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個怒風盟?
- 大胤掘墓人
- 我是飛不起來的魚
- 2412字
- 2025-07-20 16:13:00
磐石寨的清晨,是被鐵與汗的氣味腌透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鐵銹、木屑和劣質煤炭燃燒不完全的嗆人味道。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高衡正像一頭暴躁的熊,對著那十四名新招募來的年輕人發出咆哮。
“腰腹發力!你們是娘們嗎?木棍都握不穩!”
木棍與木樁碰撞,發出沉悶而密集的“砰砰”聲。
那十四個從河洛村帶來的少年,正赤著上身,重復著最枯燥乏味的刺、劈、格擋動作。
他們的身體依舊瘦削,但短短幾日的足量食物和高強度訓練,已經讓他們的眼神從過去的麻木饑渴,變得如狼崽般兇狠而專注。
蘇長庚沒有理會訓練場上的喧囂。
他獨自待在寨子角落一間被改造過的鐵匠鋪里。
這里的光線昏暗,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土爐燒得通紅,將他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手中正拿著一截冰冷的鐵管,那是從一桿報廢的官府火銃上拆下來的。
他的另一只手,則懸停在一本攤開的古舊圖冊上。正是那本《格物圖錄》。
常人眼中,那只是一張畫著繁復線條的廢鐵剖解圖。
但在蘇長庚眼里,那些線條仿佛活了過來,在他腦中分解、重組,演化出一種全新的結構。
他前世作為工業設計師的知識,與這本圖錄中蘊含的、超越時代的機關術原理,正在發生一種奇妙的共鳴。
他拿起一把小錘,開始對著鐵管的某個部位輕輕敲擊。
每一次敲擊,位置、力道都精準得如同丈量。
土爐中的火焰似乎受到某種牽引,微微跳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斷了他的專注。
孟津那張總是掛著精明算計的臉,此刻卻寫滿了焦慮。
“閣主。”
孟津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什么,“賬上……快頂不住了。”
蘇長庚放下錘子,拿起旁邊的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轉身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說具體些。”
“磐石寨每日的開銷,包括新招募人員的伙食、訓練損耗,還有給魏縣令那邊的‘孝敬’,林林總總,平均下來,我們現在每月凈虧空接近二十枚金幣。”
孟津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按這個速度,我們從石家分來的那筆錢,最多再撐三個月。”
蘇長庚的眉頭并未皺起,他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建立一支私兵,本就是吞金巨獸。
“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截鐵管上,“還有別的事?”
“有。”孟津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更麻煩的是……石云霓他們。”
“嗯?”
“他們還在用‘怒風盟’的旗號在外面接活。”
孟津的語速快了幾分,“就在昨天,城南的張家糧鋪托人來找我們,想雇人押送一批糧食。我們的人去了才發現,他們已經雇了另一批‘怒風盟’的人,領頭的正是石猛以前的一個副手。兩邊人差點在糧鋪門口打起來!”
孟津頓了頓,語氣沉重地補充道:“閣主,現在金璋城里,有兩個‘怒風盟’。一個是我們,另一個是石云霓他們。客戶根本分不清,我們的名聲正在被稀釋,甚至混淆。”
蘇長庚沉默了。
他緩緩轉過身,昏暗的爐光在他眼中投下兩點森然的火星。
他想到的不是損失的幾單生意,而是更深層的東西。
一個名號,代表著一段過去,一種身份認同。
只要他們還共享著這個名字,他們就永遠無法徹底分割。
石云霓和蒼狼他們的任何行為,好的壞的,都會有一部分賬算在他的頭上。
蒼狼的復仇、緋紅圣女會的牽扯……這些潛在的麻煩,會像附骨之疽一樣,通過“怒風盟”這個名字,不斷地找上他。
他要建立的是一個絕對服從、結構嚴密的全新暴力組織,而不是一個拖泥帶水、人情糾纏的江湖幫會。
“備馬。”蘇長庚的聲音冰冷而決斷,“我親自去一趟。”
半個時辰后,蘇長庚帶著高衡,重新站在了怒風盟那座熟悉的院門前。
這里的一切似乎沒什么變化,但空氣中那股屬于石猛的粗豪氣息已經散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夾雜著哀傷與敵意的沉默。
院子里的舊部看到蘇長庚,眼神復雜,有的人默默避開,有的人則毫不掩飾地投來冰冷的目光。
石云霓在大堂里見了他。
她穿著一身素縞,身形比之前更顯單薄,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像淬了火的刀鋒。
她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匕首上。
在她身后,站著兩個面色不善的壯漢,正是石猛過去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蘇長庚,”石云霓先開了口,聲音清冷,“你來做什么?”
“我以為我們已經分割得很清楚了。”
蘇長庚的目光掃過大堂,直接切入主題,“為什么還要用‘怒風盟’的名號?”
石云霓臉上浮現一絲譏誚的冷笑:“這是我丈夫一手創立的基業,他的兄弟們還需要吃飯。我用我丈夫的名號,有問題嗎?”
“名字是石大哥的,但招牌是我砸響的。”
蘇長庚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你的人和張家糧鋪的生意,我已經聽說了。石云霓,你我很清楚,一個名號,兩撥人馬,最終只會兩敗俱傷,讓外人看盡笑話。”
“那你想怎么樣?”
石云霓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讓我們這些‘舊人’把名號也讓給你這個‘新人’?”
她身后的一名壯漢踏前一步,眼中兇光畢露。
高衡也立刻按住了腰間的刀柄,堂內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蘇長庚卻笑了,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淡漠。
“不。”
他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的話。
“怒風盟這個名字,我不要了。”
石云霓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設想過蘇長庚會威脅、會利誘、會用武力逼迫,卻唯獨沒想過他會主動放棄。
蘇長庚迎著她驚愕的目光,緩緩說道:“石大哥的怒風盟,在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你留下的,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用來安撫人心,緬懷過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越過石云霓,看向她身后那些神色各異的舊部,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堂。
“旗幟之所以重要,從來不是因為旗幟本身,而是因為執旗的人。”
“你們可以繼續守著這面舊旗,靠著它殘存的威名茍延殘喘。”
蘇長庚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而我,要去豎一面新的。”
“從今往后,金璋城只有一個怒風盟,是你們的。至于我,”他頓了頓,轉身向門外走去,留給眾人一個決絕的背影,“我會讓所有人記住我的名字,和我的旗號。”
走出大門,冰冷的秋風迎面吹來,蘇長庚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斬斷了與過去的最后一絲牽絆。
從此,再無怒風盟謀主蘇長庚。
他需要一個全新的名字,一個能代表他野心與未來的名字。
一個能被篆刻在磐石之上,用鮮血與鋼鐵來鑄就的,真正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