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愛醫(yī)院舊檔案室厚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合攏,將彌漫著灰塵與朽紙的氣息短暫隔絕。院長蒼白著臉,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這條幽深的廢棄走廊。雷烈和蘇婭站在原地,狹長的空間里只剩下勘察燈穩(wěn)定的嗡鳴和他們壓抑的呼吸聲。空氣凝滯,懸浮的塵埃在慘白的光束里瘋狂舞蹈。
那份藍色硬殼文件夾靜靜地躺在勘察燈旁的桌子上,像一塊沉重的墓碑。里面裝著周文斌遺體被非法“流轉”的鐵證,也藏著那張意外發(fā)現(xiàn)的、幽靈般的照片——兩個模糊的白大褂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鬼魅。而此刻,雷烈手中緊握的,是從文件夾脊背縫隙里摳出來的那張薄紙片。它像一片枯葉,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就會化為齏粉。
紙片被小心翼翼地攤平在勘察燈冰冷的金屬燈座上。蘇婭屏住呼吸,調整了光束的角度。
京華市仁愛血液病研究中心附屬婦產(chǎn)科醫(yī)院
新生兒病案記錄卡
嬰兒姓名:未命名(女嬰)
母親姓名:趙梅(產(chǎn)婦編號:HSC880914)
父親姓名:未登記
出生日期:1988年9月14日 16:28
出生體重:2450g
Apgar評分:1分鐘 5分;5分鐘 7分
轉科記錄:1988年9月14日 18:05由產(chǎn)房轉入新生兒重癥監(jiān)護室(NICU)
轉入診斷:重度窒息復蘇后;反應低下;新生兒肺炎?(待排)
入院查體:體溫不升(35.8℃),呼吸不規(guī)則,微弱呻吟,肌張力低下,皮膚蒼白,末梢循環(huán)差。雙側瞳孔對光反射遲鈍。
治療措施:保溫箱復溫;清理呼吸道;鼻導管低流量吸氧;建立靜脈通道(頭皮針);給予糾正酸中毒、改善循環(huán)藥物(具體藥品記錄模糊不清);急查血氣分析(結果未見附頁)
病程記錄(1988.9.14 21:00):患兒情況持續(xù)惡化。呼吸淺慢,心率降至60次/分以下,心音低鈍。血壓測不出。給予強心劑……(字跡潦草中斷)
死亡時間:1988年9月14日 21:47
初步死亡原因:新生兒重度窒息導致多器官功能衰竭
死亡診斷:新生兒呼吸窘迫綜合征?宮內感染?原因待核查(“原因待核查”四個字為后期另筆添加,墨跡略新)
主治醫(yī)生簽名:林國棟
上級醫(yī)師審核簽名:吳鵬
護士長簽名:陳芳
備注:患兒遺體按“無主遺體”流程處理,送交合作殯儀館(京華市殯儀館西郊分館)。家屬拒絕探視及簽字確認。
卡片右下角,一個模糊不清、邊緣帶著血痂般暗紅印泥痕跡的新生兒腳印蓋在上面,如同一枚殘忍的封印。旁邊是接收遺體的殯儀館經(jīng)辦人潦草得幾乎無法辨認的簽名和日期戳——同樣是1988年9月14日深夜。
時間凝固了。
冰冷的表格,潦草的記錄,一串串冰冷的醫(yī)學數(shù)據(jù)和流程化的處置,濃縮了一個僅存活了五個多小時的小生命從掙扎到死寂的全過程。那張照片里昏暗的環(huán)境、儀器輪廓,與記錄卡上“保溫箱”、“NICU”的描述瞬間重疊。
“1988年…9月14日…”蘇婭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她凝視著卡片上那個添加的“原因待核查”,職業(yè)的本能讓她渾身發(fā)冷。“重度窒息復蘇后評分尚可,轉入后三個小時就急劇惡化死亡?血氣分析結果缺失?死亡原因模糊存疑?無主遺體?家屬拒絕探視簽字?這不合常理!”她猛地抬起頭,看向雷烈,眼中是震驚與難以置信,“雷隊!這張照片…這張病歷卡…怎么會夾在2004年周文斌骨髓偽造記錄的文件里?信鴿…他把這個留給我們是什么意思?這個女嬰…周文斌…仁愛醫(yī)院…這中間的聯(lián)系…”
雷烈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指腹死死壓在記錄卡上吳鵬的簽名上——那個與2004年偽造的骨髓接收記錄上簽名完全一致的名字!冰冷沿著指尖一路竄上脊椎。
一個1988年死在仁愛婦產(chǎn)醫(yī)院的疑點重重的女嬰。
一個2004年遺體被非法盜取骨髓并最終慘死的周文斌。
一個橫跨十六年的時間深淵。
一個幽靈般的名字:吳鵬。
一張指向某個秘密地點(很可能是NICU病房)的神秘照片。
還有那個無處不在、操控著一切、在尸骨上留下“鴿子”印記的“信鴿”。
“連環(huán)扣。”雷烈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從冰河里撈出來,“信鴿在給我們演示。演示他的‘作品’是如何跨越時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他拿起那張泛黃的照片,對著病歷卡上的日期,“1988年9月14日…這個地方,”他用手指重重敲在照片模糊的背景上,“就是這臺保溫箱所在的房間,很可能就是這個女嬰死去的地方!信鴿把這張照片和這張病歷,像戰(zhàn)利品一樣,藏在了周文斌案的偽造文件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攫住了蘇婭。這不是挑釁,是炫耀!是將自己精心編織的、跨越巨大時空的罪惡網(wǎng),撕開一個口子,展示給追捕者看!
“立刻!查!”雷烈的命令斬釘截鐵,帶著摧毀一切的狠勁,“第一,仁愛婦產(chǎn)醫(yī)院1988年9月14日當班所有醫(yī)護人員名單,重點是NICU!林國棟、吳鵬、陳芳!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第二,這份‘無主遺體’的處理流程!京華殯儀館西郊分館當年的記錄!接收人是誰?最終去向?!第三,女嬰母親趙梅!產(chǎn)婦編號HSC880914!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第四,當年那個NICU病房的環(huán)境圖!必須找到照片拍攝的確切位置!第五,聯(lián)系痕跡檢驗和法醫(yī)物證,這張卡片本身,上面的指紋、微量物質,包括這個腳印的血跡殘留,我要最詳盡的分析!現(xiàn)在就去辦!”
命令如同炸雷,穿透了檔案室厚重的塵埃。等候在門外的隊員迅速行動起來,加密衛(wèi)星電話的按鍵聲在走廊急促回響。整個京華市沉睡的戶籍、醫(yī)療、殯葬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被最高權限的指令驚醒,開始瘋狂回溯三十六年前那個飄著秋雨的夜晚。
蘇婭留在檔案室,強壓著心頭的驚濤駭浪,開始用最專業(yè)的法醫(yī)眼光,一寸寸重新審視這份塵封的病案記錄。她打開紫外線燈和多波段光源,小心翼翼地掃描著卡片上的每一個角落,提取附著在紙張纖維深處的微小顆粒。她的目光尤其聚焦在那個暗紅色的新生兒腳印上。
雷烈站在布滿灰塵的檔案柜陰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勘察燈的光暈將他半個身子切割在明暗之間。他盯著照片上那兩個模糊的白大褂身影,目光如同淬毒的刀鋒。吳鵬…這個在1988年簽署了死亡確認、在2004年接收了非法骨髓的外科副主任。他在連環(huán)扣里扮演什么角色?是操盤手,還是被利用的棋子?抑或…他早已是“信鴿”龐大收藏中的一件藏品?
還有那個神秘的“林國棟”。主治醫(yī)生…他去了哪里?
時間在窒息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檔案室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遠處無聲閃爍,與這死寂的時空墓穴格格不入。
京華市局,物證實驗室。
時間已經(jīng)滑向凌晨三點。實驗室內燈火通明,儀器低沉的嗡鳴是唯一的聲音。冰冷的白熾燈光下,物證科資深技術員老方戴著特制的放大目鏡,正全神貫注地操作著精密儀器。那張薄如蟬翼、承載著巨大秘密的病案記錄卡,被小心地平放在高分辨率掃描電鏡樣品臺上,旁邊是幾份剛剛打印出來的微觀形態(tài)圖譜。
蘇婭和雷烈站在觀察窗外,隔著厚厚的鋼化玻璃,目光緊緊鎖定著里面的操作臺。蘇婭的臉上帶著徹夜未眠的疲憊,但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雷烈則如同一塊沉默的磐石,只有微微緊繃的下頜線條泄露著他內心的焦灼與風暴。
“滴…”一聲輕響。老方關閉了電鏡,摘下目鏡,揉了揉通紅的眼睛,拿起幾張新鮮出爐的圖譜和一份打印報告,快步走了出來。他的表情極其凝重。
“雷隊,蘇醫(yī)生。”老方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對病案卡本身和那個新生兒腳印的初步檢驗結果出來了,有重大發(fā)現(xiàn)。”
雷烈和蘇婭的心同時懸到了嗓子眼。
“先說紙張。”老方將一張微觀圖譜推到他們面前,“這張記錄卡的紙質纖維形態(tài)、老化程度、使用的印刷油墨成分,與仁愛醫(yī)院1980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使用的專用病案記錄紙完全一致。排除后期偽造紙張的可能。也就是說,這張卡片本身,確實是1988年那個時期的原始物證!”
這在意料之中,卻又讓人心頭一沉。它是真的歷史遺存。
“關鍵在于這個腳印!”老方的語氣陡然加重,指向另一張圖譜和血跡檢驗報告,“我們使用了高靈敏度魯米諾噴霧和多波段光源反復測試。結果非常明確:那個暗紅色的印跡,不是新生兒常見的胎脂或羊水殘留染色,也不是打印油墨!它含有人血紅蛋白的特異性成分!這是血液!而且是涂抹形成的印跡!”
“血液?”蘇婭的瞳孔猛地收縮。新生兒腳底沾染母血或羊水很常見,但足印如此清晰、顏色暗紅如印泥,且被專門蓋在記錄卡上作為遺體處理的“證明”,這本身就透著詭異。她立刻追問:“血型?殘留物分析?”
“血型測定結果為O型Rh陽性。”老方指著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至于殘留物…我們在血液印跡的邊緣和微觀縫隙里,檢測到了極其微量的滑石粉粉末,以及…非常微弱的、非新生兒體表的微量汗腺分泌物殘留!”
空氣瞬間凝固!
滑石粉!那是醫(yī)護人員在接觸病患前,戴橡膠手套前經(jīng)常使用的潤滑隔離粉劑!
非新生兒體表的汗腺分泌物!這意味著什么?
“這個腳印…”雷烈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替老方說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結論,“根本不是嬰兒自己踩上去的!是有人——很可能就是醫(yī)護人員——手上沾染了滑石粉,然后抓起嬰兒的腳,在可能是嬰兒自身傷口滲出的血液、或者其他來源的血跡中蘸取(報告顯示血量不足以覆蓋整個腳印底面形態(tài)),再將這只腳用力摁壓在記錄卡上形成的!那個汗腺分泌物殘留,就是抓握嬰兒腳踝的手留下的!”
偽造!赤裸裸的偽造!
為了制造一個“無主遺體”、流程合規(guī)的假象,有人殘忍地操縱了一個瀕死甚至可能已經(jīng)死亡的嬰兒的身體,制造了這個“證明”!
蘇婭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職業(yè)憤怒和生理性厭惡席卷了她。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冰冷的場景:戴著滑石粉手套的手,粗魯?shù)刈テ鹉切⌒〉摹④浫醯哪_踝,蘸上不知來源的血液,再用力地摁下去…一個生命的終結,成了他們掩蓋罪惡流程的一個冰冷圖章!
“還有!”老方深吸一口氣,指著最后一項關鍵發(fā)現(xiàn),“我們對卡片上后期添加的‘原因待核查’四個字的墨跡進行了專門的拉曼光譜分析和微量成分測定。結果顯示,書寫這四個字所使用的墨水,與卡片上其他原始記錄的墨水成分存在明顯差異。原始記錄墨水是1980年代常見的鐵膽鹽藍黑墨水,而這四個字使用的是九十年代中期以后才開始普遍應用的特定品牌合成染料墨水!這絕不是1988年寫的!是至少十年后,甚至更晚的時候,被人添加上去的!”
十年后?!
這個發(fā)現(xiàn)如同最后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雷烈和蘇婭的心上!
偽造腳印是為了掩蓋非法處置遺體的流程?篡改死亡記錄是為了什么?在一切都塵埃落定十年之后,是誰,為了什么目的,還要專門潛入塵封的病案室(或者調出這份記錄),在這樣一張卡片上添上這四個充滿暗示卻又欲蓋彌彰的字?
是提醒?是懺悔?還是…另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信鴿…”雷烈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那張藏在周文斌偽造文件里的照片和病歷卡,絕不是隨意丟棄的線索。這是來自深淵的無聲嘲諷,它在說:看,從1988年開始,我就在這里。你們追查的周文斌,不過是這條漫長鏈條上的一環(huán)。我的游戲,早已開始,并將繼續(xù)!
與此同時,雷烈的加密衛(wèi)星電話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是技術組負責人。他立刻按下接聽鍵。
“雷隊!”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激動和急切,“仁愛婦產(chǎn)醫(yī)院舊址那邊有重大突破!根據(jù)您傳回的那張老舊照片,我們比對了仁愛醫(yī)院歷史上所有建筑圖紙,最終確認照片拍攝的位置,是1988年時婦產(chǎn)醫(yī)院獨立院區(qū)內的新生兒重癥監(jiān)護室(NICU)的一個隔離觀察區(qū)!那個型號的保溫箱和周圍儀器的布局特征,只在那個特定區(qū)域使用過!”
“但關鍵不在這里!”技術員的聲音陡然拔高,“我們調取了仁愛醫(yī)院婦產(chǎn)分部在1995年整體搬遷到新院區(qū)后,關于舊院區(qū)建筑處置的內部文件副本!那份文件顯示,舊院區(qū)拆除前,大部分醫(yī)療設備被拍賣或廢棄處理。但是!關于那個特定型號保溫箱(序列號追溯顯示為照片中這臺)的處理記錄,卻標注著‘移交至合作單位京華市再生資源處理中心(西郊站)進行報廢拆解’!移交日期是1995年12月3日!”
“而那個京華市再生資源處理中心西郊站,”技術員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它的實際位置,就在我們之前鎖定的、堆滿了廢棄醫(yī)療器械和病床的——骸骨山醫(yī)療垃圾處理場舊址的核心區(qū)域!這臺保溫箱的最后歸宿,就是骸骨山!照片里的這臺機器,很可能就在那片廢墟下面!”
骸骨山!
仿佛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匯聚成一個灼目的焦點!
1988年,女嬰在仁愛舊婦產(chǎn)醫(yī)院NICU的保溫箱旁疑點重重地死亡。她的遺體被偽造手續(xù),“無主”處理。
1995年,仁愛婦產(chǎn)醫(yī)院搬遷,那臺見證了死亡的保溫箱,被官方記錄“移交報廢”到了骸骨山醫(yī)療垃圾場。
2004年,周文斌的遺體在河西三院死亡后,被偽造文件,其骨髓被非法轉運至仁愛血液中心,用于移植給魏東升。而這樁罪惡的偽造文件里,夾藏著1988年女嬰的死亡照片和病歷卡!
2013年,仁愛醫(yī)院舊標本庫地下三層,被發(fā)現(xiàn)堆積著至少25具身份不明的骸骨,現(xiàn)場有炸彈陷阱和指向“信鴿”的標記!
現(xiàn)在,2025年,一切線索的物理終點——骸骨山垃圾場——那個埋葬了無數(shù)廢棄醫(yī)療器械,也包括那臺關鍵保溫箱的廢墟之地!
“信鴿”的巢穴!他罪惡足跡交匯的核心節(jié)點!他收藏“作品”的最終墓地!
雷烈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近乎實質的烈焰。
“蘇婭!”他厲聲道,聲音在空曠的檔案室里激起回響,“立刻分析卡片血跡中滑石粉的品牌特異性成分和汗腺分泌物中可能的DNA殘留!哪怕只有幾個細胞,也要給我榨出來!技術組!”
他對著電話咆哮:
“給我骸骨山醫(yī)療垃圾場舊址最精確的坐標范圍!調取所有能調取的衛(wèi)星歷史影像圖,尤其是1995年到2005年間的!我要知道那里在那些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申請最高級別搜查令!通知特警總隊拆彈專家!命令外圍所有警力,立刻封鎖骸骨山舊址方圓五公里區(qū)域!設置三道警戒線!任何人、任何車輛,只許進,不許出!”
“通知局里,動用一切資源,在24小時內,找到趙梅!找到林國棟!找到當年京華殯儀館西郊分館那個經(jīng)辦人!還有,”他幾乎是從肺腑里擠出那個名字,“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吳鵬現(xiàn)在到底是人是鬼,藏在哪個犄角旮旯!”
命令如同風暴般席卷而出。整個京華市的警務機器被瞬間調至最高頻率,無形的電波在暗夜的城市上空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目標直指那片被遺忘在城市邊緣、埋葬著無數(shù)秘密的腐朽之地——骸骨山。
雷烈抓起桌子上那張泛黃的新生兒病案記錄卡,冰冷的卡片邊緣幾乎要嵌進他的掌心。卡片上,“死亡原因:待核查”那六個后期添加的字,在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骸骨山…
那里埋葬的,絕不僅僅是廢棄的保溫箱,更是“信鴿”跨越近四十年的黑暗軌跡里,一個又一個沉淪的靈魂。
他大步走向檔案室門口,每一步都沉重而決絕,皮鞋踏在積滿灰塵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沉悶如鼓的回響。厚重的鐵門被猛地拉開,凌晨冰冷的空氣灌入,吹動著檔案柜頂沉積的塵埃,如同揚起一片片灰白的裹尸布。
門外幽深的走廊盡頭,應急燈慘綠的光暈下,一個穿著保潔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正低著頭,推著清潔車,緩慢地消失在拐角的陰影里。動作帶著一種與這死寂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刻意感。
雷烈和蘇婭的目光瞬間釘在那個即將消失的背影上,腳步微頓。
似曾相識的違和感,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舔舐過神經(jīng)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