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平話音落下的瞬間，蕭婧突然眼神一凝，看向陸平的目光明顯銳利了一些。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平總感覺女帝看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具體來說，就是眼神雖然凌厲，但卻沒什么殺傷力。

至少沒讓他感覺到什么壓力。

方才女帝龍顏大怒時，那能直接將金丹境修士壓制的帝王之威，此刻卻感受不到分毫。

緊接著，不等陸平心生疑惑，蕭婧便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蕭染。

出乎意料的，女帝沒有直接對陸平發難，而是面無表情地對蕭染問道：

“皇妹，你怎么看？”

見狀，陸平不由一驚，眼中悄然閃過一抹疑惑。

本座都已經挑戰皇室的底線了，這女帝怎么反應這么平淡？

沒道理啊……

還是說女帝是憤怒到極致，已經暗自給本座判了死刑，不準備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所以懶得發火？

一念至此，他頓時豁然開朗。

隨后他也轉頭看向蕭染。

接下來，只要蕭染這邊不出問題，這事就成了

而蕭染答應的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哪怕不考慮政治影響，以嫡長公主的驕傲，蕭染也不可能答應。

畢竟能接受妾室的存在和自己成為妾室可不是一回事。

別說能不能“苦一苦”公主，光是提出這種天方夜譚的請求都是對軒炎帝姬的冒犯，是對蕭氏皇族的大不敬。

妥妥的大罪，能罷官去爵，甚至是殺頭的那種。

提出這種請求，女帝就算殺了他這個口出狂言的狂徒都沒有任何問題，自然也就不用再考慮解除婚約對皇室造成的影響了。

兩全其美。

而且對皇帝有利，自然符合忠君命格，沒有任何問題。

在女帝和陸平的注視下，蕭染緩緩抬起頭。

然而，她卻沒有像陸平預想的那樣，對陸平那對她而言冒犯至極的提議直接嚴詞拒絕，甚至破口大罵。

而是在遲疑了一下后，目光上移，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蕭婧。

結果剛好跟女帝那銳利的眼眸四目相對。

蕭染眼神一跳，目光中閃過一抹擔憂之色。

“皇妹不必顧慮朕的看法。”

蕭婧再次開口，淡淡道：“無論你怎么想，做出什么決定，朕都不會怪罪，也不會多想，你有什么想說的直說便是。”

聞言，蕭染不僅沒有放松下來，反而瞟了旁邊的陸平一眼，眼中的擔憂之色變得更濃了。

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猶豫了一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莫名咬了咬嘴唇，而后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

“皇姐。”

貝齒輕咬，她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鄭重之色。

“臣妹，同意陸平的提議。”

這話一出，蕭婧攥著奏章的小手頓時猛地一緊。

而原本覺得已經十拿九穩的陸平卻是猛地瞪大眼睛。

欸？

同...同意了？

蕭染的話猶如平地起驚雷，瞬間在陸平腦海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不對，怎么可能？！

她可是軒炎如今的嫡長公主，天潢貴胄啊！怎么可能同意給一個臣子做妾？

他下意識就想出聲質問，但隨著理智的回歸，他立馬意識到自己這時候絕對不能表現出一絲抗拒。

不然提議的是他，反對的也是他，前后矛盾，極度反常，而且違背“一世風流”的命格，那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最后只能硬生生憋住，差點憋出內傷。

“這樣么...”

這時，蕭婧突然唇齒輕啟，淡淡道：

“沒想到皇妹對忠義侯如此情深義重，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哪怕伏低做小也在所不惜。”

這話依舊聽不出喜怒，判斷不了蕭婧此時的想法。

蕭染目光平靜，輕聲道：

“跟陸平這幾年對臣妹的付出比起來，臣妹的妥協算不了什么，就當是臣妹昨晚犯錯的懲罰吧，也只有付出沉重的代價，才能銘記教訓，今后不敢再犯。”

“而且，十多年過去，那位小玥姑娘且不說有多大可能在靈災中活下來，就算活下來，以她的出身，恐怕也早已嫁人。”

“陸平說正室只會留給她，而她若是不在，正妻之位只會高懸，上頭沒有正妻，陸平也非暴戾之人，以臣妹的出身，自不用擔心受什么委屈。”

說到這里，她莫名瞥了陸平一眼，而后聲音微沉地對女帝說道：

“另外，臣妹雖為軒炎嫡長公主，但也是求仙問道的化外之人，凡界世俗的諸多規則并不適用于臣妹，妻和妾對于臣妹而言都是道侶，在仙元界并沒什么區別。”

聽到這話，陸平不由面色一僵。

他方才的算計，全都是以軒炎帝國嫡長公主這個尊崇的身份為前提的，還真忽略了蕭染除了是臨川公主以外，還是一名正兒八經的修士。

而且蕭染在仙元界的時候從沒以公主的身份自居，看她的為人，怕是更在乎修為，而不在意天潢貴胄的出身。

既然是修士，那當然是以隨心為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俗的一切雖然會對她造成一定影響，但無法決定她的想法。

一念至此，陸平便一陣頭疼。

與此同時，聽到蕭染這么說，蕭婧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

“皇妹果然聰慧，看得通透。”

蕭染微微躬身。

“皇姐過獎，不過是臣妹的肺腑之言罷了，當不得皇姐如此說。”

蕭婧莫名嘆了口氣。

“皇妹，若是朕答應你，不計較方才忠義侯大逆不道的提議，也不會秋后算賬，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并且想辦法消除解除婚約的影響，你還愿意以妾的身份跟著他嗎？”

這話一出，陸平不由得心中一動。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蕭染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愿意。”

給出肯定的答復后，她目光平靜地補充道：

“皇姐，臣妹方才已經說了，昨晚的事，臣妹對不起陸平，讓出正妻之位既是對臣妹的懲罰，也是對陸平的補償，臣妹...心甘情愿，絕無半分勉強。”

說這話時，她和蕭婧一樣，臉上絲毫看不出喜怒。

也不知道她真是這么想的，還是她根本不相信女帝會放過口出狂言的陸平，覺得必須讓陸平成為她的駙馬才算安全。

而聽到她這么說，陸平頓時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