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閃電紋身。
“刑偵副隊長鄭明遠...“陳愈念著檔案上的名字，“林霧的直屬上司。“
“而且他最近半年頻繁訪問這些地點。“韓真真調(diào)出地圖，七個紅點分布在城郊工業(yè)區(qū)，“全是'凈火工程'的外圍設施。“
樓梯傳來腳步聲，林霧端著三杯咖啡走下來。她的左肩傷口已經(jīng)拆線，但動作仍有些僵硬。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她的手微微一顫，黑咖啡灑在白色瓷磚上。
“鄭隊？“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確定是他？“
韓真真點點頭，調(diào)出一段加密通訊記錄：“他用警局系統(tǒng)查詢過所有蘇醒患者的住址。每次查詢后48小時內(nèi)，就有患者失蹤。“
林霧的表情變得異常平靜，那是陳愈熟悉的、她面對極度危險時的狀態(tài)。“我跟他共事五年...“她放下咖啡杯，“他親手教我射擊。“
地下室陷入沉默。陳愈知道林霧此刻的感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種痛苦遠超過肩上的槍傷。
“我們需要證據(jù)。“林霧最終說，“直接指控只會打草驚蛇。“
“我有計劃。“韓真真推了推眼鏡，“鄭明遠每周三上午都會去工業(yè)區(qū)7號倉庫。我在那里布置了量子波動探測器，能捕捉情緒抽取器的獨特信號。“
陳愈拿起初始打火機，七個碎片在其中緩慢旋轉(zhuǎn)：“在那之前，我們得準備好面對鏡子迷宮。安娜的警告很明確——沒有足夠的情感同步率，進去就會迷失。“
“所以我做了這個！“韓真真驕傲地展示一個頭盔狀的設備，“情感共鳴模擬器！可以幫你們練習達到'純粹瞬間'那種同步狀態(tài)。“
林霧懷疑地看著那個布滿電極的頭盔：“你確定這安全？“
“理論上安全。“韓真真咧嘴一笑，“學姐的筆記里有詳細說明。坐好！“
頭盔連接完畢，系統(tǒng)啟動的嗡鳴聲中，陳愈感到意識被輕輕拉扯。眨眼間，他站在一個純白的虛擬空間里，林霧就在對面，兩人之間連著一條發(fā)光的細線。
“同步率65%...“韓真真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試著回憶共同的強烈情緒...“
陳愈閉上眼睛，回想中央廣場的生死時刻。光線的亮度微微增強。
“72%...繼續(xù)！“
林霧突然抓住他的手。接觸的瞬間，虛擬空間劇烈震動，顏色從純白變成暗紅。陳愈的視野被一段陌生記憶覆蓋：
——年幼的林霧坐在沃爾夫診所的椅子上，艾琳娜·沃爾夫正用某種儀器檢查她的眼睛；
——“車禍后你就有了這種能力，對嗎？“艾琳娜溫柔的德語口音；
——小女孩點頭，眼中噙著淚水：“我能看到爸爸...在燃燒的汽車里...“
記憶突然切換，陳愈看到自己的父母——他們站在一輛熟悉的藍色轎車旁，正與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爭執(zhí)。男人轉(zhuǎn)身時，陳愈認出那是年輕時的魏遠。
“同步率89%！“韓真真的驚呼將兩人拉回現(xiàn)實，“但情感熵值也在飆升！中斷連接！“
頭盔自動彈開。陳愈大口喘息，額頭布滿冷汗。林霧的臉色更加難看，手指不自覺地摸向鎖骨下的烙印。
“那是...我的記憶？“她聲音嘶啞，“我小時候去過沃爾夫診所？“
韓真真調(diào)出數(shù)據(jù)分析：“不只是記憶...你們倆的量子簽名有重疊部分。陳愈父母車禍和林霧父親死亡的時間只差兩周。“
陳愈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太多巧合：兩個家庭都遭遇車禍，都與銀曜會有關(guān)聯(lián)，兩個孩子后來都獲得了特殊能力...
“系統(tǒng)，調(diào)出我父母車禍的檔案。“
檔案投影在空中：陳志明教授與妻子周蕓，海川大學生物心理學研究員，2003年12月17日死于車輛自燃事故。照片上燒焦的轎車殘骸與林霧記憶中的畫面驚人地相似。
“同一天...“林霧輕聲說，“我父親死于同樣的'事故'。“
韓真真快速比對數(shù)據(jù)：“而且根據(jù)記錄，魏遠當時是你父母的項目合作人，老板。“
陳愈握緊初始打火機，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二十年的謎團突然有了方向——父母的車禍絕非意外，而林霧和他，在某種意義上是同一場陰謀的幸存者。
“凈火、銀曜會、鏡子迷宮...“林霧站起身，眼中閃爍著冷光，“所有線索都指向沃爾夫診所地下。我們今晚就去。“
夜幕降臨時，三人重返廢棄診所。這次全副武裝：陳愈帶著初始打火機和韓真真改進的情感穩(wěn)定器；林霧除了標配手槍，還帶了一把能發(fā)射電磁脈沖彈的特殊武器；韓真真則背著裝滿黑客設備的背包。
地下室實驗室比白天更加陰森。月光透過通風口照在那面破碎的鏡子上，裂紋形成詭異的輻射狀圖案，像被某種沖擊波從中心震碎。
“掃描顯示鏡子后面有空間。“韓真真調(diào)整著探測器，“但入口需要特定條件...“
陳愈舉起初始打火機。七個碎片突然加速旋轉(zhuǎn)，投射出藍光照射在鏡面上。裂紋開始發(fā)光，最細的縫隙形成一組復雜的符號。
“量子標記...“韓真真驚嘆，“只有特定情感頻率的人才能看到！“
林霧站到陳愈身旁，兩人同時注視鏡面。當他們的呼吸頻率同步時，鏡面上的光紋逐漸組成一個向下的箭頭，指向地板某處。
“同步率91%...就是現(xiàn)在！“韓真真喊道。
陳愈按下初始打火機的隱藏按鈕。一道銀藍光束射出，擊中地板某塊看似普通的瓷磚。伴隨著機械運轉(zhuǎn)的悶響，地板滑開，露出螺旋向下的金屬樓梯。
“迷宮入口...“林霧握緊武器，“我先下。“
樓梯似乎沒有盡頭，每一階都刻著細小的德文單詞。初始打火機是唯一光源，照亮兩側(cè)墻壁上密集的兒童畫——全是安娜的作品，隨著深入，畫風從天真逐漸變得扭曲，最后變成了無數(shù)眼睛的集合。
“溫度下降了12度。“韓真真聲音發(fā)顫，“空氣中有微量氡氣，建議不要久留。“
終于，樓梯終止于一扇金屬門前。門上沒有把手，只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凹槽。
“生物識別鎖...“韓真真掃描后確認，“需要沃爾夫家族的DNA。“
陳愈看向初始打火機。七個碎片中的某一個突然飛出，貼在門上某個幾乎不可見的凹點上。門無聲滑開，一股冰冷的氣流涌出。
門后是一個球形房間的入口，直徑約五米，四壁全是鏡子。即使站在門外，也能看到無數(shù)個自己的倒影延伸到無限遠處。最詭異的是，某些倒影的動作并不一致——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還有一個舉起了槍...
“量子鏡像室...“韓真真記錄著數(shù)據(jù)，“初步掃描顯示每個反射面都是微型的情緒抽取器！“
陳愈小心地邁入門檻。剎那間，所有鏡像同時轉(zhuǎn)向他，嘴巴開合卻無聲。初始打火機劇烈發(fā)燙，七個碎片分散開來，在房間中央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光罩。
“只能容納兩人。“韓真真檢查著讀數(shù)，“能量只夠單程...你們進去后，我必須留在這里維持通訊連接。“
林霧已經(jīng)踏入房間，鏡像對她的反應更加劇烈——有的向她伸手，有的后退躲避。她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它們...在向我展示記憶...“
陳愈緊隨其后，立刻感受到無形的壓力。每個鏡像都攜帶著不同的情感記憶：快樂、悲傷、憤怒...像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屏障。
“同步率必須維持在90%以上才能找到正確路徑。“韓真真在門外設置設備，“我會通過耳機引導你們，但信號可能會中斷...“
陳愈握住林霧的手。她的掌心冰涼且潮濕，脈搏快得不正常。
“你看到了什么？“他輕聲問。
林霧的眼睛映照著無數(shù)鏡像：“我父親...他當時在調(diào)查銀曜會...還有鄭隊，他那時只是個普通警員...“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們在爭吵...關(guān)于某個實驗...“
突然，所有鏡像同時定格，然后如多米諾骨牌般依次轉(zhuǎn)向房間中央。一個金發(fā)女子的身影漸漸顯現(xiàn)——安娜，或者說她的量子投影。
“你們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回聲，“時間比預計的少...太陽耀斑提前了。“
“什么？“陳愈追問，“提前到什么時候？“
“三天后。“安娜的投影閃爍不定，“'凈火'已經(jīng)捕獲了七個高同步率者...他們計劃用太陽能量強行打開全球量子情緒場...“她的影像突然扭曲，“而陳暖...她的意識碎片被用作粘合劑...“
“我妹妹？他們怎么做到的？“
初始打火機突然投射出一段畫面：中央廣場的五角星陣中，七個蘇醒者被固定在特制椅子上，頭頂?shù)墓鈭F被某種裝置抽取、融合...
“鏡子迷宮的最后階段...“安娜的影像開始消散，“找到中心...阻止...“
通訊突然中斷。所有鏡像恢復混亂，有幾個甚至開始尖叫。韓真真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信號...干擾...三分鐘后...“
林霧突然松開陳愈的手，走向一個特定的鏡像——那個影像中的她穿著警服，正舉槍對準某人。
“我看到了出口...“她的聲音異常平靜，“但那里有...“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僵直，眼睛翻白。陳愈沖過去扶住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情緒波動通過橋接器傳來——那是林霧預知能力觸發(fā)的征兆。
“林霧！醒醒！“
她猛地抽氣，如溺水者被拉出水面。“鄭隊...他在迷宮中心...“她抓住陳愈的手臂，指甲幾乎嵌入皮肉，“他會...我必須...“
韓真真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能量不穩(wěn)定！你們必須立刻決定誰繼續(xù)前進！初始打火機只夠保護一個人到達中心！“
陳愈看向林霧，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決絕。他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某個必須由她親自面對的結(jié)局。
“你去。“他將初始打火機塞進她手中，“我會找到其他方法。“
林霧沒有推辭，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包含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她轉(zhuǎn)身走向鏡像指出的“出口“——一面看似普通的鏡子，當同步率達到峰值時，鏡面如水般波動。
“我會帶回陳暖的碎片。“這是她消失前最后一句話。
鏡子恢復固態(tài)，映照出陳愈孤獨的身影。韓真真沖進房間，手中設備瘋狂報警：“老板！監(jiān)測到大規(guī)模量子波動！'凈火'剛剛激活了七個站點的發(fā)射器！“
但陳愈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地板上，林霧掉落了一張折疊的紙條。展開后是韓真真早前的掃描報告，上面用紅筆圈出一行數(shù)據(jù)：
“受試者L同步率波動異常...預見性幻視顯示終端自毀序列啟動概率：87%...“
林霧早就知道。她知道這次任務很可能單程，卻依然選擇了前進。
窗外，夜空中的星星突然變得異常明亮。第一波太陽耀斑的能量，正穿越1.5億公里的太空，向地球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