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

幾個人影鬼鬼祟祟的鉆進一間不起眼的綢緞莊后院廂房內。

屋內漆黑不見五指，幾人只好貼在一齊站定，一人高聲喊道：

“既然叫我們前來，就不要裝神弄鬼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話音剛落，燭火燃起，映照出幾張臉龐。

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以及馬進忠、張鋒前等數名將領。

“諸位將軍快請坐。”駱養性連忙招呼幾人落座，親自為他們斟滿茶，“本官此次與諸位將軍見面，是奉皇上密詔而來。”

“密詔？我們這些粗人還讓皇上下什么密詔？”

“此言差矣，皇上可是愛才之君，諸位將領也是我精心挑選后稟報皇上的，如今左將軍擁兵自重，坐觀成敗，將朝廷的安危與皇上的信任視若無物，想必各位也都看在眼里。”

馬進忠嘆了口氣：“駱大人，大帥有他自己的考量，我等雖有意效忠皇上，但實在是......”

“馬將軍。”駱養性打斷了他，“皇上也知道你們的難處，也知道你們的忠心，本官今日請各位來，不是來聽各位訴苦的，而是來給各位傳達皇上旨意的。”

“皇上有旨，如今國難當頭，京營士兵雖武器精良但兵力不足，”說著，駱養性從胸前抽出一卷明黃的絲帛，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一個月后，若左良玉仍舊擁兵不前，抗旨不遵。那么，皇上就準許爾等帶著自己的部下自行入住京城。”

“駱大人，這怕不是犯了謀逆之罪吧。”張鋒前聲音顫抖地說道。

駱養性冷笑一聲：“謀逆？左良玉擁兵不前，坐視國難不管，而諸位奉皇命撥亂反正，乃是匡扶社稷之功，何來謀逆之說？”

他將那份圣旨推到桌子中央：“皇上還說了，誰能擔起這個重任，就在這道圣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至于賜賞封侯還是繼續偏安一隅，皆在各位一念之間。”

許久，馬進忠一咬牙站起身來，他本就是個果決之人，又經駱養性這一番言語，便下定決心做了決定。

“圣上雄才大略，乃不世出的英主！我馬進忠，愿為陛下效死！”

這次秘密會見的人，本就是駱養性從左良玉麾下挑選出的有意效忠朝廷的，其余將領見馬進忠先表了態，相互對視一眼——

如今這情況也由不得他們了，若是自己不答應，或許走不出這間屋子，亦或那天就暴死某處——眾將也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我等，愿隨馬將軍，為陛下效死！”

……

與此同時，在一座偏僻的營帳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帳內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主座之上正是徐勇，他正赤著上身，滿身的傷疤無不展示著他的驍勇，此刻正滿嘴油光地啃著一只羊腿，而旁邊的李國英捧著壇子大口灌酒。

帳中還有幾位將領，個個皆是徐勇、李國英一派。

而在他們中間卻坐著一個陌生的漢子，此人正是李巖臨走前秘密留下的一位聯絡人。

“他娘的！”徐勇將啃光的羊骨頭重重地摔在地上，“馬進忠那老東西，放著送上門的王爵不要，非要去給那小皇帝當狗！”

“徐將軍說的是！”李國英附和道，“咱們弟兄南征北戰，圖的不就是榮華富貴么！”

那聯絡人見時機成熟，便開口道：“諸位將軍息怒，我家元帥說了，這楚地的英雄哪一個不是有勇有謀，哪一個不是可以獨當一面？”

徐勇瞇起眼睛看著他：“這話什么意思？”

“英雄不問出處，誰能帶領弟兄們干出一番事業，誰就是王！只要徐將軍可以取代左良玉，那還有什么可以阻礙將軍您呢，那到時我家元帥許諾的那些，不都是您的了”

取代左良玉！

徐勇和其他將領們，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這個念頭像是一顆火星掉落在干草堆上，一發不可收拾。

“此話當真？”

“白紙黑字的盟約，就在這里！”聯絡人從懷中取出另一份盟書，上面有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印信，“只要將軍蓋上您的名字，便即刻生效。”

徐勇一把搶過盟約仔細瀏覽起來，果然與這人說的分毫不差。

“好！左良玉不為弟兄們著想，我豈能坐視不管，那就休怪我徐勇不義！你回去告訴李闖，我必帶著左良玉的人頭去見他，叫他最好不要食言！”

......

左良玉府上，他正獨坐在一張地圖旁，心中甚是煩悶。

最近幾日來來去去的兩撥人攪得他軍隊亂七八糟，手下將領們也是意見不一，爭執不斷，取舍之間，只能選擇中立。

可左良玉也明白，亂世之中怎么會有可以獨善其身之人，他這八十萬大軍已經成了香餑餑，各方勢力恨不得全部吞下。

左良玉覺得如今最穩妥的辦法只有靜觀其變，待局勢穩定再做決定也不遲。

......

幾日之后，紫禁城。

“陛下，駱養性回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讓他進來。”

門外的一陣腳步由遠及近，最后停在趙宸前面：

“陛下，臣已將陛下圣旨傳達于左良玉麾下將領。”

“好，左良玉其他各部情況你探得如何？”

“回陛下，馬進忠等數人已表態愿效忠朝廷，臣已將圣旨內容告知并與他們約定一月為期，若左良玉仍不歸附，即可直接率部入京。然徐勇、李國英等人似暗中勾連，意圖謀反。”

趙宸點了點頭：“左良玉的軍隊看似龐大，實則派系林立，若馬進忠等人歸順，還能帶走一部分兵力，左良玉的實力必將大損，而徐勇、李國英若真敢反叛，到時左良玉是否更改主意就看他自己了。”

“只是，這李自成與張獻忠已達成盟約，若再與左良玉的叛將聯合，怕是......”

“一個大順王，一個大西王，二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輩，焉能真心合作？不過是各懷鬼胎，互相利用罷了，至于那左良玉的部下，也多是趨炎附勢之流，這世道，誰贏他們就幫誰。”

“駱養性。”

“臣在。”

“你即刻與周遇吉返回武昌，落腳之后切記不要再暴露自己，并時刻關注城中局勢，伺機而動。”

“臣遵旨！”