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剛響過，峨眉山突然下起血紅色的雨。

銀背老猴在藏經閣檐角焦躁地抓撓瓦片，它腳下銅鈴無風自動——這是護山大陣感應到敵襲的征兆。可今夜巡山的弟子們卻昏昏欲睡，連程映雪都靠在廊柱邊頻頻點頭。

“不對...“郭襄猛地捏碎茶盞，“雨水有迷魂散！“

山腳下，晉陽王府的黑旗與西域少林的火焰紋袈裟混作一片。

“都說峨眉九陽功百毒不侵。“晉陽王世子完顏晟把玩著琉璃瓶，“可這'醉仙芙'專門克制純陽內力，郭襄此刻怕是連劍都提不動了。“

西域少林首座摩羅大師卻眉頭緊鎖：“王爺確定那人給的陣圖沒錯？老衲總覺得...“

話音未落，護山大陣的金光突然劇烈閃爍。十八根鎮山柱接連爆裂，藏經閣方向騰起沖天火光！

正氣堂前，郭襄踉蹌扶住丹墀。

九陽真氣在經脈里凝滯如鉛，耳邊盡是弟子們的驚呼。她看見柳如是斷指處的傷口泛著詭異的藍光，看見余欣月拖著半癱的身子拼命爬向碧玉劍...

最可怕的是火場中那道身影——銀甲白袍的將軍正慢條斯理地翻閱《九陰真經》殘卷，每翻一頁就有更多書架轟然倒塌。

“楊...逍？“郭襄瞳孔驟縮。

那人抬頭，面具下傳來悶笑：“郭掌門認錯人了。“他隨手撕下一張經書點燃，“明教左使哪有閑心管這等小事？“

千鈞一發之際，張君寶的拂塵卷著雨幕橫掃而來。

“郭掌門，接陣！“

太極圖在焦土上亮起的剎那，郭襄突然悟了——當年楊過創“黯然銷魂掌“時，不正是這般肝腸寸斷的心境？她棄劍不用，雙掌在胸前劃出個殘缺的圓弧...

“轟！“

第一掌拍出，藏經閣的火焰竟倒卷向完顏晟大軍！摩羅大師急忙結“火焰刀“相抗，卻見郭襄第二掌已至——這招毫無章法，卻打得西域少林十八羅漢陣土崩瓦解。

銀甲將軍終于變色：“這不是任何現存武學...“

“當然不是。“郭襄嘴角溢血，第三掌帶著摧心裂肺的悲愴拍出，“這是'相思無用'！“

掌風過處，晉陽王世子突然跪地痛哭，摩羅大師的白眉燃起幽藍火焰。更駭人的是，那些被迷魂的峨眉弟子竟紛紛轉醒，眼中跳動著同樣的黯然之火...

藏經閣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郭襄的第三掌“相思無用“余勁未消，空氣中彌漫著焦灼與檀香混合的詭異氣息。銀甲將軍面具下的悶笑終于變成了驚怒——他手中《九陰真經》的殘頁竟在郭襄掌風下自行焚毀！

“好一個'黯然銷魂掌'。“他猛地扯下面具，露出一張布滿燙傷疤痕的臉，“可惜，你終究不是楊過。“

程映雪強撐著從迷魂狀態中清醒，眼前景象卻讓她渾身發冷——

晉陽王府的弓弩手不知何時已占據制高點，淬毒的箭矢在火光中泛著藍芒；西域少林武僧結成“金剛伏魔圈“，將張君寶的太極陣死死壓制；更可怕的是，那些本該被“黯然掌“影響的敵人，此刻眼中竟漸漸恢復清明！

“醉仙芙的藥效...在減弱？“她突然醒悟，“不對，是有人在反向操控藥性！“

遠處山道上，柳如是斷指處的藍光越來越盛。她面色慘白地抓住焦尾琴，琴箱中傳來機括轉動的咔嗒聲...

銀甲將軍的彎刀劃破郭襄肩頭，帶出一串血珠。

“知道為什么專挑今夜嗎？“他刀鋒突然轉向正在爬向碧玉劍的余欣月，“因為這丫頭脊柱里的音刃，是最好的'引子'啊！“

郭襄瞳孔驟縮——余欣月后背突然迸發刺目藍光，那道本已取出的音刃竟在皮下重新凝聚！小弟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碧玉劍感應到主人痛苦，劍身山紋寸寸碎裂...

“欣月！“

郭襄縱身欲救，卻被三支黑羽箭封住去路。完顏晟不知何時出現在殘垣上，手中長弓還冒著青煙：“郭掌門，您可知'鐵骨觀音'的真正含義？“

千鈞一發之際，焦尾琴的第七根弦突然自鳴。

柳如是十指鮮血淋漓，卻將斷腕狠狠砸在琴面上：“《廣陵散》——破陣篇！“

音波炸裂的瞬間，三道身影從琴箱中飛射而出——

左側老者雙掌如墨，正是失蹤多年的“黑風雙煞“之一；右側美婦柳葉刀翻飛，刀法赫然是桃花島路數；而居中那位蒙面人，抬手便是一記“降龍十八掌“的起手式！

銀甲將軍終于變色：“皇城司的'三絕傀儡'？！“

混戰中，郭襄看到余欣月蜷縮的身體正在發生可怕變化——

少女脊骨凸起如鐵索，皮膚下浮現出梵文般的藍色紋路。最駭人的是，她無意識抓向地面的手指，竟將青石地磚碾成了齏粉！

“原來如此...“郭襄突然想通了一切，“音刃是載體，醉仙芙是藥引，真正的殺招是——“

她的話被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淹沒。藏經閣地基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深的青銅甬道。冷冽的月光照進去，隱約可見甬道盡頭...

擺著一尊缺失右臂的鐵觀音像！

青銅甬道中滲出的寒氣凍結了滿地血泊，鐵觀音像的斷臂處閃爍著與余欣月脊柱相同的藍光。銀甲將軍突然狂笑，刀鋒劃破自己左腕，鮮血灑在觀音像底座——

“三十年了！“他傷口中爬出細如發絲的金屬蟲，“終于等到'天工血脈'覺醒！“

程映雪的長劍被黑風煞氣腐蝕出缺口，卻仍死死護在余欣月身前。小師妹的皮膚已完全金屬化，瞳孔變成冰冷的琉璃色。

“師姐...“機械般的聲音從她喉間擠出，“殺...了我...“

柳如是突然撞開戰局，斷腕按在余欣月額頭：“《清心普善咒》！“焦尾琴最后一根弦應聲而斷，音波在少女體表激起金色漣漪——那是當年黃藥師刻在琴骨里的《九陰》總綱！

郭襄的黯然掌第四次抬起，這次卻凝在半空。

她看見銀甲將軍撕開衣襟，露出胸口與楊過一模一樣的玄鐵劍紋；看見甬道深處還有十二尊鐵像，其中一尊赫然是少年張三豐的模樣；更可怕的是，余欣月金屬化的右臂正在與鐵觀音像產生共鳴...

“明白了？“銀甲人舔著刀上的血，“所謂屠龍刀，不過是截取鐵觀音像手指的邊角料。“

張君寶的拂塵突然纏住他咽喉：“你是當年神匠谷的...“

“幸存者。“對方獰笑著扯開人皮面具，露出半張被熔毀的、半張與楊過有七分相似的臉，“也是楊師兄最疼愛的——親弟弟啊！“

余欣月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

金屬波紋從她腳下擴散，所過之處晉陽王府士兵的兵器盡數融化。完顏晟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佩劍變成鐵水，突然轉身就逃：“瘋子！你們都是瘋...“

話音戛然而止。

銀甲人——不，楊霄的彎刀已刺穿他后心：“多謝王爺送的五千活人祭品。“他轉向郭襄，眼神狂熱，“現在，讓我們完成'天工開物'最后一步吧？“

郭襄的第五掌終于落下。

這一掌毫無招式可言，只是輕輕按在余欣月心口。九陽真氣與金屬血脈相觸的瞬間，少女琉璃色的瞳孔突然流下眼淚——

“師...父...“

碧玉劍的碎片從四面八方飛來，在她們頭頂拼成完整的山形劍影。而地底深處，十二尊鐵像同時睜開了眼睛...

峨眉山巔，烏云壓頂。

余欣月金屬化的身體懸浮在半空，碧玉劍碎片環繞著她旋轉，每一片都折射出十二尊鐵像的虛影。楊霄的狂笑聲中，青銅甬道開始坍塌，露出下方巨大的青銅熔爐——爐中翻滾的，赫然是融化了的兵器與血水！

“看到了嗎？“楊霄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跳動的金屬心臟，“這才是真正的'天工開物'！以萬兵為骨，以血脈為引，重鑄——“

“閉嘴！“

郭襄突然縱身躍入熔爐上方，黯然銷魂掌第六式“魂牽夢縈“全力拍出。這一掌不帶絲毫內力，卻讓沸騰的銅水瞬間凝固！

程映雪趁機抱起余欣月，卻發現少女右臂已與碧玉劍徹底融合。更可怕的是，她左手指尖正不受控制地勾勒著《九陰真經》的符文——那些文字竟在空中凝結成實體鐵片！

“師父！欣月她在...改寫經脈！“

郭襄回頭，看見余欣月琉璃色的瞳孔中倒映著十二尊鐵像。最前方那尊少年張三豐像，竟緩緩抬起了手臂——

“原來如此。“張君寶突然盤坐在地，太極圖從身下展開，“他們要的不是兵器，是'活圖譜'。“

楊霄的彎刀突然刺穿自己左臂，黑血灑在熔爐上：“以血為祭，請兵主臨世！“

整個峨眉山劇烈震顫，十二尊鐵像破土而出。但就在它們即將匯聚的瞬間，柳如是殘破的焦尾琴突然自燃，琴灰中浮現一行金光小字——

“天工巧，不如人心正“

余欣月猛地抬頭，金屬右臂插入自己左胸！

“欣月！“

鮮血與鐵屑四濺，少女竟硬生生扯出半截正在金屬化的心脈！她將這段閃爍著金光的血脈拋向郭襄，嘴唇開合間，所有人都聽到了清晰的四個字：

“師...父...接...劍...“

碧玉劍碎片突然暴起，裹挾著那段金色血脈刺入郭襄掌心。

劇痛中，郭襄看到了駭人的真相——

三十年前，神匠谷為蒙古鑄造十二尊武道神像，可復制天下高手武學。楊過獨闖熔爐毀去十一尊，唯有刻著少年張君寶武學根基的那尊被楊霄私藏...而所謂的“天工血脈“，實則是將活人煉成第十三尊容器！

“現在懂了？“楊霄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內里精密的齒輪機關，“你徒弟會成為最完美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

郭襄握著由碧玉劍與天工血脈融合而成的光刃，一招最基礎的“金頂佛光“刺出——這一劍樸實無華，卻讓十二尊鐵像同時崩裂！

黎明時分，程映雪在廢墟中找到了昏迷的余欣月。

少女的金屬右臂已恢復血肉，只是掌心多了一道劍形胎記。遠處，張君寶正將楊霄殘破的機關軀體投入熔爐，火光中依稀可見半塊刻著“郭“字的玄鐵令...

“師父呢？“程映雪焦急四顧。

柳如是默默指向云海——

朝陽下，郭襄獨立金頂。她手中光刃漸漸消散，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峨眉群峰。山間靈猴長嘯，百獸應和，仿佛在見證一個新時代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