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從心口真蛇鑰刺入的傷口汩汩涌出,順著燃燒的青白鎖鏈流淌,化作灼燒虺神的烈焰,也帶走我身體里最后的熱度。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在冰窟里敲響破鼓,沉重、滯澀,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和更深的寒冷。視線被汗水、血水和散亂的發絲模糊,只能勉強看到前方深坑中,那被三條燃燒血鏈死死纏繞的龐大黑暗輪廓在瘋狂掙扎、咆哮。
鎖鏈繃緊如弓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青白的火焰在虺神黑暗的軀殼上舔舐、灼燒,每一次火焰的跳躍都伴隨著它靈魂層面的痛苦尖嘯,在巨坑中激起實質般的黑暗漣漪。然而,蛇窟之眼深處,那如同無底深淵般的怨念和冰冷,正源源不斷地涌出,如同黑色的潮汐,前赴后繼地撲向鎖鏈上的火焰!
火焰在頑強抵抗,但光芒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鎖鏈上由我心頭精血凝聚的部分,顏色正在變淡,如同褪色的朱砂。每一次虺神的劇烈掙扎,都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靈魂上,帶來一陣陣眩暈和窒息般的黑暗。
消耗戰。一場以我的生命為燃料,對抗無盡深淵的、注定失敗的消耗戰。
真蛇鑰刺入心口的劇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空洞和寒冷。簪首那盤繞的青白玉蛇,雙眼的光芒已經微弱到近乎熄滅。簪身上那道貫穿的裂痕,如同死亡的印記,在每一次力量傳遞時都閃爍著不祥的微光。守墓之劍沉重地落在我腳邊的黑石上,劍格處的玉蛇族徽徹底黯淡,青碧的劍身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崩解成碎片。
意識在劇痛、寒冷和失血的眩暈中沉浮,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會被下一個浪頭打翻,沉入永恒的黑暗。陳伯消散前那如釋重負的眼神,母親推開我時血淚交織的面容,父親殘尸上凝固的詭異笑容……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飛速閃過,如同瀕死前的走馬燈,最終都化為一片冰冷的虛無。
“結束……了嗎……”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即將凍結的思維中滑過。就這樣……和這怪物一起……歸于永恒的沉寂?也好……
“吼——?。?!”
虺神的咆哮如同億萬道雷霆在靈魂深處炸響!帶著一種被徹底激怒后的狂暴和……一絲察覺到獵物衰弱的殘忍貪婪!
就在我心神搖曳、意志瀕臨崩潰的瞬間,它那被鎖鏈纏繞的龐大黑暗本體猛地向內一縮!如同蓄力的毒蟒!緊接著,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都要純粹的、濃縮了無盡怨念與毀滅意志的黑暗能量,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順著其中一條燃燒的血鏈,無視了鎖鏈上殘存的青白火焰,狠狠地、狂暴地逆沖而來!
目標——直指血鏈的源頭!我刺入心口的真蛇鑰!我的心臟!
這是它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反擊!它要以最純粹的本源黑暗,徹底湮滅這束縛它的鎖鏈核心!
“呃——!”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感覺一股冰冷到極致、沉重到足以壓垮山岳的毀滅意志,順著那條血鏈,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臟!
痛!無法形容的劇痛!超越了肉體的極限!仿佛整個靈魂都被投入了九幽寒冰的最深處,瞬間凍結、粉碎!
噗!
真蛇鑰玉簪再也無法承受這內外交攻的恐怖力量!那道貫穿的裂痕猛地擴大!伴隨著一聲清脆到令人心碎的裂響,青白玉蛇簪首……崩碎了!
無數細小的、帶著微弱青光的玉屑,如同失去了生命的螢火蟲,從我心口迸射出來,瞬間被周圍狂暴的黑暗氣流吞噬、湮滅!
失去了核心的真蛇鑰,瞬間變得如同死物!刺入心口的簪柄,失去了所有光芒,只留下冰冷的金屬觸感和一個不斷涌出鮮血的恐怖傷口!
三條貫穿虛空的鎖魂之鏈,在真蛇鑰崩碎的剎那,如同被斬斷了根源!鎖鏈上燃燒的青白火焰瞬間熄滅!那凝練如實質的血色鎖鏈本身,也如同風化的沙雕,寸寸斷裂、消散在洶涌的黑暗之中!
“轟——!??!”
束縛盡去!虺神發出了震徹整個地下空間的、充滿了無盡狂喜與暴虐的咆哮!那龐大的黑暗本體猛地膨脹、升騰!兩點猩紅的魔眼光芒暴漲,如同兩輪毀滅的血陽,瞬間將整個巨坑映照得一片血紅!無數由黑暗和骸骨構成的巨大觸手掙脫了最后的束縛,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朝著失去所有防護、如同風中殘燭般跪倒在黑石地上的我,狠狠抓來!
死亡!冰冷的、絕對的、無可逃避的死亡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近在咫尺!
結束了……
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最后一絲感覺,是腰間那個皮質腰包,似乎……動了一下?是震動嗎?還是死亡降臨前的錯覺?
就在那數條帶著毀滅氣息的黑暗觸手即將將我撕碎的萬分之一秒——
嗡!
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顫感,從我腰間緊貼的位置傳來!不是腰包!是……是那個陳伯留下的、扁平的金屬小盒!
它……在震動!
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無比精純的、帶著一種古老守護意志的能量波動,毫無征兆地從那小盒中逸散出來!
這股波動,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我腳邊那柄布滿裂紋、黯淡無光的守墓之劍,劍格處那枚沉寂的玉蛇族徽,猛地亮起了一絲微弱到極致的、仿佛回光返照般的青白光芒!
同時,我左胸心口,那被真蛇鑰刺穿、正不斷涌出滾燙鮮血的恐怖傷口處,殘存的一絲極其微弱的真蛇鑰本源氣息,似乎被這突然出現的守護波動和守墓之劍的微弱光芒所牽引,猛地……跳動了一下!
就像一顆即將熄滅的火星,被投入了一縷細微的風!
就是這一絲跳動!
如同一點星火,點燃了最后的引信!
“錚——!”
守墓之劍發出了最后一聲,也是最為清越、最為悲壯的一聲劍鳴!劍格處的玉蛇族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這光芒并非持續的,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點亮了周圍的一切,然后……驟然熄滅!
伴隨著這最后的光芒,布滿裂紋的青碧劍身,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發出一連串密集的“咔嚓”聲,寸寸斷裂!化作無數閃爍著微光的碎片,如同星塵般飄散開來!
而就在劍身崩碎的同一剎那!
一股無法形容的、純粹由這柄古老圣劍最后生命精華凝聚而成的、凝練到極致的青碧色劍氣,如同貫日長虹,又如同撕裂永夜的流星,從崩碎的劍身核心處,帶著玉石俱焚、一往無前的決絕意志,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虺神那狂暴的黑暗本體,精準無比地……射向了我左胸心口——那個不斷涌出鮮血、殘存著真蛇鑰最后氣息的傷口!
不是攻擊!是……融合!是……獻祭!
“噗!”
劍氣毫無阻礙地沒入了我的心臟!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只有一種……冰冷的、浩瀚的、仿佛整個星河瞬間注入靈魂的奇異感覺!
瀕臨凍結的意識之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熾熱的星辰!瞬間沸騰!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冰冷而鋒銳的意志,混合著我心頭滾燙的精血、殘存的真蛇鑰本源、以及陳伯金屬小盒中逸散出的那股古老守護波動……在我的心臟深處,轟然碰撞、融合!
轟——?。?!
我的視野瞬間被一片純粹到極致的青白光芒所充斥!不是外在的光,而是從我的身體內部,從每一個細胞深處爆發出來的光!
一股全新的、無法言喻的意志,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神,在我的靈魂深處……蘇醒了!
那不是“林晚”的意志!那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純粹的存在!它帶著俯瞰眾生的漠然,帶著守護與毀滅交織的復雜,帶著對眼前這頭孽虺刻骨銘心的……殺意!
“孽畜!”
一個冰冷、宏大、仿佛由無數個聲音重疊而成的意念,如同審判的神諭,直接在這片空間的規則層面響起!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虺神的靈魂深處、在這片天地的每一個角落轟鳴!
剛剛掙脫束縛、狂喜升騰的虺神,那兩點猩紅的魔眼驟然凝固!升騰的黑暗本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僵滯在空中!它那龐大意志中流露出的,不再是暴虐和貪婪,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置信的、如同見到天敵般的……極致恐懼!
“不……不可能……是……你……守墓……之……主……?!”虺神的精神咆哮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顫栗!它認出了這股意志!
這股在我體內蘇醒的意志,根本沒有理會它的恐懼。冰冷的“視線”掃過下方僅存的三根縛靈石柱,掃過那三尊布滿裂紋的青銅雕像,最終……落在了蛇窟之眼深處,那兩點代表著虺神本源的猩紅魔眼上!
一股無形的、龐大到令空間都為之扭曲的規則力量,以我的身體為中心,轟然降臨!
“以……守墓……之名……”
“以……萬靈……之骸……為基……”
“以……竊取……之器……為引……”
冰冷的意志如同宣讀著最終的審判詞。隨著每一個意念的落下,整個巨坑邊緣,那鋪滿了整個地面的、億萬具慘白的骸骨之海,如同聽到了君王的號令,猛地爆發出沖天的慘白光芒!
無數骸骨——人類的、巨獸的、扭曲的、斷裂的——在慘白的光芒中無聲地消融、分解!化作最精純的、帶著死亡與終結氣息的慘白能量洪流!這股洪流無視了空間,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涌向巨坑中央,那僅存的三根縛靈石柱和其頂端的青銅雕像!
嗡!嗡!嗡!
三根瀕臨崩潰的石柱,在吸收了這海量的慘白能量后,柱身上殘存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的慘白光芒!光芒穿透了沸騰的黑暗,將整個蛇窟之眼映照得一片森然!那三尊青銅雕像——盤蛇、巨鳥、捧眼人形——表面的黑色裂紋在慘白光芒的沖刷下瞬間消融!雕像本身仿佛活了過來,發出震天的嗡鳴!盤蛇昂首,巨鳥展翅,捧眼人形手中的巨眼光芒大盛!
“不——!?。 彬成癜l出絕望到極致的咆哮!它想掙扎,想逃離,但那股降臨在我體內的古老意志,如同無形的枷鎖,將它死死地釘在原地!
“封!”
冰冷的意志吐出最后一個字,如同敲響了末日的喪鐘!
三根爆發出沖天慘白光柱的石柱頂端,那三尊復蘇的青銅雕像,同時射出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慘白光柱!光柱并非射向虺神,而是……射向了懸浮在蛇窟之眼上方、那三件從林家密室中盜取的、被虺神力量污染侵蝕的“歸墟之器”!
那造型詭異、眼神空洞的青銅鳥尊!
那布滿裂紋、散發不祥青光的玉琮!
那塊刻著林家族徽、沾染了無數陰氣的玉璧!
三件器物被慘白光柱精準命中!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投入冰水!三件器物上纏繞的濃重陰氣和虺神的污染烙印,在慘白光柱的凈化下發出凄厲的尖嘯,瞬間被蒸發、驅散!器物本身在光芒中劇烈震顫,表面的銅綠、裂紋、污漬迅速剝落、消失,露出了底下暗沉、古老、流轉著純凈能量的本體!
它們不再是“歸墟之器”,而是被強行凈化、還原為最原始的……縛靈之器!
“鎮!”
隨著冰冷的意志再次降臨,三件被凈化的縛靈之器,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牽引,化作三道流光,瞬間沒入了下方三尊巨大的青銅雕像的核心!
盤蛇雕像融入了玉璧!
巨鳥雕像融入了鳥尊!
捧眼人形雕像融入了玉琮!
三尊巨大的青銅雕像,在融入了這三件核心縛靈之器的瞬間,爆發出貫穿天地的、三色交織的封印光柱!一道慘白(骸骨之力)!一道青碧(守墓之劍最后精華)!一道玄黑(被凈化的縛靈之器本源)!
三道巨大的光柱在蛇窟之眼上方交匯、纏繞,瞬間編織成一張巨大無比、覆蓋了整個巨坑的、由無數玄奧符文構成的三色光網!光網帶著終結一切、鎮壓萬古的恐怖威壓,無視了虺神絕望的掙扎和咆哮,如同天傾般,朝著下方那被釘在原地的龐大黑暗本體……狠狠罩落!
“不——?。?!”虺神最后的咆哮充滿了無邊的怨毒和恐懼,戛然而止!
光網落下,如同最嚴密的囚籠,將它那沸騰的黑暗本體、那兩點猩紅的魔眼,死死地包裹、壓縮、封??!三色光芒瘋狂閃爍、向內坍縮!最終,化作一個只有拳頭大小、表面布滿三色流動符文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光球,懸浮在蛇窟之眼的上方,緩緩旋轉著,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封印波動。
巨坑深處涌出的黑暗潮汐瞬間平息。崩塌停止了。令人靈魂凍結的陰寒和怨念如同退潮般消散。整個空間,只剩下那緩緩旋轉的三色封印光球,以及光球下方深不見底的、歸于死寂的蛇窟之眼。
那股降臨在我體內的、冰冷宏大的意志,在完成封印的瞬間,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股支撐著我的、浩瀚的力量也隨之抽離。
噗通。
失去所有力量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軟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硬的黑石地上。左胸心口的傷口,鮮血依舊在無聲地流淌,染紅了身下的巖石。真蛇鑰只剩下半截冰冷的簪柄還插在那里,守墓之劍化作一地星塵般的碎片散落四周。
寒冷。無邊的寒冷再次包裹了我,比之前更甚。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向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視線徹底模糊,只能看到上方那緩緩旋轉的、散發著三色微光的封印之球,像一顆遙遠而冰冷的星辰。
結束……了……
母親……陳伯……父親……都結束了……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永恒的黑暗前,腰間那個陳伯留下的皮質腰包,拉鏈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地……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