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涂的手猛地攥緊，指節捏得發白，眼底漫上濃重的戾氣。但他很快松開手，用袖子擦去休然臉上的水珠：“別聽他胡說，大哥命硬著呢。”他去廚房端了熱水，蹲下來給她泡腳，水汽模糊了他緊繃的下頜線。

休然靠在他懷里睡著時，月亮已經升到最高。慘白的月光從窗戶鉆進來，在休涂臉上割出明暗兩半。陰影里，他的眼睛慢慢紅了，像兩團燒得正旺的炭火，指節叩在床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是在為這個壓抑的夜晚，添上一聲無聲的嘆息。

風雨交加的夜晚，十歲的休然蜷在被窩里，聽著外面的雨砸窗、雷炸響，恐懼攥緊心臟。

突然，一陣敲門聲砸在門板上，破了夜的寂靜。休然猛地彈起，渾身發顫，心臟撞向喉嚨。

猶豫片刻，休然咬著牙下床，挪到門口，手指抖著擰開門鎖。

門開的瞬間，濕寒氣灌進來，刺得休然縮起脖子。大哥休涂站在門外，頭發粘在額前，衣服往下滴水，在腳邊積成小水洼。

借著屋里的微光，休然看見雷聲劈下時，大哥的臉白得像紙，血從衣服里滲出來，順著衣角滴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暗紅。

休然瞪圓了眼，盯著那片紅，喉嚨像被塞了棉絮，一個字也擠不出。

大哥瞅見她的懼意，嘴角牽了牽，扯出個虛浮的笑。

他緩緩張口，聲音壓得低，卻帶著柔意：“小妹，別怕，從現在起，你能做真正的自己了。”

第三天清晨，陽光爬進窗戶，鋪在房間里。休然睜開眼，胸口沉得發悶。

今天大哥要登家主位，她知道這事對他多重要，卻也怕兄妹間的情分要變。

休然走到家族祠堂，見大哥被人群圍著，一步步踏上家主之位。

陽光裹著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高。休然攥緊拳，為他驕傲。

可當她望向原本該是父親坐的位置時，心猛地一揪。

坐在那位置上的大哥，眼眉冷硬，全然不是記憶里那個會揉她頭發的人。

休然后背竄起寒意，恍惚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她用力晃頭，逼自己壓下念頭。大哥一直疼她，絕不會傷她。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掐進掌心。

學校里那個黃毛總纏著她，她拒了多少次都沒用，像塊甩不掉的泥。

但這樣也好，她正好缺個打手。那個搶走她第一的女孩，必須付出代價。

打那女孩的事被班主任撞破，休然頭回見班主任眼里的失望。班主任把大哥叫到學校，說了這事。

一向護著她的大哥，回了家竟揚手甩了她一巴掌。休然捂著臉，愣在原地。她想不通，明明是那女孩搶了第一，害得大哥被父親罰——就算父親已經不見了。

都是柳煙如的錯！若不是她，大哥怎會打自己？

被大哥罰的那天，休然一聲沒吭。她沒錯，錯的是柳煙如。這名字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越想越恨，休然打定主意要再教訓柳煙如。放學后，她帶著黃毛，在學校角落堵住了她。

“柳煙如，別以為有老師護著就沒事！今天就讓你知道，搶我第一的下場！”休然往前逼了一步，聲音淬著冷。

柳煙如卻抬眸，一臉平靜：“你以為這樣，就能遮住你不如我的事實？”

這話像火星，點燃了休然的怒火。她正要揮手，一群人沖了過來——是學校的保安。

原來班主任早盯著她的動向，提前叫了保安來攔。

休然被拽進教導室，大哥再次被叫來。

這次大哥沒打她，只是盯著她，眼神里的失望像冰錐，刺得她發慌。“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狹隘了，為了個第一，連臉都不要了？”

看見那眼神，休然忽然想起大哥說過“做真正的自己”。

她越發覺得，大哥不再像從前那樣寵她了。她必須找出原因。

有天，二哥被大哥派去外地管家族產業。

休然雖覺意外，卻也松了口氣。以后不用在市里看見二哥那張討厭的臉，她心里竟有點喜。

現在，只剩大哥陪在身邊。這樣真好。

他們可以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像以前一樣。

可沒過多久，大哥身邊多了個女人。那女人妖妖嬈嬈，一出現就攪得休然心煩。

她總纏著大哥，把大哥的注意力分走了大半。休然看著她在大哥面前扭腰笑，心里的火越燒越旺——原來大哥變了，是因為這個女人！

明明有她在，明明只有她才配站在大哥身邊，他為什么還要找別人？

大哥真的變了，不再是她心里的大哥了。

但沒關系，只要這女人消失，大哥就會回來。他還是她的大哥。

休然按住發顫的手。不行，不能殺人。說不定大哥只是玩玩。

班里新轉來個叫雪武的女孩，她的星域是顆寶珠，具體有什么用，休然不清楚。可每次跟雪武聊天，她心里的躁火就會滅下去，變得安安穩穩。

休然不明白，為什么每次跟雪武一起玩，她的臉總會泛紅。大概是著涼了吧。

有天，休然看見雪武的大哥來接她，那人牽著雪武的手，眼里滿是疼惜。休然忽然懂了——原來大哥喜歡乖女孩。

接下來幾天，休然讓黃毛他們安分點，自己學著做個乖順的樣子。

效果來得很快。大哥又像從前那樣摸她的頭，掌心的溫度傳來時，休然瞇起眼，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久了，大哥沒這樣對她了。這才是她的大哥。

休然再也忍不了那個女人在大哥面前晃。不過是瞪了那女人一眼，大哥居然用冷眼看她！

必須讓這女人徹底消失。

很快，休然抓住了機會。

她看著那女人跪在地上，雙手抓著她的褲腳，哭著求饒。休然心里涌起一陣快意。

不過是個凡人，也敢在大哥面前搔首弄姿，活脫脫像一只狐貍精。

休然看著火焰舔上那女人的衣角，看著火舌卷著她的尖叫，一點點吞掉她的身影。她站在火邊，放聲大笑，笑聲混著噼啪的燃燒聲，在空地里炸開。

身上的粉紅紗衣被熱浪掀得狂舞，貼了又飄，像團跳動的火苗。

頭頂的烏云壓得很低，要把天壓塌，要把所有光都掐滅。

明暗交錯的光里，休然睜著眼，原本清亮的眸子深處，一點點漫開猩紅，像兩簇幽火，在眼底燒得旺。

這樣，就沒人能搶走大哥的關愛了！

休然攥緊拳，指甲掐進掌心，對著跳動的火焰，心中猛地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