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有三騎快馬從南門而出,正是周家父子和史天清,三人騎馬向東南方向奔去,披星掛月,星夜兼程,直到東方啟明,三人才減下速度,喂馬休整。
天光大亮,三人休息好了正要繼續離開,忽聽前方傳來陣陣哭喊,其中夾雜喝罵怒斥聲,三人暗道不好,趕忙將馬匹藏住,史天清囑咐好周家父子二人不可亂動,自己爬上山坡看去。
只見山坡另一面,一隊人馬正緩慢行來,其中五人作金人打扮,中間是大量驚恐萬分、哭聲震天的百姓,有的衣裳華貴,有的粗布大衣,但都顯得破破爛爛,顯然過得凄慘。
幾日來,史天清見河北諸府荒草凄凄,慘淡一片,本就大受震動,心情極差,昨日又聽言愈一番歪理。如今見了此景,一股怒氣不由而發。眼見旁邊一塊巨石,史天清大喝一聲,將巨石高舉過頂,瞄準當先一名金人,猛然砸去。
山下金人正驅趕百姓,猛不丁聽到山上傳來一聲大喝,抬頭看去,正見一巨石迎面砸來,前方兩名金人來不及躲閃,一人當場腦漿迸裂,一人被巨石裹住,連人帶馬滾成肉泥。
后方三人見狀,拔馬向前趕來,史天清從山上飛身而下,借高處之利,騰空躍起,雙腿連蹬,將一人踢飛,骨裂之聲啪啪傳來,想來就活不成。其余二人見來人兇悍,抽出鋼刀,躍下馬來,要與史天清搏命,此法卻正中史天清下懷,史天清只學過三十二式太祖長拳,可拳打臥牛,擅長近身搏殺,若二人不下馬,史天清幾圈下來便會陷入危險境地,但人命相爭,沒有如果。
史天清迎住來人,左腳勾腿踢出,揣開一人刀芒,借勢身形前壓,一招沖步雙掌,拍向另一人,那人只覺一股勁風襲面,連忙收刀后撤,史天清改掌用腿,單腳站直,一腳彈射而出,正是魁星踢斗,只聽慘叫一聲,那金人迎面倒地。史天清得勢不饒人,正要趕上前去結果那人性命,不料一道寒光閃過,史天清連忙閃開,只見不知何時又有三人趕到,都作金人打扮,個個膀大腰圓,油光锃亮,一臉兇相,但面相與宋人無差。
其中一人喊話:“兔崽子,竟敢壞我大事?!?
又一人大聲道:“他殺了烏爾庫跟石乃,這單買賣還怎么做,殺了他,用他人頭獻給蒲盧毛朵的首領,方能贖罪?!?
這二人喊話用的漢語,史天清聽的真切,怒聲道:“你們都是宋人!為何要助紂為虐,幫助金人欺辱我大宋百姓?!?
“原來是個雛兒。呸!什么宋人,老子早就歸順大金。”
又有人道:“趙宋背信棄義,屠殺我燕云漢人,怎的還讓我們給趙家當狗不成?!?
“廢話少數,你殺了烏爾庫跟石乃,識相的自縛雙手,跪下求饒,老子留你全尸?!?
史天清氣急,那還活著的金人又從他背后摸上來,準備偷襲。正此時,山坡上又有滾石下落,砸向三個漢人,同時周恒聲音遙遙傳來,“身后有人,天清小心!”
“還有人,老三你去!”
史天清快速扭身右轉,一招燕子抄水,躲過背后刀光,同時變招,急竄行步,與那人貼身,壞他刀兵便利,那金人見史天清突然貼近,來不及后撤躲閃,被史天清掌化龍爪,按住心口,只覺大力涌入,一股劇痛傳來,金人抖若篩糠,接著史天清斷肘、沖錘、挑打,將金人活活錘死。
解決金人,史天清擔心周恒安危,迅速上山救人,卻被另外兩個人攔住,吱呀怪叫的向他撲來,史天清心知不解決二人,難以上山,出招再添幾分狠厲,一時間塵土揚揚,不見日月天色。
話說周恒心中擔憂,帶著周昌發藏好后,也隨后趕來,正好看到史天清舉石砸人。周恒連忙爬上山坡,見史天清與眾賊交手,占盡上風,正舒一口氣,見又有三人圍上,周恒怕史天清有礙,用盡力氣尋來幾塊大石,將其一一向賊人推去。
大石滾落,幫了史天清大忙,卻也引來那位老三的追殺,周恒跟著家人跑商多年,身子骨算是結實,但也只是平民一個,眼見那老三兇神惡煞地追來,嚇得趕緊往回跑,幾次回頭看去,都見那老三窮追不舍。
周恒在林子里領著那老三兜了幾圈,體力逐漸不支,眼見那老三就要追上,把心一橫,不顧一切地沖撞了回來,那老三發覺眼前這人不過是一平民百姓,正追的起勁,沒料到周恒回身一撞,頓時迎面倒地,但他惡事做盡,心里有膽氣,一個翻轉起身,抽刀就要砍上,周恒躲閃不及,被刀光劃傷面頰,頓時血流滿面。
周恒被傷后,捂臉后退,又聽一聲大叫,原是周昌發見兩個小輩不回,他也放心不下,匆匆趕來,看到愛子受刀,不顧一切將那老三撞開。
那漢人老三本以為是貓戲老鼠,手到擒來,卻先后兩次失手,心中怒極,把大刀撇在一旁,一手摟過周昌發,雙臂發力,要將老頭勒死。
周恒見父親受制,怪叫一聲,用腰間團帶抽打老三,以期老三放手,救下父親,但那他團帶雖硬,老三更是兇悍,幾番砸下,那老三頭破血流,但死不松手,周恒心急如焚,怪喊怪叫連連后退,仿佛不敢看父親慘樣,直到被大刀絆倒,頓時一股惡念由心而發,兩手舉起大刀,瘋狂砍去,那老三脖頸中刀,血如噴泉,他似是不信,扭頭看向周恒,最后又吐出一口血來才死去。
周恒渾身戰栗,忙不迭的用力掰開老三的手腕胳膊,但周昌發臉色青黑,已經被活活勒死。周恒大恨大怒大哭,百種情緒不能形容他心痛萬一。
此時史天清將那二人解決,也匆匆趕來,就見周恒抱著周昌發嚎啕大哭,如遭雷擊,連忙來到身前,大喊伯父,淚如雨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二人哭干眼淚,又去林中將馬牽回。
史天清看著周恒,滿臉愧疚。周恒定了定神道:“天清不要自責,父親為殺金國賊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史天清更感愧疚:“周大哥,我……”
周恒扭頭不敢去看他,“無需再言,父親尸身我會帶回,你有要事,我不攔你,但要千萬小心,行事前先想想伯父伯母和愛兒,切不可莽撞。我走了?!闭f罷,周恒才回頭看了看史天清,又細心幫他拍去灰塵,而后打馬向南行去,來時父子二人,歸去也是父子二人,只是天人永隔。
史天清望著周恒遠去背影,心情沉重,他不想臨時起意救人之舉,竟間接害死周昌發,只是眼看同族被擄掠,他如何忍得下。
夕陽高照,霞光萬丈,史天清收拾心情,上馬要趕去汴梁。剛走幾步便聽見有人遠遠呼喊,史天清駐馬看去,見一人在山坡上招手,史天清騎馬繞過山坡,見到有七八人在此等候。其中一人與他年紀相仿,一身學子打扮,衣服損壞,滿臉灰土,依稀能看出眉目清秀,那人見史天清過來,深深拜倒在地,后面的人跟著紛紛拜倒,史天清忙下馬去扶,那人道:“學生王咄咄,多謝恩人相救,敢問大俠姓名,也好讓我等為大俠揚名”
史天清拱手道:“王兄弟客氣,在下姓史,路見不平事,當挺身而出,乃份內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王咄咄道:“原來是史大俠,恩人救我等性命于水火,我等卻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為大俠護下三匹好馬,手刀兩把,都在此處。至于軍中長刀、骨錘等物,因眾人慌張逃命,被人趁亂搶走了。”
史天清掃視在場眾人,而后撿起一把烏銀色大刀,說道:“諸位無需掛懷,兵器我只取一把,其余的請各位分了,馬匹也歸你們處置,咱們后會有期!”說罷,史天清將長刀包好,背在身后,騎上抱月烏龍疾馳而去。
花費近兩日,史天清逐漸臨近汴梁,只見汴梁城外,左近不見金國大軍,但晴天白日,高大城門緊鎖,城上戰旗高聳,在陣陣大風中獵獵作響。
史天清要上前喊話扣門,剛近城門百尺便看到一箭從城頭上射來。
“城下什么人?報上名來!”
史天清拉住馬頭,大聲道:“明州人士史天清,有要事尋原中山府都總管何振遠何大人。”
片刻后,城上探出一顆頭顱,大聲回道:“何大人駐防白馬津,不在城中?!?
史天清遙遙拱手,拔馬向北,直往浚縣趕去,抱月烏龍騰蹄踏地,迅如烏光,快若閃電。
史天清耳邊仿佛有狂風呼嘯,隆隆作響。
突然,前方飄來大片烏云,速度極快,幾個呼吸就到頭頂,史天清勒馬急剎,駭然抬頭,原來眼前烏云竟是大片飛鳥組成,遮天蔽日,輕盈的振翅聲化作噌吰巨響,又飛快遠去。
接著,又有奇異響動從遠處傳來,初始微弱,接著嘩嘩作響,最后如雷轟鳴,只見道道人流轟然涌現,壓入眼簾。
潰兵如海,狂嘯而來!
史天清急忙勒馬轉向,朝一側山上跑去,欲求躲開大軍,然而漫山遍野,滾滾人流轟然而至,史天清連人帶馬被擁倒在地,待他艱難起身,才看到愛馬掙扎起身不能,被人流踐踏,更有人嫌馬礙事,抽刀劈砍。
史天清目眥欲裂,狂吼著朝抱月烏龍沖去,但逆流而上,艱難尤甚,一時不察便被人撞到一旁,又不知為何被拖倒在地,身后長刀一松不知去向,頭肩腰背腿,身體各處不停傳來劇痛,只能抱緊懷中包袱以免遺失。
不知多久,也許只有片刻,也許很長時間,人流漸去,史天清艱難爬起,再回頭,抱月烏龍歪倒在地已經死去。
史天清默默無言,對著馬尸發呆,又忽然想起包袱,待仔細檢查過沒有破損,才稍稍松了口氣,剛要起身離開,忽而想到:“我這馬兒陪我從南至北,一路風塵,卻不能棄尸在此。”而后尋來幾個鐵具,找一處地方,想要埋了抱月烏龍??少M勁挖了半天,史天清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小土坑,又看了看抱月烏龍碩大的體型,苦笑一聲,終究放棄。而后尋來些破布枝丫,塞入馬尸下面,拖動到一處山崖,將抱月烏龍扔了下去,方才忍痛離去。
夜臨子時,月華明珠,前方火把通天,將一座大營照得如同白晝,營中軍甲摩擦,鐵血之氣彌漫,營上三角大旗正中寫著大大的“金”字。史天清在一側窺視,暗暗心驚,同時不停思量如何繞過金軍大營,去往??h。如果繞路,憑白要多費幾個日夜,況且他的抱月烏龍死去,若是靠腳力,還要三倍四倍以上的時間。
史天清思量許久,終是決心取道金軍大營。
丑時一過,史天清暗暗躲開巡邏,以各處軍帳等物為遮掩,慢慢向軍營深處摸去,期間幾次險些被發現,但他運氣頗佳,一來金兵一路南下,勢如破竹,悍鷙驕氣,根本不會想有人敢入他金國大營之中,二來丑時剛過,凌晨三四點鐘,正是人們最困頓,且警惕性最弱的時候。
史天清小心暗行,來到一處大帳前,此時內里燈火通明,隱約有人影走動,史天清暗暗屏息,想從一邊繞過,正好聽見大帳中傳來漢人聲音。
“韓二公子,二太子天兵神速,鋒芒難擋,梁平師望風而逃,何振遠棄白馬退滑縣,但也不過一日便被打散,戰事如此順利,明日更要拔寨圍打汴梁,公子為何不早做打算?!?
隨后,帳中傳來一陣懶洋洋的聲音,“打算什么?”
“滅宋如此大功,二公子若能分潤幾分,轉運使大人地位更加穩固,豈不利好?!”
“哈,二太子手下悍將數十,精兵無數,我何德何能去搶那幫老爺們的功!”
“可是……”
“噯~~~,平陳兄,在二太子眼里,家父值得拉攏,頗為尊敬,但我一小小令官,若是不識好歹強出頭,保不齊會被打個半死。”
“二太子此次出征,點名帶你前來,這是有栽培之意,更是向大人示好,二公子不尊軍紀,帳中飲酒,通宵達旦,豈不是浪費二太子一番美意?!”
“平陳兄太過于認真,些許小事,怎會與軍紀扯上。家父曾言,爭為不爭,不爭是為爭。我等在金國地位尷尬,強出頭沒有好處反受其害。反正只要我在這大營中一天,這功勞就少不了我的,何苦去自討苦吃!”
“什么意思?”
“啊?平陳實在太過……率直……,我隨便說說,來來來,喝酒喝酒,良宵美景皆在眼前,不飲酒何以逢知己,不飲酒何以壯行色。”
史天清聽到帳內說話,屏息從一側繞出,他心中發苦,摸索大半夜,何將軍卻不知去向,我去哪里尋他?他心里想著事情,神思不屬,手腳上的動作自然不甚仔細,一個不慎,將帳前炭火撞倒。
“哐啷……”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里太過突兀,那帳內之人也出聲喊道:“什么人在外面。”同時有數個衛兵向此處趕來。
“糟了,此處可無處藏身,丟了性命也罷,但辜負了趙大哥所托如何是好。”
此時,遠處傳來陣陣刀兵之聲,接著又有人用金語大聲喊話,營中突然亂起一片,史天清冷不丁被人一拉,進了一處漆黑惡臭之地。
“噤聲,莫動。”
那身影也不再說話,二人聽著外面的聲音越來越亂,兵甲撞擊、刀斧摩擦,還有馬蹄噠噠聲,又過一會,這邊聲音逐漸微弱,那黑影對這史天清拉了一下,史天清會意,跟著他出了帳子。
呼吸到新鮮空氣,史天清頭腦為之一清,這才看清那黑影形貌,只見她一身玄色勁裝,更顯纖腰折柳,皓齒明眉,長得煞是好看。
那女子招手示意,讓史天清跟上。
史天清跟在她身后左拐右拐,行至一處大帳,此時帳中還有三人,二男一女,一見女子進來,紛紛問道:“甘姑娘,情況怎樣?”
“燕大哥他們已經動手,金兵正向那里涌去,你們探查的怎樣?”
“金賊糧草輜重看守森嚴,即便中軍大帳受襲也未見放松,甚至隱隱有增兵的動向?!?
另一人卻劍鞘一指史天清,說道:“甘姑娘,為何會有外人在此?!?
甘姓女子道:“我在營中見他不小心打翻了帳外火盆,引起金人警覺,才帶他來此?!?
史天清心道,聽這些人說話,應是潛入金營燒其輜重糧草,都是些拳拳愛國之士,總不能讓人誤會。于是拱手道:“諸位好漢,在下姓史,本想穿過金營去往??h,剛剛不意打翻了物什,被甘姑娘所救,這才來到這里。”幾人見他穿著相貌,又是暗中探營,不似金人,于是放下心來。
此時外面傳來的喊殺聲越來越重。
甘姓女子臉色一變,“時間來不及了,我們走。”眾人紛紛道好。
又對史天清道:“你在此稍作等候,待我們攪起亂來,你再尋機逃走。”
那甘姑娘說罷,不待史天清說話,匆匆出帳而去。
史天清心道,既然碰上,不如算我一個。于是也跟了出去,但金人大營擺布章法鮮明,他又對此地不熟,緊跑幾步都不見幾人。又聽馬蹄聲大震,連忙藏起,只見幾隊金兵騎馬向四處奔去,又有大量金兵披甲列隊向中軍方向行進,雖慌不亂,隊列整齊。
甘姓女子一行四人,正趁亂向糧草所在摸去,但此刻金營沸反盈天,更多金兵從軍帳中沖出,四人很快便被發現,各處金兵層層圍來,四人與金兵戰作一團,那甘姓女子武藝最好,身形騰挪間周身銀光閃爍,仔細看去,卻是一柄短刀,銀光一閃便帶走一人性命,十分狠辣,其余三人也不落下風,壓著眾多金兵向糧草所在緩緩移動。
很快,金人發現四人意圖,接著便是短哨聲此起彼伏,數隊金兵從四面趕來圍殺,此處乃金國大營,自然不缺增援。
四人武藝再高,也漸漸陷入重圍,不能前進。那甘姓女子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不遠處火光漫天而起,正是金人糧草。
四人一喜,暗道不知是誰,竟然功成。
金兵見大營糧草起火,紛紛向那里奔去,四人壓力一松,連忙奮起擊殺對敵幾人,也向糧草處奔去。待趕到地處,只見大火漫天,人馬沸騰,有金人忙著救火,也有諸多金兵圍住一少年打斗,甘姓女子定睛一看,正是剛剛那位姓史的兄弟。
原來史天清出了帳篷,不見四人身影,又見金兵四處搜尋,只能先躲了起來,誰想那帳中竟然還藏著一人,見史天清進來,揮刀便砍,史天清不察,衣衫劃破。驟然遇襲,讓史天清心中一慌,好在他反應夠快,左腿一勾,踢向那人腿彎,不想那人脆弱不堪,立刻倒地,全無半點反抗之力。
史天清立刻上前搶了兵器,抬刀力劈,那人慌亂中大喊饒命,說的卻是漢語。
史天清連忙收刀,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去,只見那人與他年齡相仿,也不過十七八歲,頭頂光禿禿一片。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人聽聞漢話也是一呆,又見明晃晃的長刀還在,連忙道:“大爺饒命,小的是被簽發的丁壯,因懼怕才躲藏在此?!?
“你是漢人?”史天清道。
“小的是漢人,世居遼陽府,此次二太子攻宋,將我等民丁簽發成軍。戰場無眼,小的乃家中獨子,若是死了,父母必不能活,因此才躲藏起來?!蹦侨苏f道。
史天清緩緩放下刀,“你既是軍中之人,我且問你,金賊糧草輜重在何處。”
那人支支吾吾,史天清見狀,右腳一挑,刀尖劃過半圓,直指那人咽喉,那人嚇得一哆嗦,一股尿騷味道傳來。
“大爺饒命,我說,我說,從此處向北,連過四處大帳,繞過兩處拒馬,右手邊有數個大帳,便是存放糧草的。”
史天清放下長刀,說道:“你好自為之,留有性命回家侍奉爹娘才是道理?!闭f罷,轉身欲行。
那人見史天清背過身去,腦中如電光火石一般閃過數個念頭,這人要去糧草重地,不似好人。若是殺了他,便能立下大功,封為謀克,再不用提心吊膽,父親母親也不用挨餓。又想此人剛才一擊將其踢到,心中擔憂是否能敵,可若是大聲喊叫,諸多金兵一擁而上,此人確實插翅難逃,但功勞就沒有了,說不定還會被查出他躲藏之事,到時候反而要受苦。
那人心思急轉,望著史天清背影,眼神越來越貪婪,他在這帳中還藏有長刀一柄,從背后砍去,一了百了,大功告成,他狠狠咬牙,富貴險中求,拼了!長刀從身后抽出,一刀砍向史天清。
他哪里知道史天清經過周昌發身死一事,不再天真,對敵營中的漢人也格外警惕,雖是轉身,但凝神靜氣,神思都在身后,此時他雙耳微動,左手向后猛然一揮,只見銀光一閃,轉身看來,那人長刀還舉在半空,脖頸間一道血線顯現,接著歪倒在地,死不瞑目。
給你機會了,怪不得我,史天清心說。
接著,史天清將長刀一提,掀開帳門就要走,卻又縮腳退回,心想我這身打扮在金國大營中顯得格格不入,十分顯眼,不如換下此人衣服,偽裝成金人丁壯,才好行事。
說干就干,史天清連忙換下此人衣物,手提長刀,大搖大擺來到糧草存儲之地。
此時金人大營雖亂,但此存糧之地確是十分的安靜,數隊金國甲士在四周不停巡視,可見金人治軍確有其道。史天清自知其人相貌與金人不同,趁亂渾水摸魚還可以,如果與金人照面自然身份顯露,不利于行事,于是不再明晃晃的靠近,而是將長刀藏起,繞過金人巡邏,從幾處大帳后方潛入,先是用火折點了把火,惹了金人來救,又換了方位,將大帳外的火盆拋向糧草,冬日里天干物燥,糧草遇火則燃,熊熊大火轟然而起。
此刻才有無數金兵來救,史天清沖出火海,手提長刀與之戰在一團。直到甘姓女子四人到來,五人合在一處,且戰且退,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