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一個字不信，奈何自家兒子吃了秤砣似的，執(zhí)意不讓自己動謝玉兒。

她又不能和兒子反目成仇。

思來想去，她只能先咽下怒氣，恨恨用拐杖戳地。

“那我就等著瞧，要是過幾天還虧錢，我新賬舊賬一起算！”

這出鬧劇看得周鳶心滿意足，搭上思花的手，悠悠起身：“做生意嘛，看運氣居多，正好我這兩日得空，得去寺廟求一求佛祖保佑。”

趙老夫人正好心煩，不耐煩地揮手。

“隨你。”

“兒媳告辭。”周鳶半只腳跨出門，又臨時回頭：“險些忘了，按照府上的規(guī)矩，我每個月該有三十兩銀子的月錢，謝姑娘記得每個月送到月湘院。”

這些年她沒要過月錢，趙家人都忘了這茬。

錢是趙老夫人的命根子，她如何愿意，一口回絕：“府里沒錢了，你花你自己的嫁妝！”

周鳶的臉色一下子冷了。

“我嫁來你家，既要操持家務，還要侍奉長輩，不能在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跟前盡孝，將來還得為趙家生兒育女，如此還要花自己的嫁妝，那我嫁來你家有何意義？不如給我休書一封！”

休書。

又是休書。

第一次說時，趙景沉還會震驚。

如今他斷定她是裝腔作勢，一點不怕。

就是借著拿喬，以為自己當真不敢休了她是嗎？

當下就有些不耐煩起來，“行啊，你回去等著，我得空就寫了休書給你。”

“好，我等著。”

周鳶心里明鏡似的，他不過是過過嘴癮，絕不會休自己。

果然。

等到翌日，她連休書的影子都不見。

不過，休書不是最終目的，她要的是趙家身敗名裂，然后她再跟對方和離！！

周鳶讓下人套好馬車，揚長而去。

京郊的佛寺不少，其中的靈山寺問卦靈得很，一向香火不絕。

酒肆歌臺被拋在身后，馬車駛入綠水青山，空山聽鳥鳴，微風拂面，別有一番風味。

馬車一路上靈山。

今日起的早，馬車又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晃晃悠悠，周鳶撐著頭打瞌睡。

突然——

砰！

馬車猛地一震后停下，周鳶打了個激靈坐直身，指尖挑起簾子一角，趙家車夫的罵聲隨風飄進來。

“他娘的，你急著趕去投胎呢！”

護衛(wèi)聞言神情微變，扭頭快步走到自家馬車旁，恭恭敬敬的彎下腰，和里頭的人說了幾句話。

片刻后，他挑起簾子。

一個女子自里頭走出。

只見她比大多數(shù)的女子要高出半個頭，穿了紅色勁裝，英姿颯爽，目光直勾勾飛了過來。

“蔣，蔣小姐？”

常嬤嬤探頭一看，認出女子是何許人也后，下意識看向周鳶。

周鳶臉上閃過了什么。

蔣云——她從前的閨中密友。

蔣家往上數(shù)幾代人都是將軍，蔣云因此養(yǎng)成了直來直去的性子，疾惡如仇，眼里容不下半點沙子。

當初周鳶要嫁給趙景沉時，她也沒嘴下留情。

見她還是執(zhí)迷不悟，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天下好男兒何其多，你卻偏看上個一無是處的殘廢，今日我把話撂在這，你要選了他，往后你我再無半分關系！”

當時周鳶以為她說的是氣話，并未放在心上。

豈料她說到做到，再不肯見她。

只是，后面的時候，知道她過的不好，蔣云卻偷偷隱了姓名給她送來東西，銀子，想要助她渡過難關。

她那會想去跟蔣云說她后悔了，可是……

后面沒機會了，因為蔣云死了。

周鳶眼眶頓時有些發(fā)熱。

輕輕遞給常嬤嬤一個眼神，后者會意，攙她下馬車，神色如常的和蔣云對視。

“云兒，三年不見，你一切可好？”

“當然好，反正肯定比你好，你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蔣云一副本不想和你說話，但既然你主動開口了，我勉為其難給你兩分面子的神情，上上下下看她，忽而嗤笑。

“別家夫人上山禮佛，不說前呼后擁，起碼有夫君陪伴，你卻只帶了個嬤嬤和車夫……嘖。”

周鳶莞爾一笑，正好這時車夫走過來：“夫人，馬車后輪被撞壞了，修好得花一些時間，你看……？”

周鳶抬頭看了眼，靈山寺在高林中若隱若現(xiàn)，離此處不算遠，隱有空靈鐘聲傳來，便吩咐車夫。

“我和嬤嬤先上山，你修好馬車再自行趕來。”

趙家車夫應“是”，周鳶垂下眼簾立著不動，不知想了什么，緩緩轉身向山上走去。

常嬤嬤緊隨其后，心里覺得不對，小姐這兩年隔三差五念蔣小姐，今日好容易見了人，她就這么輕而易舉走了？

不過很快就會意了，抬高了聲音。

“小姐，你這身子骨不好，前幾日還生病了，要是就這么上山，肯定會累著的。”

一旁的蔣云聞言，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忽然快走幾步，怒氣沖沖的拉住周鳶的手。

“喂，我和你說話呢，你啞巴了？”

常嬤嬤刻意壓下嘴角，蒼老的臉上浮現(xiàn)出飽經(jīng)滄桑的嘆息，朝蔣云苦笑搖頭。

“蔣小姐，我們小姐這兩年過的的確不好，你就別朝她傷口撒鹽了。”

先前說過一次，常嬤嬤這次更是駕輕就熟，一一細數(shù)周鳶這些年受的委屈，簡直令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一字字一句句，化為了干柴烈火，怒火直沖蔣云的天靈蓋，把從前放給周鳶的狠話忘在了九霄云外，什么也顧不上了，反手拔出鞭子。

“好啊他！他趙家什么門第，能娶到你是祖墳冒青煙，竟然敢那樣對你，看我現(xiàn)在就去抽死他！”

常嬤嬤和蔣家的丫鬟七腳八手的拉住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勸。

“小姐，不能去！”

“趙家上上下下多少下人，可不是吃干飯的，你一個姑娘家家就算有拳腳功夫，那也是雙拳不敵四手，哪討得到好？”

“……”

好在蔣云還聽得進去話，氣呼呼的停下原地轉了幾圈。

周鳶回頭，“我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

看見她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蔣云的怒氣瞬間煙消云散，琢磨琢磨品出不對。

“不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