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像一條被拉長的膠片。

沈昭渾身濕透地撞開急診室大門時，整條走廊的病床都在無人的狀態下自行移動。金屬輪軸摩擦地磚的聲音中，她看見每個床頭的心電監護儀都顯示著相同的波形——203次/分。

一個穿著條紋病號服的小女孩正蹲在護士站前畫畫。

“姐姐。“女孩頭也不抬地遞來蠟筆，“程醫生說，要你聽這個。”

沈昭接過蠟筆的瞬間，女孩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側的十字形疤痕。她突然用蠟筆在紙上重重劃出一道紅線——

刺啦——

整層樓的燈光應聲熄滅，唯有女孩的眼睛泛起幽藍的光。

地下三層的核磁共振室里躺著程愈。

他的身體被固定在全封閉掃描艙內，數十根光纖導管從艙體延伸至四周的服務器。林晚寧站在主控臺前，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劃出DNA鏈狀的藍色光帶。

“他的記憶中樞是最完美的原型。”林晚寧的金屬指節敲擊鍵盤，掃描艙突然立起，“知道為什么選中你嗎，沈記者？”

投影切換成沈昭的左手X光片——骨骼間隙里布滿微小的金屬顆粒。

“七年前那場爆炸不是意外。”林晚寧的微笑裂開到耳根，“你父親在你身體里植入了第一代接收器。”

沈昭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的咽喉。

程愈的眼睛在掃描艙里猛然睜開。

那是完全非人的眼睛，虹膜如同碎裂的藍寶石，每一片棱面都反射著不同的記憶畫面：

-年幼的林晚寧被綁在手術臺上尖叫

-沈昭父親將芯片埋入兒童志愿者體內

-年輕的程愈用手術刀挑斷自己的視神經

“記憶...清洗...失敗...“程愈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出，帶著機械摩擦的雜音，“沈昭...跑...”

全息投影突然變成實時監控畫面——醫院所有出口都被泛著藍光的患者堵死。他們手拉著手組成人墻，胸口起伏的頻率逐漸同步。

林晚寧按下總控開關：“歡迎參加最終共振測試。“

沈昭在瀕死般的窒息中摸到錄音筆。

她將播放鍵狠狠按在自己左手的疤痕上，父親臨終的錄音通過骨骼傳導炸開：

“頻率干擾碼：昭陽路17號“

整座醫院的心臟起搏器同時失靈。

程愈的掃描艙爆出電火花，他撞碎強化玻璃沖出來時，裸露的皮膚下流動著藍色的光路。沈昭看見他后頸浮現出發光的數字——07。

“不是接收器。“程愈抓住她顫抖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是定位信標...你父親用你標記了所有試驗體...”

林晚寧的金屬骨骼突然扭曲成攻擊形態。

頂樓直升機坪的暴雨中，沈昭終于看清了全貌。

整座城市的地圖上，七個藍色光點正在移動——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座醫院的鐘樓。它們組成的圖案，正是她小時候畫給父親的心電圖。

“共振武器需要七個發射塔。”程愈的機械右臂正在解體，“你父親...把我們改造成了活體開關...”

林晚寧的金屬指爪刺穿他的胸膛時，沈昭的錄音筆突然自動播放起童年錄音：

“爸爸，心跳聲是什么顏色呀？“

“是藍色的，像程叔叔實驗室里的星星。”

程愈殘存的最后一塊人類組織——他的左心房——突然迸發出耀眼的藍光。

沈昭在強光中墜落。

她看見自己的左手皮膚寸寸剝落，露出底下精密的金屬結構。無數記憶碎片如暴雨般倒灌：

-父親將她的左手浸入液態金屬

-程愈偷偷替換掉實驗記錄

-林晚寧在銷毀前夜放走六個孩子

最后浮現的是程愈從未說出口的告白。

2019年4月5日深夜，他在解剖樓203室對著熟睡的沈昭輕聲說：

“你的心跳...是我唯一想守護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