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猩紅的數字在黑暗里跳動:01:47…01:46…01:45…
時間成了最冰冷的絞索。那鉆入骨髓的“嗤嗤”電流聲,如同毒蛇在骸骨的縫隙里蜿蜒爬行,從四面八方擠壓著每個人的神經。干涸的福爾馬林池底,那幾枚瓶蓋大小、閃著微弱紅光的黑色金屬圓柱體,成了黑暗中吞噬一切的死神的眼睛。
“是觸發器陣列!感應式!別靠近池子邊緣!所有人!原地分散隱蔽!臥倒!”雷烈的聲音在絕對寂靜和刺耳電流雜音中被壓縮成一道撕裂空氣的咆哮。他的戰術射燈光柱死死釘在其中一個圓柱體上,大腦在爆炸般的壓力下超負荷運轉——散落的感應觸發點,覆蓋了整個標本庫核心區域!移動就是引爆!
“轟——!!!”
不是一聲,而是一連串滾雷在地底深處炸開!爆炸并非來自最初發現信號發射器的中央手術臺,而是來自環繞整個骸骨場地的、那些巨大干涸的福爾馬林池的邊緣!每一個嵌著感應觸發器的點位,都噴發出兇猛的火焰和沖擊波!
熾白的光瞬間吞噬了絕對的黑暗,又在百分之一秒后驟然熄滅,只留下視網膜上灼燒般的殘影和震耳欲聾的轟鳴。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撞在每個人的胸口和后背,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腐爛的木架、殘破的金屬器械碎片、還有那些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塵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碎,混合著灼熱的氣浪和刺鼻的硝煙、粉塵以及骨骼燒焦的惡臭,狂暴地席卷了整個地下空間!
“呃啊——!”痛苦的悶哼在爆炸的余音中此起彼伏。有人被橫飛的金屬殘片擊中護甲,發出沉重的撞擊聲;有人被爆炸沖擊波直接掀飛撞在冰冷的墻壁或者森白的骸骨堆上;更多的則是被鋪天蓋地的粉塵嗆得劇烈咳嗽,戰術射燈的光柱在翻滾的煙塵中瘋狂切割、晃蕩,如同地獄里迷失的魂燈。無線電里充斥著刺耳的尖嘯和完全無法分辨的吼叫。
混亂只持續了不到十秒。長期嚴苛訓練烙印進骨髓的本能開始接管身體。
“報告…位置!報傷!”外圍組組長嘶啞的吼聲穿透煙塵,帶著血沫的味道。
“B3…無開放傷!耳鳴!”
“C1左側肋骨…撞傷…能動!”
“D2…頭盔被碎片擊中…無穿透!輕微腦震蕩!”
“E4…手臂被灼傷!不影響行動!”
一個個位置代碼和傷情在彌漫的硝煙和塵埃中快速傳遞。沒有人死亡,但幾乎人人帶點輕傷掛彩,耳膜在持續耳鳴下嗡嗡作響。
雷烈晃了晃被震得發暈的頭,頭盔邊緣被一塊飛濺的碎骨劃開一道口子,額角滲出血痕。他吐出嘴里的泥沙和灰塵混合物,咸腥帶著濃烈的焦糊味。他的射燈第一時間掃向爆炸的核心區域。
那些巨大的干涸水泥池邊緣被炸開了參差不齊的坑洞和裂縫,碎石和塵土堆積在坑底。但更重要的是,原本固定在池底裂縫中的小型感應觸發器,此刻連同周圍的水泥塊一起,被炸得粉碎!爆炸的目的根本不是殺傷——是清除!
清除掉這些致命的陷阱!
爆炸的余燼帶著嗆人的熱浪在骸骨間彌漫,空氣中飄散著硝化物濃烈的苦澀和骨骼蛋白質燒焦后令人作嘔的甜腥。強光手電的光柱穿透翻滾的煙塵,如同探照燈掃過戰場廢墟。骸骨在爆炸沖擊下移位、碎裂,原本森然的排列被打亂,更添凌亂與猙獰。池壁邊緣炸開的坑洞如同猙獰的傷口,向外翻卷著破碎的水泥塊和裸露的銹蝕鋼筋。煙霧探測器尖銳的蜂鳴在地下三層空曠的結構里反復回蕩,刺得人耳膜生疼。
“目標清除!陷阱自毀!”外圍組長抹掉戰術護目鏡上的灰土,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他媽的…他炸掉自己的觸發器?!”
雷烈沒有回應,頭盔射燈的光柱如同冰冷的匕首,切割著濃重的硝煙和塵埃。他一步步走向標本庫中央那張銹跡斑斑的手術臺。爆炸的沖擊波似乎有意避開了這里,桌面纖塵不染的區域依舊突兀地干凈。那支盛著暗紅液體的采血管安靜地立在桌面中央,旁邊壓著的復印紙地圖一角被氣流掀得微微卷起。
但雷烈銳利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不同。
地圖下方,手術臺冰冷的金屬臺面上,多了一樣東西。
一張對折的、與地圖紙張質地相同的白色復印紙。它被壓在那管血的旁邊,位置極其精準,顯然是在爆炸發生前、或者爆炸造成的混亂氣流中剛剛顯露出來。
雷烈戴上手套,拿起那張紙。入手冰涼。他緩緩展開。
紙上沒有地圖,也沒有復雜的符號。
只有打印機打出來的一行中文宋體字,字號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嘲弄:
“歡迎回家,雷警官。游戲繼續。”
一股寒意沿著雷烈的脊椎猛地竄升,瞬間抵消了爆炸帶來的灼熱感。這行字比任何炸彈更具殺傷力。它精準地指向了雷烈,指向了這個地點,指向了這場被精心設計的、帶有儀式感的獵殺!“回家”?回誰的家?這個埋葬了至少二十五條生命的骸骨場?!
“雷隊!拆彈組初步報告!”一名隊員的聲音在漸漸平息的混亂中響起,帶著劫后余生的急促,“爆炸物成分分析確認!是C4塑性炸藥!能量強度經過精密計算!定向爆破!目的就是摧毀那些感應觸發器陣列本身!爆破點選擇精準,避開了主要承重結構!這他媽…是拆彈專家的手筆!”隊員的聲音里充滿了后怕和震驚,“我們剛才…就站在一堆被預先設定的炸彈上!他隨時能把我們全送上天!但他…沒這么做!”
沒這么做。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用一場精心控制的爆炸,清除掉阻擋警察前進的障礙,留下新的線索和一句冰冷的歡迎詞。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如同貓在玩弄爪子下的老鼠,帶著絕對掌控的殘忍傲慢。
“搜!”雷烈的聲音異常平靜,將那寫著“歡迎回家”的紙條仔細收起,放入證物袋。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熔巖,“一寸一寸地搜!骸骨!池底!墻壁!通風管道!天花板!他在這里布置了炸彈,留下了血和地圖,就一定會留下更多東西!給我找出‘25’代表什么!找出所有不屬于這個地方的痕跡!”
隊員們在彌漫的硝煙和惡臭中再次行動起來,這一次的動作更加謹慎細致,也更加凝重。強光手電掃過每一寸地面、墻壁、骸骨的縫隙。法醫和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收集著爆炸殘留物、粉塵樣本、以及那些被炸碎的感應觸發器殘骸。
突然,在靠近中央手術臺的一個巨大干涸池子的角落邊緣,一名隊員的射燈光柱停住了。
“雷隊!這里有發現!”
雷烈立刻走過去。池子邊緣的水泥在爆破和歲月侵蝕下早已斑駁不堪,露出了里面銹蝕的鋼筋骨架。就在一片龜裂的水泥片邊緣,幾塊被爆炸震松、半脫落的水泥塊后面,似乎卡著什么東西。
隊員小心地用工具撬開松動的水泥塊。灰塵簌簌落下。
一個僅有拇指大小、扁平的黑色塑料盒顯露出來,沾滿了灰塵。它被巧妙地塞在鋼筋骨架的縫隙里,用一小塊強力磁鐵吸附固定著。盒子一角,有一個極其微小的紅色指示燈,此刻已經完全熄滅。
“信號屏蔽器!”技術員湊近一看,立刻判斷,“功率強大的定向型號!覆蓋范圍正好是整個地下三層標本庫!怪不得無線電和手機信號一進來就全斷了!屏蔽失效應該是爆炸瞬間的強電磁脈沖或者物理損壞造成的!”
雷烈看著這個小巧卻致命的裝置,印證了他的推測:“信鴿”從一開始就用它屏蔽了通訊,將突擊隊徹底孤立在黑暗的地底。爆炸解除陷阱的同時,也破壞了屏蔽器,讓他們重新建立了與外界的聯系。每一步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雷隊!骸骨堆有新發現!”另一邊,法醫組的聲音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沉重。
雷烈快步走過去。幾名法醫和技術人員正圍在那堆被編號標記出來的骷髏頭旁,其中一個法醫手中拿著一個強光便攜式放大鏡,光束聚焦在其中一個顱骨——正是之前標注著醒目“25”編號的那個——左側顳骨靠近耳孔上方的一個部位。
“您看這里!”法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雷烈俯身。在強光放大鏡下,那片灰白色的骨骼上,赫然清晰地刻印著一個小小的符號!符號線條細而深,邊緣銳利,顯然是使用極其鋒利的金屬工具(比如手術刀)在骨骼尚未完全腐朽風干時,用穩定的手勁刻下的。
那符號并非數字,而是一個精心刻畫的圖形:
一只展翅欲飛的鴿子!鴿子翅膀的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尾部微微上翹,姿態栩栩如生!
“信鴿!”一名隊員倒吸一口冷氣,脫口而出。
法醫的聲音極為凝重:“不僅這個。我們剛剛在爆炸后的塵埃里,用篩網仔細篩了一遍這個編號25骸骨周圍區域,想看看是否有新的線索…結果找到了這個。”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個只有小指甲蓋三分之一大小的東西,舉到雷烈的戰術射燈下。
那是一小塊極其袖珍、邊緣已經磨損發黑的金屬片。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凹刻的、筆直的豎線標記。
這是一枚極其老舊的、用于標記手術切口位置或特定解剖點的——手術定位釘殘片!它藏在骸骨堆的縫隙里,若非爆炸震動和極其細致的篩查,根本無法發現!
“定位釘…刻骨的鴿子…”雷烈盯著那枚冰冷的微小金屬,又看向顱骨上那只振翅欲飛的符號。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冰冷的結論:這個編號為“25”的被害人,在生前或者死后不久,被一個精通外科解剖技術、并且以“信鴿”為標識的人,近距離接觸過!刻下標記,甚至可能在其體內植入了某種定位裝置(定位釘可能是殘留部分)!這絕非普通的謀殺棄尸,更像是一種…帶有儀式感的標記和收集!
“報告雷隊!醫院急電!”一名隊員拿著剛剛恢復通訊的加密衛星電話沖過來,臉色極其難看。
雷烈的心猛地一沉,一把抓過電話:“講!”
“雷隊!魏東升…五分鐘前…宣告臨床死亡!”電話那頭是留守醫院刑警沉重而急促的聲音,“搶救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急性高鉀血癥導致的心臟傳導阻滯和多器官衰竭…所有手段都用了…沒救回來!”
“毒理篩查呢?!”雷烈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蘇婭醫生親自盯著做的!結果剛剛出來!在他右側頸靜脈附近,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新鮮針孔!位置極其隱蔽!毒理學篩查在對應區域的皮下組織和血液樣本中,檢出了超高濃度的氯化鉀!還有少量…短效胰島素殘留!”
“胰島素?”
“對!蘇醫生推斷,兇手應該是用裝有極高濃度氯化鉀的注射器,混入微量胰島素(可能是為了加速細胞對鉀離子的攝取,急劇提升血鉀濃度)…在轉移途中或者我們第一次審訊結束押回羈押病房時,趁其不備,極其精準地進行了靜脈注射!偽裝成自然病情惡化!”
又是精準的醫學手段!殺人于無形!
魏東升——蝮蛇——這個連接沈希案、骨髓移植和藍九巷的關鍵活口,就在警方眼皮底下,被“信鴿”用最專業的手法滅口了!這條至關重要的線索,徹底斷了!
尸骨累累的標本庫陷入一片死寂。爆炸殘留的硝煙味混合著骸骨陳腐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編號“25”顱骨上那只冰冷的刻骨鴿,魏東升頸側那個致命的微小針孔,還有手術臺上那管來自“死者”周文斌的鮮血…所有的碎片,都在指向同一個隱藏在深淵中的身影。
“仁愛醫院舊檔案室…”雷烈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嘶啞卻帶著淬火般的冰冷決心,“立刻聯系院方最高負責人!最高權限!我們需要調取所有2004年至2005年期間,與血液中心舊標本庫、骨髓移植中心、以及所有涉及器官/組織捐獻流轉程序的原始檔案!特別是周文斌死亡記錄涉及的那幾家機構的相關來往文件副本!所有經辦人員的簽名記錄!一個紙片都不能少!”
他的目光掃過這片剛剛經歷爆炸、埋葬著二十五條以上冤魂的地獄場,最后定格在手中證物袋里那張寫著“歡迎回家”的紙條上。
“信鴿…周文斌…”雷烈緩緩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無論你是人是鬼…我們到家了。這場周年葬禮,才剛剛開始。”
仁愛醫院現任院長,一個頭發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教授,在得知特案組需要調閱封存近二十年的核心敏感檔案時,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尤其是聽到“舊標本庫”“骸骨”“命案”這幾個詞后,他的臉色更是變得煞白。但他沒有任何推諉的余地,在最高級別的協查命令面前,親自帶著一串沉甸甸的黃銅鑰匙,領著雷烈和蘇婭穿過早已廢棄、彌漫著濃重灰塵和消毒水殘余氣味的舊行政樓走廊。
“滋嘎——”沉重的老式防盜鐵門被費力推開,一股陳年紙張混合著霉菌和驅蟲藥片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舊檔案室如同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墓穴。高大的金屬檔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排列在昏暗的光線下,柜體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狹窄的過道里堆滿了各種尚未歸檔的牛皮紙文件箱,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空氣凝滯,只有腳步聲激起灰塵在光束中飛舞。
“就是這一排…2000年到2005年的…血液中心和移植中心的原始記錄都在這里了。”院長指著一排標號模糊的鐵柜,聲音有些發顫,顯然被這地方和事件本身壓抑得喘不過氣,“鑰匙…都在這里了。你們…需要幫忙嗎?”
“不用。謝謝院長配合。請在外面等。”雷烈接過鑰匙串,語氣不容置疑。院長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蘇婭戴上口罩和手套,打開了強光勘察燈,將光束投向布滿灰塵的檔案柜。雷烈則根據之前技術組梳理的關鍵線索——河西分局提供的當年周文斌死亡證明流程涉及的人員名單(民警李長河、王德發,河西三院急診醫生劉明偉,殯儀館經手人)以及骨髓移植中心的關鍵節點——開始在柜門標簽上尋找對應的索引年份和部門。
灰塵彌漫,燈光穿透懸浮的微粒,形成一道道光柱。時間在翻動厚重卷宗的窸窣聲和偶爾爆發的壓抑咳嗽聲中流逝。卷宗里的紙張大多泛黃發脆,字跡也有些模糊,散發著濃重的霉味。他們一份份地翻閱著:舊標本庫的出入登記冊(早已殘缺不全)、設備維護記錄、福爾馬林溶液采購清單(在2004年末出現異常大量采購,后被解釋為“集中處理過期標本”)、骨髓移植中心的捐獻者篩選記錄、受體手術記錄、術后追蹤檔案…
“找到了!”蘇婭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興奮,她在一個標注著“2004年第四季度-器官/組織來源及流轉記錄(機密)”的厚重藍色硬殼文件夾里,翻到了一份釘在一起的表格。表格上方印著“京華市仁愛血液病研究中心組織庫-異體骨髓/干細胞接收及分配記錄”。
表格是手寫填寫的。在接收日期一欄:2004年12月6日(骨髓移植手術前一天!)。組織來源類型:異體骨髓。提供方(來源單位):京華市HX區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提供方經手人簽名欄:一個有些潦草但能辨認的名字——劉明偉!接收方確認簽名:一個同樣龍飛鳳舞的簽名——吳鵬(雷烈記得,骨髓移植中心的檔案里有這個名字,是當時的一位外科副主任)。
分配流向:受體編號:DongSheng_Wei(魏東升的拼音!)。手術日期:2004年12月7日。
文件右下角,蓋著仁愛研究中心組織庫的紅色公章和HX區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的藍色印章!
“河西三院急診科?劉明偉?”蘇婭的眉頭緊緊鎖起,“急診科什么時候有資質處理和提供需要嚴格配型的異體骨髓了?這完全不合規!”急診科只具備緊急救治和創傷處理能力,根本不具備骨髓采集、處理和保存的技術條件與資質!這份流轉記錄本身,就是一份明目張膽的偽造文件!
雷烈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迅速翻到文件后面,果然!在附件部分,本該附有捐獻者詳細的健康篩查報告、HLA配型報告、知情同意書等核心文件的地方,只有一份孤零零的、格式極其簡單粗糙的捐獻者信息頁復印件!
捐獻者姓名:周文斌。
身份證號:與戶籍檔案一致。
捐獻類型:遺體捐獻(含器官及組織)。
捐獻日期:2004年11月28日。(正是官方記錄的周文斌死亡日期!)
紅十字會遺體捐獻協調員簽字欄:空白!
遺體接收單位簽章:HX區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代章)!
更刺眼的是,在這份信息頁的底部備注欄,有人用紅筆手寫著一行小字,字跡匆忙:
“情況特殊,家屬放棄手續,急診死亡直接移交。材料后補。劉。”
后補?近二十年過去了,“后補”的材料在哪里?這分明是偽造文件鏈條上最關鍵的一環缺失!
“急診死亡移交?急診科有什么權力接收和‘移交’遺體捐獻?!”蘇婭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這根本就是非法摘取!”
雷烈拿過一個物證袋,小心地將這份偽造的記錄原件裝了進去。這是“信鴿”整個計劃鏈條的關鍵偽證!就在他準備合上這份藍色文件夾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文件夾內頁靠近裝訂脊的位置。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更鼓一些。
他小心地用鑷子撥開已經有些脫膠的裝訂脊邊緣。一張折疊成小塊、顏色幾乎與老舊紙張融為一體的薄紙片,被巧妙地塞在里面!紙張質地明顯比文件夾里的其他紙更白更新!
雷烈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用鑷子極其小心地將紙片夾出,緩緩展開。
這不是文件。
這是一張彩色打印的照片。像素不高,帶著年代感,但畫面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