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天明,羅馬皇宮的深處,寂靜得仿佛沉入了冷徹的冰窟。
皇帝瓦倫提安三世緩緩睜開雙眼,望向窗外,天色灰暗。
昨日龍王那滅世言靈所帶來的徹骨寒氣,尚未完全消散,依舊絲絲縷縷地直透骨髓。
他身上披著的紫色皇袍,已然失去了往昔那華貴的光澤,顯得陳舊而黯淡。
所謂圍城,雖說目前還能保障糧食的充足供應,可除此之外,各類衣物用品卻已明顯短缺,不再像過去一樣可以肆意揮霍。
皇后歐多西亞輕步走來,她的面容蒼白如雪,毫無血色,手中捧著那頂沉重的金冠,冠面上的寶石依舊如往昔般璀璨明亮,光芒閃爍。
歐多西亞輕柔地為皇帝戴上金冠,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及皇帝的額前,一片冰涼之感傳來。
她微微低下頭,凝視著丈夫那平靜的面容,輕聲詢問道:“陛下,今日是否會有大事發(fā)生?”
歐多西亞心里明白,元老院即將再次召開會議,而這或許將決定這座城市的未來走向。
在這場困局之中,其他人尚有退路,可他們卻沒有。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總會在驚恐中驟然驚醒,滿心都是對羅馬城破的恐懼,生怕自己和皇帝會被來自東北方的蠻族捉去。
“無事發(fā)生。”皇帝輕聲說道。
他心里清楚,這一場談判與真實歷史截然不同。
在真實的歷史軌跡中,面臨這般困局,眾人早已滿心想著投降。
可在這個世界,即便面對龍王那極致的暴力,所有人心中盤算的依舊是陰謀詭計,是人類那層出不窮的算計,似乎連龍王的威懾都無法令他們內(nèi)心的貪婪屈服。
他明白,這絕非一場簡單的談判,而是一場全新戰(zhàn)爭的開端。
這一場戰(zhàn)爭,無論是城內(nèi)之人還是城外之眾,都懷著無比的期待。
城內(nèi)的人渴望借此破局,擺脫如今的困境;城外的人則盼著能借此打破眼前這座堅實堡壘的阻礙。
歐多西亞聽聞皇帝所言,似乎稍感心安。她的手仍搭在王冠之上,輕輕觸碰著皇帝的額頭,遲遲不愿松開,輕輕撫慰著自己的丈夫。
就在此時,侍衛(wèi)官馬庫斯匆匆急趨而來,他的聲音低啞得如同耳語一般:“陛下,元老院諸公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歐多西亞松開手,看著皇帝逐漸遠去,目光也顯得沉重起來。
……
皇帝看著沿路森嚴聳立的廊柱,這漫長的道路,恍惚間仿佛渡過漫長無盡的歲月,羅慕路斯建立羅馬城時的輝煌依舊歷歷在目,無數(shù)英雄拋頭顱灑熱血征伐得來的土地已經(jīng)盡數(shù)失去。
昔日羅慕路斯親手建立的羅馬城,誰也不曾料到,它竟會有一天被外來的蠻族層層圍困,以至于眾人連逃跑的希望都已喪失。
皇帝推開元老院沉重的青銅門扉,空曠之感撲面而來。昔日滿滿當當?shù)脑显海缃裰皇O乱话氲南弧?
他驟然想起北宋徽欽二宗時期的幾次大敗,短短一年之內(nèi),就解決了困擾北宋百年之久的冗兵之災。
如今,連元老院那些“肉食者”都已折損一半,皇權(quán)與元老院之間的爭端,仿佛也隨之松懈了一些。
這算是好事嗎?皇帝不太清楚。
侍衛(wèi)官馬庫斯靜立于皇帝身側(cè),只見皇帝站在高臺上,目光緩緩掃過滿屋的元老。
他手中穩(wěn)穩(wěn)擎著象征至高權(quán)柄的鷹首權(quán)杖,而后輕輕將其橫于膝上,這才在那滿是鋒銳之感的王座上落座。
旋即,皇帝的目光投向面前長桌的首席,同時也是元老院的首席,阿維努斯。
“我的元老,我聽說你們打算試著和城外的龍王議和。”皇帝發(fā)問,無形的壓力悄然落在阿維努斯身上。
阿維努斯緩緩低下頭,反駁道:“陛下,我們從未想過和那個蠻族議和。”
皇帝看向在場的諸多元老們,他們各個沉默,在皇帝和首席的對話中一言不發(fā),于是他又問道:“那么,在座的各位,我們今日召開這場會議又是所為何事?”
元老院,曾是一個無比龐大的組織,在其鼎盛之時,成員數(shù)量甚至可達500人,羅馬帝國上下形形色色的權(quán)力者皆匯聚于此。
然而如今,隨著東西羅馬帝國分道揚鑣,帝國在各大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敗退,再加上一些大臣逃離羅馬,此時此刻,還留在場中的元老已不足100人。
場面上的諸多元老們陷入沉默,他們大多認為羅馬已難以再堅守下去,若繼續(xù)堅守,最終得到的恐怕只會是一座死城。
在這其中,滿心利益,野心磅礴的阿維努斯或許是他們當中最大的主戰(zhàn)派。
他也是秘黨成員,在密秘黨的長老會中占據(jù)一席。
與其他力量薄弱的元老們相比,阿維努斯握有的力量不容小覷。
往昔,羅馬城防軍便一直由他一手掌控,只不過現(xiàn)在統(tǒng)一交由曾經(jīng)戰(zhàn)勝過阿提拉的埃提烏斯指揮。
身坐另一席的利奧一世,看著全部沉默的同僚們,譏諷地笑了笑,覺得他們背棄了神明的旨意。他看向皇帝,語氣堅定道:
“陛下,無需擔心我們心生投降的念頭。事實上,出城談判的人必定有我的位置。”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行為,匈人被羅馬人稱作“蠻族中的蠻族”,與那些曾經(jīng)有過歸化經(jīng)歷,甚至已經(jīng)羅馬化了一段時間的高盧人、盎撒人相比,匈人顯得更加野蠻。
羅馬人曾這般描述匈人:“與其說他們是用兩腳走路的人,不如說他們是野獸。
他們騎在馬上,茹毛飲血,連火都不用。
他們棲息于森林,常常連衣服都不清洗,身上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他們住在兩輪的牛車里,就在那車棚里吃喝、繁衍、養(yǎng)育后代,幾乎做著生活中的所有事。”
可以說,匈人承載了羅馬人所有厭惡的情緒。如今,他們有了首領(lǐng)阿提拉,這些野蠻人揮舞著刀劍,攻破了羅馬人的首都。
這使得即便一向自詡文明的羅馬人,也對與匈人交流心懷畏懼,以至于在這種情形下,敢于出面談判的人都算得上是主戰(zhàn)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