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距離變態又近了一步
- 大胤掘墓人
- 我是飛不起來的魚
- 2251字
- 2025-07-21 19:55:21
鷹嘴崖戍卒所的夜晚,風聲里裹挾著山巖的寒氣。
胡德的官廨內,一盞油燈的火苗被夜風吹得忽明忽暗,映著他那張既興奮又緊張的臉。
他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推到蘇長庚面前,袋口松開,黃澄澄的金幣滾出幾枚,在粗糙的木桌上發出誘人的脆響。
“蘇……蘇先生,”胡德的稱呼不自覺地變得更加恭敬,他壓低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一百金,一枚不少!我把婆娘的嫁妝都給當了,又找了幾個信得過的弟兄湊了些,這才湊齊。”
他的眼神灼熱,死死盯著那些金幣,仿佛那不是金屬,而是他未來的錦繡前程。
為了湊齊這筆錢,他幾乎抵押上了自己的全部,包括在戍卒所里那點可憐的權威。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蘇長庚的目光掃過金幣,卻沒有半分喜色。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胡德,看得這位戍卒校尉心里發毛。
“很好?!?
蘇長庚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評價天氣,“胡校尉,從今天起,你就是‘天樞閣’的股東了。記住,我們的生意,見不得光,但賺的錢,比陽光下的任何東西都干凈?!?
他將那幾枚滾落的金幣一枚枚撿起,動作不緊不慢,金屬的冰冷觸感從指尖傳來。
每一枚金幣,都代表著胡德的一部分靈魂。
胡德用力點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先生放心,鷹嘴崖到白石縣的這條路,就算飛過一只蒼蠅,我也能知道是公是母!”
蘇長庚笑了笑,那笑容并未抵達眼底。他將錢袋收起,轉身離去,留下胡德一個人對著昏暗的油燈,暢想著自己飛黃騰達的未來。
走出戍卒所,冰冷的夜風讓蘇長庚的頭腦愈發清醒。
他掂了掂手里的錢袋,感受到的不是財富的喜悅,而是一種掌控力帶來的、近乎變態的滿足感。
一個大胤王朝的九品校尉,就這么被一百枚金幣徹底捆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
權力、律法、忠誠,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距離變態,又近了一步啊。”
他低聲自嘲,身影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磐石寨,燈火通明。
錢袋被隨意地丟在桌上,旁邊鋪開的,正是歐陽洵親筆題寫的“天樞閣”三個大字。
墨跡已干,筆力雄健,自有一股文人風骨。
這兩樣東西擺在一起,顯得異常諷刺。
一個是染著貪婪與欲望的黑金,一個是披著文雅與善意的外衣。
而它們,共同構成了天樞閣的基石。
接下來的幾天,金璋城內暗流涌動。
“怒風盟”解散,石云霓帶著蒼狼等舊部另立山頭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江湖。
而一個名為“天樞閣”的新勢力悄然出現,卻并未引起太多波瀾。
在大多數人看來,這不過是又一個不入流的小團伙,在金璋城這片渾水里,翻不起什么浪花。
官面上,人們議論的則是另一件事。
城南新開了一家慈善工坊,據說背后是一位姓蘇的年輕畫師,為人慷慨,畫技高超,還請動了“小書圣”歐陽洵為工坊題名。
這正是蘇長庚想要的效果。
他需要一個能夠擺在臺面上的身份,一個能讓他自由出入金璋城上流社交圈的身份。
畫師,無疑是最好的偽裝。
月神酒館,金璋城內文人雅士最愛的聚集地。
蘇長庚一襲青衫,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面前擺著上好的“女兒紅”和幾碟精致小菜。
他沒有刻意結交誰,只是自顧自地飲酒,偶爾抬眼看看窗外的繁華街景,神態閑適,仿佛一個不問世事的富家公子。
但他點的酒菜,卻是整個酒館最貴的。
這份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豪闊,很快吸引了鄰桌幾個落魄文人的注意。
“兄臺面生得很,也是來參加秋日文會的?”
一個名叫孟彥的瘦高文人主動搭話,他的衣衫洗得發白,眼神里卻透著一股不甘的傲氣。
蘇長庚放下酒杯,溫和一笑:“在下蘇長庚,一介畫師罷了,談不上什么文會。只是喜歡這里的酒,也喜歡聽各位高談闊論。”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既有文人的雅,又有江湖人的豪,瞬間便拉近了距離。
幾番交談下來,這群平日里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很快被蘇長庚的“才情”與“豪爽”所折服。
他不僅對詩詞歌賦頗有見地——全賴前世的知識儲備,更能隨手在餐紙上用炭筆勾勒出惟妙惟肖的人物速寫,引來一片驚嘆。
酒過三巡,蘇長庚更是直接付了整個二樓所有人的賬。
“今日有緣與諸位相識,乃是蘇某的榮幸。些許酒錢,不成敬意。”
一時間,恭維之聲四起。
孟彥更是感動得無以復加,當場便要與蘇長庚結為異姓兄弟。
蘇長庚笑著婉拒,卻將自己剛剛畫的一幅《孟兄醉酒圖》贈予了他。
畫上的孟彥醉態可掬,眼神中的傲氣與失意被捕捉得淋漓盡致,堪稱神來之筆。
孟彥捧著畫,視若珍寶。
通過這一系列滴水不漏的操作,蘇長庚成功在金璋城的文人圈里,為自己塑造了一個“風雅豪客”的完美人設。
他知道,這些人本身或許沒什么用,但他們背后結成的關系網,卻能在關鍵時刻,為他提供意想不到的便利。
比如,他曾想通過孟彥牽線,結識金璋城最有名的狀元世家——王家的子弟,卻被對方以“不與商賈畫師之流為伍”為由,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這次失敗讓他更加明白,想真正擠入這個世界的上層,光有錢和才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塊足夠分量的敲門磚。
而“小書圣”歐陽洵的題字,就是他精心選擇的第一塊磚。
如今,磚已到手。
蘇長庚坐在月神酒館里,聽著耳邊的吹捧,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心里卻在冷靜地盤算。
他利用這些文人,散播出自己與歐陽洵“因畫結緣,因善相交”的佳話,進一步鞏固了人設。
名望,有時候比金錢更具力量。
夜深人靜,蘇長庚獨自回到磐石寨的書房。
他將那幅寫著“天樞閣”的宣紙重新鋪開,又將那袋沉甸甸的金幣壓在紙的一角,防止它被山風卷起。
金黃的錢幣,與烏黑的墨跡,構成了一副詭異而和諧的畫面。
一個是用謊言與善心騙來的文雅招牌,一個是用貪婪與欲望換來的啟動資金。
蘇長庚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忽然覺得,自己這張臉,也和這塊招牌一樣,不過是一張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天樞閣”三個字,冰冷的觸感仿佛穿透了紙背。
這張由謊言、金錢和暴力編織而成的大網,終于,要開始捕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