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惡寒如同實質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剛從礦道口探出半個身子的杰克!
那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龐大惡意!它源自礦道出口外那片灰蒙蒙天光籠罩下的洼地。數個難以名狀的、如同巨大粘稠陰影般的“舊日幽靈”聚合體,正如同從地獄溢出的腐敗污泥,緩緩地、扭曲地向著洞口方向“流淌”而來!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灰黑色的膠質翻滾、融合,包裹著無數朽爛的植物根莖、動物骨骼碎片,甚至隱約可見扭曲變形的人類肢體!無數細小的、如同腐爛觸須或黑色根莖的肢體從主體中延伸出來,瘋狂地抽打、刮擦著泥濘的地面,發出令人頭皮發炸的窸窣聲。最令人恐懼的是,每一個聚合體的核心,都有數個不斷明滅的幽綠色光點,如同無數只充滿無盡饑餓和混亂的惡毒眼睛,此刻,齊刷刷地鎖定了礦道口那兩個渺小、散發著鮮活生命氣息的目標!
它們被驚動了!它們在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該死!”杰克心臟驟縮,下意識地想縮回礦道,但身后的坑道深處,崩塌的轟鳴和巖石滾落的巨響如同死神的喪鐘,正以更快的速度逼近!退路已斷!
“不能退!”艾莉森的聲音在杰克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虛弱,卻異常決絕。她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暗紅的血痕,顯然在礦道深處對抗精神回響和強行開門耗盡了她的力量,但她眼中的幽藍光芒卻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燃燒著。“沖出去!向地面跑!它們的移動速度在干燥地面受限!”她猛地推了杰克一把,自己則轉身,雙手張開,對著最近的一個撲來的聚合體發出一道無形的精神沖擊!
嗡!
那聚合體中心的幽綠光點劇烈閃爍,蠕動的速度明顯一滯,發出刺耳的、如同無數玻璃摩擦的嘶鳴!但這凝滯只持續了一瞬!其他幾個聚合體仿佛被同伴的受激所吸引,蠕動的速度陡然加快,更多的觸須如同黑色的毒蛇般彈射而出,直撲兩人!那股凍結靈魂的惡意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幾乎要將兩人的意識徹底淹沒!
“跑!”艾莉森厲喝一聲,精神沖擊的反噬讓她身體一晃,嘴角再次溢血。
杰克不再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一把抓住艾莉森冰涼的手腕,拖著她,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礦道出口外那片彌漫著灰綠色瘴氣、無邊無際的死寂沼澤亡命沖去!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冰冷的、散發著惡臭的淤泥中,拔腿的阻力巨大得令人絕望!
身后,是聚合體們被激怒的、更加狂暴的嘶吼和令人窒息的惡意浪潮!以及礦道深處,那最終吞噬一切的、震耳欲聾的崩塌巨響!
他們沖出了礦道的束縛,卻一頭扎進了名為“嘆息沼澤”的、更加廣闊無垠的噩夢。
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的烏云仿佛觸手可及,壓在人的心頭。無邊無際的灰綠色瘴氣如同活物般在沼澤上空緩緩流動、翻滾,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天光,讓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陰森詭異的昏暗之中。扭曲枯槁的黑色樹木如同垂死巨人的手臂,從污濁的水面和腐爛的泥炭中伸向天空,枝椏上掛著破布般的灰白色苔蘚,隨風無力地飄蕩。水面漂浮著厚厚的、泛著油光的藻類,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墨綠或暗紅,不時有巨大的氣泡從淤泥深處掙扎著冒出,發出“咕嘟”的悶響,破裂時釋放出更加濃烈的、混合著腐殖質、硫磺和某種奇異甜腥的惡臭。空氣中彌漫著死亡和腐朽的氣息,還有一種...無處不在的、低沉而持續的嗡鳴聲,如同這片飽受蹂躪的大地正在痛苦地嘆息。
腳下的“路”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硬地,不過是盤根錯節的腐爛樹根交織成的脆弱網絡,或者偶爾露出水面、布滿滑膩苔蘚的巖石。渾濁的污水深不可測,下面隱藏著吞噬一切的流沙般的淤泥。每一步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間灌滿了他們的靴子,黏膩的淤泥死死吸住腳踝。杰克拖著傷腿,每一次拔出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和體力的巨大消耗。艾莉森的狀態更糟,強行使用精神力的反噬和礦道中的精神沖擊讓她腳步虛浮,臉色白得透明,全靠杰克拖拽著才沒有倒下。
“跟緊我...盡量踩...樹根...”艾莉森喘息著,聲音斷斷續續,她的指尖勉強亮起一絲微弱的藍光,并非照明,而是形成一個小范圍的精神驅散場。那些拳頭大小、長著猙獰復眼和針狀口器的變異蚊蟲,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食人魚群,密密麻麻地撲向兩人,但在靠近那微弱的藍光范圍時,如同撞上無形的墻壁,發出焦躁的嗡鳴,盤旋著不敢靠近。
更可怕的威脅來自沼澤深處。渾濁的水面下,巨大的陰影無聲滑過。遠處的水洼突然劇烈翻騰,一個由無數扭曲藤蔓、腐爛動物肢體甚至銹蝕金屬碎片融合而成的巨大“東西”緩緩升起,頂端裂開一個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對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出無聲的咆哮,然后又緩緩沉入污濁的水底,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和更加濃烈的腥臭。意義不明的嘶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行聲,如同背景音般從四面八方傳來,時遠時近,讓人精神時刻處于緊繃狀態。
這里的一切,都被“灰燼之晨”早期的病毒泄露徹底扭曲了。病毒不僅改變了人類和動物,更深刻地污染了這片土地,催生出無數無法歸類的、充滿惡意的畸變生命。這里,是“起源”力量失控后留下的、活生生的傷疤。
“這里就是‘嘆息沼澤’。”艾莉森熄滅了指尖的火焰,低聲提醒,“小心,這里比礦道更危險。帝國巡邏隊、畸變體…還有這片土地本身。”
“嘆息沼澤…”杰克喃喃道。這里的環境,比艾莉森描述的還要惡劣十倍。
“病毒早期泄露的重災區,”艾莉森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環境劇變,加上病毒對生態的扭曲…這里的生物都…不太正常。跟緊我。”
“病毒...早期的泄露...徹底改變了這里的生態...”艾莉森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種深切的悲哀,她看著一株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形態詭異的巨大蘑菇,“就像帝國...沃麥克把它變成了另一種...畸形的生態。”
杰克沒有回答。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辨認腳下、拖拽艾莉森和警惕四周上。每一次聽到異常的聲響,每一次看到水面不自然的波動,都讓他的神經繃緊到極限。左腿的傷口在污水的浸泡和劇烈運動下,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反復灼燙,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汗水混合著泥水,從額頭上不斷滾落。
他們如同兩只在巨大捕食者領地里掙扎求生的渺小昆蟲,在死亡邊緣艱難跋涉。歸鄉的路,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鏡像之上——身后是吞噬生命的礦道和瘋狂的聚合體,前方是扭曲的沼澤和未知的威脅,而腳下這片被病毒徹底污染的土地,正是他們所要追尋的“家園”最不堪回首的傷疤。破碎的不僅是道路,更是他們對過去、對世界、甚至對彼此認知的鏡像。
穿越嘆息沼澤是一場噩夢般的旅程。渾濁的污水下隱藏著滑膩的淤泥和盤根錯節的植物根系,每一步都可能深陷其中。那些看似朽爛的浮木,有時會突然裂開,露出滿是利齒的口器。空中飛舞著拳頭大小、長著復眼和針狀口器的變異蚊蟲,它們對活物的氣息異常敏感,悍不畏死地撲向兩人。艾莉森指尖不時亮起微弱的藍光,形成小范圍的精神驅散場,才勉強逼退這些嗜血的小惡魔。
更可怕的是沼澤深處傳來的、意義不明的嘶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行聲。有一次,他們遠遠看到一片水洼劇烈翻騰,一個由無數扭曲藤蔓和腐爛動物肢體融合而成的巨大“東西”緩緩升起,頂端裂開一個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發出無聲的咆哮,然后又沉入污濁的水底。杰克毫不懷疑,如果被那東西纏上,絕無生還的可能。
靠著艾莉森對危險的敏銳感知(她稱之為“初代病毒賦予的微弱環境共鳴”)和杰克的戰場生存本能,兩人在死亡邊緣掙扎前行。途中,他們甚至遭遇了一支小規模的新人類巡邏隊。艾莉森提前感知到,拉著杰克匍匐在散發著惡臭的泥炭苔蘚下,屏息凝神。巡邏隊穿著防瘴氣的厚重防護服,裝備著能量武器,警惕地搜索著。杰克能聽到他們簡短的交談,內容是關于“可疑信號”和“加強禁區封鎖”的命令。幸運的是,巡邏隊沒有發現他們,徑直遠去。
當他們終于拖著疲憊不堪、渾身泥濘的身體走出沼澤邊緣時,仿佛從地獄回到了人間——雖然這個人間,也早已面目全非。
前方不再是荒蕪的沼澤,而是一片被鐵絲網和簡易哨塔圍起來的廣闊區域。高聳的金屬風車緩緩轉動,灌溉渠縱橫交錯,分割出一望無際的、整齊的灰綠色農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泥土、肥料和…淡淡的、類似艾莉森身上那種甜腥信息素的怪異氣味。
“帝國第三十七號集體農場,‘谷穗’。”艾莉森低聲說,語氣復雜,“舊人類的主要…勞動安置點之一。”
杰克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到了。
農田里,密密麻麻的身影正在勞作。他們穿著統一的、骯臟的灰色粗布衣褲,動作遲緩而機械。他們大多是舊人類,皮膚在長期勞作和營養不良下顯得蠟黃粗糙,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些動作稍慢的,會立刻引來身穿深灰色制服、手持短棍或輕型震蕩器的新人類監工的呵斥甚至抽打。
“快點!你們這些懶惰的肉蟲!今天的配額完不成,所有人都沒飯吃!”一個監工揮舞著短棍,狠狠抽在一個跌倒的老者背上。老者悶哼一聲,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旁邊的監工一腳又踹回泥地里。周圍麻木的舊人類勞工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勞作,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杰克感到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就是新人類帝國治下的“秩序”?這就是艾莉森想要改變的“未來”?那些被奴役的,是他的同胞!憤怒和強烈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撕裂。他下意識地看向艾莉森。
艾莉森的臉色同樣難看,蒼白中透著鐵青。她眼中藍光閃爍,緊緊抿著嘴唇,顯然也被眼前赤裸裸的壓迫景象所刺痛。“這不是我想要的…”她的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怒火,“沃麥克和他那套弱肉強食的法則…把一切都扭曲了!”
為了避開農場守衛和巡邏隊,他們只能在邊緣的荒廢溝渠和稀疏的林帶中潛行。沿途的景象更加觸目驚心。
他們路過一個巨大的、如同工廠般的建筑群,高聳的煙囪冒著濃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氣味和濃重的血腥味。透過破損的圍欄縫隙,杰克看到了里面如同地獄般的景象:傳送帶上懸掛著剛剛宰殺、剝皮的牲畜(其中一些形態明顯異常,像是變異的巨鼠或多足生物),穿著防污服的新人類工人(地位似乎高于農場勞工,但遠低于士兵)在流水線上操作著巨大的切割機械。而在角落的露天處理池里,堆積如山的動物內臟和廢棄物正在被倒入巨大的生物降解池,池中翻滾著粘稠的綠色泡沫和蠕動的、食腐的變異生物。這里,是帝國的“蛋白質加工廠”,將各種來源的“原料”加工成供給新人類社會的營養膏塊和生物燃料。
再往前,他們看到一片被高壓電網圍起來的區域,里面是低矮擁擠的棚屋區。污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一些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舊人類在棚屋間蹣跚走動,更多的是蜷縮在角落,如同被榨干了最后一絲活力的破布娃娃。幾個穿著稍好、但神情同樣麻木的新人類在邊緣地帶麻木地巡邏,他們皮膚青灰,但力量感明顯不如正規士兵,眼神也缺乏那種冷酷的銳利,反而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他們是帝國最底層的“公民”,負責管理更底層的奴隸,自己也被更上層壓榨。
“帝國森嚴的等級…”艾莉森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悲哀和厭惡,“初代病毒攜帶者高高在上,掌握權力和資源。然后是早期覺醒的戰士和官僚階層。再往下是數量龐大的普通新人類‘公民’,從事管理和技術工作。最底層…就是舊人類勞工和那些力量微弱、被視為‘劣等’的新人類…他們像燃料一樣被消耗…”她指向棚屋區那些麻木的新人類巡邏者,“他們甚至不被允許離開這些‘保留區’,只能世代在此勞作,直到身體被病毒和勞作徹底拖垮。”
杰克沉默地聽著,看著。他心中的憤怒漸漸被一種冰冷的、沉重的悲哀所取代。這不僅僅是奴役,這是一個建立在病毒和殘酷等級制度上的、畸形的金字塔社會。艾莉森的父親建立的初衷是什么?難道就是這樣一個世界?他開始理解艾莉森那句“病毒帶來的詛咒”的含義。
夜幕降臨。他們在一處廢棄的、半坍塌的農具倉庫里暫避。倉庫里彌漫著鐵銹和干草腐爛的味道。杰克靠著冰冷的墻壁坐下,處理著腿上被污水浸泡得有些發炎的傷口。艾莉森坐在不遠處,閉目養神,指尖的幽藍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感應著什么。
“艾莉森,”杰克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沙啞,“在哨站…托倫隊長提到,元帥可能和智械有接觸?他想做什么?”
艾莉森睜開眼,眼中藍光流轉。“沃麥克是個純粹的實用主義者和機會主義者。他看到智械在南美勢如破竹,在戰場上的效率遠超血肉之軀。他忌憚它們,但也垂涎它們的力量。”她的語氣帶著冰冷的分析,“離間它們和舊人類的聯盟,甚至試圖私下結盟…這很符合他的風格。他可能向智械傳遞了‘舊人類不可靠’、‘新人類才是更穩定高效的合作伙伴’之類的信息,甚至可能提供了某些…病毒樣本供它們研究,以顯示‘誠意’。”
“病毒樣本?給機器人?”杰克愕然。
“為了力量,沃麥克沒有什么不敢交易的。”艾莉森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憂慮,“這很危險。智械的邏輯冰冷而高效,它們追求的是‘最優解’和‘秩序’。病毒…這種混亂的生物力量,一旦被它們掌握或者找到對抗方法…”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白——那將是所有碳基生命的災難。
杰克沉默了。他想起在人類抵抗區時,對智械軍團的宣傳:它們是可靠的盟友,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是抵抗僵尸帝國的鋼鐵長城。宣傳海報上,冰冷的機械士兵與人類戰士并肩作戰,背景是燃燒的僵尸群。但現在,身處帝國的腹地,聽著艾莉森的分析,他第一次對這份“牢固”的聯盟產生了動搖。沃麥克的蠱惑…真的能動搖冰冷的邏輯嗎?
就在這時,艾莉森突然警覺地抬起頭,眼中藍光大盛!“有情況!外面有動靜!很多人!情緒…很緊張,帶著恐懼!”她猛地起身,悄無聲息地潛到倉庫破損的窗戶邊,向外窺視。
杰克也立刻握緊手槍,湊到另一個縫隙處。
只見倉庫外不遠處的棚屋區邊緣,一片相對空曠的洼地里,此刻竟聚集了不少人!在夜色的掩護下,一些穿著破爛的舊人類勞工和底層新人類“公民”正在緊張地交換著什么。借著微弱的月光,杰克看到他們交換的是:舊人類勞工遞出一些用破布包裹的、像是節省下來的老鼠肉或風干的肉條(底層僵尸吃不起人肉);而底層新人類則遞出一些小小的、用金屬片或塑料包裹的白色粉末,或者一些簡陋的工具、藥品。
“黑市交易…”艾莉森低聲道,語氣帶著一絲了然和悲哀,“為了生存…壓迫之下,總會滋生出這種灰色的角落。”
突然!
刺眼的探照燈光束如同利劍般劃破夜空!幾輛覆蓋著粗糙生物裝甲、頂部架著多管震蕩發射器的輪式裝甲車轟鳴著沖了過來!車身上涂著帝國治安部隊的暗紅色鷹徽!
“治安巡邏隊!不許動!雙手抱頭蹲下!”高音喇叭發出刺耳的電子音!
洼地里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驚恐的尖叫四起!人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四散奔逃!舊人類勞工和底層新人類推搡著,爭相逃命,場面一片混亂。
“站住!再跑就開火了!”裝甲車上的震蕩發射器開始充能,發出低沉的嗡鳴!
一個瘦小的舊人類男孩在混亂中跌倒,懷里的黑面包塊撒了一地。他驚恐地看著一輛裝甲車碾過地上的食物,直直朝他沖來!男孩嚇得呆住了,忘記了逃跑!
“不!”杰克的心猛地揪緊,身體幾乎要不受控制地沖出去!
就在裝甲車即將撞上男孩的瞬間,一道無形的力量猛地撞在裝甲車側面!力量不算太大,卻讓沉重的車身猛地一歪,險險地擦著男孩的身體沖了過去,撞塌了一間破敗的棚屋!
是艾莉森!她站在倉庫陰影里,眼中藍光劇烈閃爍了一下,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顯然,這種遠距離的精確精神沖擊對她消耗極大。
男孩撿回了一條命,連滾爬爬地消失在黑暗的棚屋區深處。
治安巡邏隊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干擾了一下,隨即更加暴怒。震蕩波武器開始無差別地掃射,將那些跑得慢的倒霉蛋震得口鼻噴血,癱倒在地。哭喊聲、呵斥聲、武器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
“我們得離開這里!”艾莉森一把拉住還在為剛才一幕心悸的杰克,“巡邏隊很快就會搜查這片區域!”
他們趁著混亂,從倉庫后方悄無聲息地溜走,再次沒入荒野的黑暗之中。
一夜的急行,避開大路和任何可能的據點。天蒙蒙亮時,一片更加陰森、更加令人不安的景象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是一片被高聳的、通著高壓電流的鐵絲網和銹跡斑斑的金屬警告牌徹底封鎖的區域。鐵絲網后面,是徹底死寂的、被灰黑色藤蔓和扭曲樹木覆蓋的廢墟輪廓。空氣中彌漫著比嘆息沼澤更濃郁、更刺鼻的腐敗氣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低沉能量場。靠近這片區域,杰克甚至感覺皮膚有些微微發麻,左腿深處的寒意(疫苗帶來的)也變得異常活躍。
警告牌上用猩紅的油漆寫著巨大的帝國文字,旁邊還有象征死亡的骷髏標志:
絕對禁區!
零號污染源核心區!
未經授權進入者——格殺勿論!
“我們到了…”艾莉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看著那片死寂的廢墟,眼中藍光流轉,充滿了復雜的情感——恐懼、悲傷,還有一種近乎朝圣般的凝重。“零號小鎮…起源之地。”
就在兩人準備尋找鐵絲網的薄弱點潛入時,一陣尖銳的、如同無數玻璃摩擦的嘶吼聲猛地從禁區深處傳來!那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痛苦、饑餓和混亂!
緊接著,一片灰黑色的、如同巨大粘稠陰影般的“東西”從廢墟中緩緩升起、蔓延開來!它蠕動著,融合著廢墟的殘骸,比他們在森林礦洞遭遇的那個更加龐大、更加扭曲!無數閃爍的幽綠色光點在陰影中明滅,死死地鎖定了鐵絲網外兩個渺小的生命體!
“舊日幽靈…而且不止一個!它們…在融合!”艾莉森臉色劇變,眼中藍光瞬間暴漲到前所未有的亮度!“杰克!小心!它們被驚動了!準備戰斗!”
死亡的陰影,伴隨著那令人靈魂凍結的惡意嘶吼,如同海嘯般從這片孕育了世界末日的小鎮廢墟中,撲面而來!
數個龐大的灰黑色聚合體——遠比他們在礦道遭遇的那個更加扭曲、融合了更多廢墟殘骸的“舊日幽靈”——如同從地獄溢出的腐敗污泥,蠕動著、融合著,封死了他們通往鐵絲網缺口的所有路徑!無數閃爍的幽綠色光點,如同無數只充滿無盡饑餓和混亂的惡毒眼睛,死死鎖定了鐵絲網外這兩個渺小的生命體!它們散發出的精神污染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兩人的腦海,帶著腐朽、絕望和吞噬一切的瘋狂意念!
杰克的心臟瞬間沉到谷底!完了!前有堵截,后是禁區高壓電網!他下意識地拔出匕首(槍聲會引來更多麻煩),身體緊繃,準備迎接一場絕望的肉搏!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艾莉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她沒有后退,沒有恐懼,反而挺直了脊背!她蒼白的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玉石般的、近乎透明的光澤!她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原本流轉的幽藍數據流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兩點燃燒的、如同超新星內核般的熾白光芒!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狂暴的威壓以她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那并非純粹的精神力量,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最深處的、屬于“病毒始祖”的絕對權威!一種凌駕于一切衍生與畸變之上的、純粹的“毒性”!
“退下!”艾莉森的聲音不再清冷,而是如同滾動的雷霆,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不容置疑的敕令!那聲音中蘊含著古老而純粹的信息指令,直接作用于構成那些幽靈的核心——那混亂變異的病毒意識!
奇跡發生了!
那些正洶涌撲來的舊日幽靈,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它們中心閃爍的幽綠光點瞬間變得紊亂、暗淡!龐大的膠質身軀劇烈地顫抖、扭曲,發出刺耳的、如同無數玻璃同時碎裂的尖利嘶鳴!它們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甚至有幾團較小的聚合體如同受驚的鼻涕蟲般向后畏縮、融化!那原本如同海嘯般壓來的精神污染和惡意,在接觸到艾莉森散發出的熾白光芒時,如同冰雪遇到烙鐵般飛速消融、退散!
這是等級壓制!源自最古老、最純粹毒株對一切后續畸變、劣化、失敗品的天然凌駕!艾莉森·格林,這位流淌著“灰燼之晨”最初之血的公主,此刻如同行走人間的病毒女皇,僅僅依靠自身的存在和意志,便讓這些由失敗感染融合而成的可怖造物感到了源自本能的、根植于基因序列深處的恐懼!
“杰克!缺口!快!”艾莉森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和巨大的消耗感,她維持著這恐怖的威壓,熾白的眼眸死死鎖定著前方躁動不安但不敢再寸進的幽靈群。她抬起一只手,指尖繚繞著刺目的白熾電芒,指向幽靈群后方鐵絲網的一個薄弱點。“它們撐不了多久...走!”
杰克被眼前這超越理解的一幕深深震撼!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唯一的機會!他不再猶豫,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艾莉森所指的方向!他爆發出全部的速度,在艾莉森用自身“毒皇”氣息強行開辟出的、短暫的安全通道中亡命沖刺!他能感覺到兩側那粘稠膠質中無數幽綠“眼睛”投射來的、充滿混亂、痛苦卻又帶著深深畏懼的注視!
就在他即將沖到鐵絲網缺口的瞬間,身后傳來艾莉森一聲壓抑的悶哼!那股恐怖的威壓如同潮水般驟然減弱!那些被壓制的幽靈仿佛掙脫了束縛,發出更加狂暴、充滿被愚弄般憤怒的嘶吼,蠕動的速度再次加快!
“艾莉森!”杰克猛地回頭!
只見艾莉森踉蹌了一步,眼中的熾白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最終徹底熄滅,重新變回幽藍,但那份幽藍也黯淡到了極點!她臉色慘白如金紙,嘴角溢出一縷暗金色的血液(新人類高等個體的血液顏色),身體搖搖欲墜!強行引動本源毒株的力量對抗如此多的聚合體,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反噬!更可怕的是,她距離“起源之泉”太近了,剛才那一下,仿佛驚醒了泉眼中沉睡的某種意志,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混亂意念如同針扎般刺入她的腦海,讓她頭痛欲裂!
“別管我!走!”艾莉森用盡最后力氣嘶喊,同時雙手猛地向前一推!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凝練的幽藍色精神沖擊波,如同實質的巨浪般狠狠撞向追得最近的幾個幽靈!
轟!!!
被擊中的幽靈發出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投入巖漿般劇烈沸騰、消融!暫時阻擋了追兵!
杰克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撞開銹蝕的鐵絲網,沖進了零號小鎮的絕對禁區!他反手抓住踉蹌沖來的艾莉森,兩人一同滾入這片被死亡和起源之力徹底扭曲的土地。
身后,幽靈們憤怒的嘶吼和撞擊鐵絲網的聲音被無形的屏障隔絕,漸漸遠去,但那股源自小鎮核心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鳴,如同大地的心跳,瞬間將兩人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