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天）

消毒水的味道里裹著腐肉的腥氣，方玖踩碎腳邊的玻璃片時，聽見“咔噠”一聲輕響——是指甲斷裂的聲音。

碎玻璃下面壓著半張人臉，皮膚被完整地剝下來，眼瞼處還留著撕扯的血痕，睫毛黏在玻璃上，像片焦黑的蛛網。人臉的額角有顆痣，和走廊公告欄里“護士林晚”的照片上的痣，位置一模一樣。

“第一天，就給這么大份‘見面禮’。”昭嘉禾的斧頭在掌心轉了圈，斧刃劈開旁邊的鐵門。門軸發出銹蝕的慘叫，里面的景象讓方玖的喉結猛地滾動——

病床上鋪著張完整的人皮，被拉得像鼓面，邊緣用醫用縫合線縫在床沿，針腳歪歪扭扭，有些地方的皮膚已經發黑，卻在最中央用紅筆寫著個日期：“7月 15日”。

今天是 7月 8日。按系統提示，他們要在這座廢棄的“圣瑪利亞療養院”待滿 7天，直到 7月 15日才能觸發傳送。

血晶在戰術袋里發燙，比在靈隱寺時更劇烈。方玖摸出晶體，紅光掃過那張人皮，浮現出淡金色的字：「人皮祭品（1/7），含強烈怨念，可吸收（風險等級：極高）」。

“吸收個屁。”昭嘉禾踹開旁邊的藥柜，玻璃瓶滾落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你想身上長別人的皮膚？”他的目光落在藥柜底層，那里有個鐵盤，裝著十根手指，指甲縫里卡著點人皮的碎屑，“看指甲長度，是剛剝下來的，不超過三小時。”

方玖的同步率顯示 85%，生理指標正常——這是系統給予的“適應期”福利，前 24小時不會強制施加排斥效果。但他的后頸有些發癢，像有頭發絲在爬，低頭時，戰術鏡的反光里映出片淡紅色的印記，形狀與人皮上的縫合線重合。

“別碰任何帶血的東西。”方玖拽住要拿手指的昭嘉禾，血晶的紅光突然指向走廊盡頭，“那邊有活物。”

陰影里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個穿白大褂的身影貼著墻根移動，手里拖著個麻袋，麻袋口露出截蒼白的腳踝，腳趾還在微微抽搐。那人影的后頸有塊青紫色的胎記，方玖突然想起公告欄里的醫生照片——“院長張啟明”，擅長“皮膚移植術”。

“張院長？”方玖試探著喊了聲。

那人影猛地轉身，白大褂上的血漬已經發黑，臉上戴著個口罩，口罩邊緣滲出暗紅的液體。他看見方玖手里的血晶，突然發出嗬嗬的笑聲，麻袋往地上一扔，露出里面的人——是個穿病號服的女人，皮膚被剝去了大半，只剩臉和手腳還完好，眼睛瞪得滾圓，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氣音。

“新的‘素材’來了。”張啟明的聲音像砂紙磨過，他從白大褂里掏出把手術刀，刀刃上的寒光映出他的眼睛，瞳孔里沒有焦點，“7月 15日要獻祭七張人皮，還差六張呢。”

血晶的紅光突然暴漲，方玖下意識地激活“善欲共鳴”，卻聽見聲凄厲的尖叫——不是來自麻袋里的女人，是來自血晶本身。紅光中浮現出段破碎的記憶：

——手術室的無影燈下，張啟明舉著手術刀，病床上的女人掙扎著，他按住她的肩膀說：“忍忍，這是為了讓你‘重生’。”

——七張人皮掛在病房里，每張都縫著張照片，是不同的病人，照片背后寫著“自愿捐贈”。

——張啟明對著張完整的男人人皮鞠躬，人皮的胸口縫著塊名牌：“圣瑪利亞療養院研究員李默”。

“他在做移植實驗。”方玖的喉結滾動，血晶的紅光黯淡下去，“但不是普通的移植，是把活人的皮膚剝下來，縫到‘受體’身上——那些人皮是‘祭品’，也是‘材料’。”

張啟明突然舉著手術刀沖過來，速度快得不像普通人。昭嘉禾的斧頭迎上去，卻被對方靈活避開，手術刀擦著方玖的臉頰劃過，帶起道血痕。

“你的皮膚很完整。”張啟明的口罩動了動，像在笑，“適合做第七張祭品。”

方玖摸向臉頰的傷口，血珠滴在血晶上，晶體突然爆發出紅光，形成道屏障。張啟明撞在屏障上，白大褂瞬間被紅光浸透，露出里面的皮膚——布滿了縫合的痕跡，像由無數塊碎皮拼起來的。

“是他自己！”昭嘉禾的斧頭劈向張啟明的胳膊，皮膚裂開的地方露出的不是血肉，是層透明的薄膜，里面裹著團黑霧，“他把別人的皮膚縫在自己身上！”

張啟明發出非人的嘶吼，轉身沖進旁邊的病房，關門的瞬間，方玖看見病房里掛著六張人皮，每張都縫著日期，從 7月 9日到 7月 14日，唯獨缺了 7月 15日那張。

麻袋里的女人突然抓住方玖的褲腳，她的喉嚨已經不能發聲，只能用手指在他手背上寫字：

「703病房……有解藥……」

字沒寫完，她的頭突然歪向一邊，眼睛里的光徹底熄滅。方玖掰開她的手指，指腹上有層薄薄的繭，像常年握筆的人——不是普通病人。

血晶的紅光掃過女人的尸體，浮現出新的提示：「目標曾是療養院研究員，掌握核心線索，可提取記憶（需接觸其大腦，風險等級：高）」。

走廊里的時鐘突然敲響，下午三點整。遠處傳來鐵門打開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地下室爬了上來。

昭嘉禾把斧頭扛在肩上，踢開 703病房的門：“先找解藥，再管記憶。”他的目光落在門后的墻上，那里用鮮血寫著行字：

「別相信鏡子里的自己——李默」

方玖的戰術鏡突然反射出奇怪的光，鏡中的他臉上沒有傷口，皮膚光滑得異常，后頸的印記已經變成深紫色，像有人用線在那里縫了圈。

血晶在此時發出嗡鳴，紅光中隱約映出張人臉，貼著戰術鏡的鏡面，正對著他笑。

第一天的夜晚，還有 11小時才會降臨。而他們知道，這只是七張人皮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