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沈青衣推開了那扇塵封已久的禁忌之門。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猛地撲面而來！

那不是單純的灰塵味，里面混合著木頭腐朽的氣息、布料燒焦的焦糊味，還有一股……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不甘。

這味道，像是一把鈍刀，直往人心里捅。

沈青衣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才穩住心神，踏入了這片屬于啞叔的“禁地”。

房間里的陳設，簡單得有些過分，但每一件東西，都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沒有床，沒有桌椅。

只有在房間的正中央，豎著一個孤零零的戲服架子。

架子上，掛著一套華麗卻又破敗不堪的戲服。

那水袖，那衣襟，大面積地被燒焦，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炭黑色，邊緣處還卷曲著，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當年那場恐怖的災厄。

就是它！

沈青衣心臟猛地一縮！

這套戲服，和他在夢境里看到的，啞叔當年穿的那套，一模一樣！

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月當空的恐怖戲臺。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環顧四周。

墻上，掛著一張臉譜。

一張……空白的臉譜。

沒有勾勒任何線條，沒有涂抹任何色彩，就是一張純白的紙胎，安靜地掛在那里。

可不知道為什么，沈青衣就是覺得它不對勁。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向胸口那枚溫熱的陰陽魚玉佩。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玉佩的瞬間！

“嗡！”

一股清涼之氣順著他的指尖，涌入大腦！

眼前的景象，瞬間變了！

那張空白的臉譜，在他眼中不再是純白一片！

一道道蛛網般的、漆黑的裂痕，憑空浮現在臉譜之上！那些裂痕密密麻麻，縱橫交錯，仿佛這張臉譜曾經承受過無法想象的重擊，整個“靈魂”都被震碎了！

沈青衣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啞叔曾經的臉譜！

他繼續在房間里搜尋，終于，在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木箱。

箱子沒有上鎖。

他懷著一種近乎朝圣的心情，緩緩打開了箱蓋。

箱子里，沒有金銀財寶，只有幾塊破碎的青銅片，靜靜地躺在紅色的襯布上。

雖然已經碎裂，但從那些碎片上雕刻的猙獰獸紋和大致的輪廓，沈青衣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護心鏡！

就是它！

當年啞叔在絕望中，用拳頭親手捶碎的那枚護心鏡！

沈青衣感覺自己的推論，已經無限接近真相！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顫抖著手，伸向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

就在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那片冰冷的青銅碎片的瞬間！

意外發生了！

“啊——！！！”

一聲凄厲到扭曲、飽含著無盡痛苦與絕望的嘶吼，沒有任何預兆，直接在他腦子里炸開！

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聲音！

那是一股純粹的、狂暴的、充滿了毀滅欲望的聲音能量，像是一顆精神炸彈，在他的意識深處轟然引爆！

“救……我……”

“為什么……我的聲音……”

“嗬……嗬嗬……”

無數破碎的、痛苦的、不甘的音節，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沖擊著他的大腦！

沈青衣整個人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顫！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一個被瞬間打滿氣的高壓氣球，馬上就要炸了！

那股力量，太恐怖了！太狂暴了！

他下意識地猛一甩手！

“啪嗒！”

那塊青銅碎片掉回了箱子里。

一瞬間，他腦海里那毀天滅地的嘶吼，戛然而止。

世界，重歸寂靜。

“呼……呼……呼……”

沈青衣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渾身被冷汗浸透。他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太可怕了！

這根本不是什么回憶！

這就是啞叔當年被剝離的、被封印起來的“聲音”本身！

他歇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他看著箱子里那幾塊安靜的碎片，一種劫后余生的恐懼感，還縈繞在心頭。

但緊接著，一股巨大的狂喜，沖散了所有的恐懼！

他懂了！

他徹底懂了！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到那頁《盜喜記》戲譜前，死死地盯著那行字！

【引：以啞仆之聲為引，敲之，可驚天地，泣鬼神。】

“原來是這個意思！”

“啞仆之聲”，指的根本不是讓啞叔開口說話！

而是指這些封印了他聲音的護心鏡碎片！

所謂的“引”，就是要用這些碎片作為核心材料，重新熔鑄！

鑄成一面……鑼！

一面能敲響啞叔當年那聲絕唱的“穿心鑼”！

這個思路，太離譜了！但又特么的該死的合理！

沈青衣興奮地在屋里來回踱步，可沒走兩圈，他又停下了。

新的問題來了。

他一個民俗學研究生，會唱戲，會畫臉譜，可他不會打鐵啊！

這熔鑄青銅，可是個技術活！

他再次拿起戲譜，仔細尋找著每一個角落。

終于，在“穿心鑼”那一行字的下面，他又發現了一行更小的蠅頭小字。

【熔鑄需“無根之火”。】

“無根之火？”

沈青衣腦子又宕機了。

“什么玩意兒？無根水是雨水，這無根之火又是什么？我上哪兒給你弄去？”

他感覺自己快被這本破戲譜給逼瘋了。

他拿著戲譜，快步走出這間壓抑的廂房，來到院子里。

啞叔還坐在那兒，但手里的竹篾已經停了，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沈青衣將戲譜遞過去，指著那“無根之火”四個字。

啞叔垂下眼皮，只看了一眼。

這一次，他沒有拿寫字板。

他只是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那只布滿老繭的、干枯的手。

然后，指向了天空。

就在他手指指向天空的那一刻！

“轟隆——！！！”

一道刺眼的閃電，如同天神的利劍，猛地劈開了厚重的烏云！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而來！

風起了。

豆大的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沈青衣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個大膽到讓他頭皮發麻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瘋狂成型。

無根之水，是天上來，不沾地的雨水。

那……無根之火……

是天上的雷！

是閃電！

是要引九天之上的雷火，來熔鑄這面神鑼！

這……這他媽是渡劫吧？！

這已經不是唱戲了，這是在修仙啊！

他看著天上那翻滾的雷云，又看看眼前神情肅穆的啞叔。

他懂了。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穿心鑼成，神功告成！

賭輸了……

他和啞叔，恐怕會被這天雷，直接轟得形神俱滅，連渣都不剩！

沈青衣握緊了拳頭，骨節捏得發白。

他看著那電閃雷鳴的天空。

天雷勾地火，他決定，今天就玩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